1 傅見深
傅見深
禦江大學三號籃球館。
一顆籃球在空地彈跳一瞬間,大幅度升高翻滾着掉入籃筐,這是很少見的現象。
而打出這個球的人,穿着标了十號的球服,單膝跪在地上,膝蓋磨出深深的紅痕,血水外滲。
沈習飛向來怕疼,身邊人忙七手八腳地把他扶起來,關切地問他怎麽樣。
“誰他媽那麽猛,撞得我膝蓋都磕折了。”沈習飛嘶了一聲,感覺受傷的那條腿像是直接被截肢了似的,空落落的,還毫無力氣。
他的問話沒人敢承認識最終只能在其他人的攙扶下去觀衆席休息了。
“你坐會兒再來吧。”沈習飛剛坐下,有個個高的男孩滿臉關切地對他說。
沈習飛記得他摔倒的時候,這人好像在他身後跑過,但不确定是不是他撞的,也就沒聲張。
誰知那男生轉頭就上演了一出變臉大戲,小聲和同伴嘲笑起來:“長得跟女的似的,脾氣還矯情,不就摔了一跤麽。”
“就是,傷到膝蓋而已,又不是什麽大事兒,至于腿麻到站不起來?”
“……”
下次說壞話,麻煩五百米開外再說,這對耳朵靈敏的人來說非常不友好,沈習飛對着幾人的背影猛翻白眼,已經可以确定就是那個男生推的他了。
推他的原因是什麽沈習飛不知道,反正不知道的陷害和傷害一律按妒忌他美貌算。
大學裏有三個籃球館,三號籃球場距離大學教學樓最遠,修在後門,而後門剛好對着一條老小區。
後門一片都管理得不嚴格,所以每天都有不一樣的人從後門來打籃球,無論男女老少。而這次和沈習飛打籃球的人,他全都不熟,畢竟不是那幫損友,也不好發火,于是打算安靜坐着看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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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那些人一樣,覺得自己的傷很輕,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可直到他坐在觀衆席看完了兩場球賽,屁股都坐麻了,而那條受傷的腿疼到發抖,偏偏他已經一點感覺都沒有。
沈習飛察覺出來了,摸出電話準備場外求助。
剛拿出手機,正好有人給他打來了電話,看見備注,沈習飛露出了一點笑容,聲音也不自覺擡高了幾分:“喂?阿深,我在大學那邊三號籃球館……”
電話那頭的人叫傅見深,是沈習飛從小玩到大的發小,比他大半個小時——沒錯,他倆出生先後距離半個小時。
同時,傅見深也是他暗戀的人。
傅見深溫潤如玉,還很護短,而沈習飛則脾氣不好,從小到大惹了不少事端,每次傅見深都會無奈的幫忙兜底,各種護着他這個只小三十分鐘的弟弟。
也是因此,沈習飛愛上了他,暗戀他快四年,還為了不被讨厭一直裝直男。
電話那頭,傅見深似乎聽出了他語氣中的委屈和不甘,問:“怎麽了?”
“剛剛有個人,在我上籃的時候撞了我。”沈習飛咬牙切齒的告狀,垂眸看着膝蓋上血紅的一大片,剩下的話又全都噎回肚子裏。
他差點忘了,自己的發小有個惡癖。
傅見深沒聽見他說話,便自顧自道:“我來找你。”
“不不不,不用吧。”沈習飛看着自己不斷抖動的腿,猶豫不已,“我……你今天和我打電話是要說什麽?”
“我媽讓你來我家吃飯,她今晚回家。”傅見深一邊說着,開始穿鞋,沈習飛甚至從電話裏聽到了他拿鑰匙的清脆響聲,心裏不由一緊。
傅見深溫和一笑:“所以我來接你,習飛。”
沈習飛很喜歡傅見深,所以傅見深如此親密一叫,他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只能答應下來:“那你來吧。還有啊,我受傷了,你帶個創可貼。”
“又受傷了?好,二十分鐘。”傅見深說完挂了電話,沈習飛聽着手機忙音,覺得安心極了。
-
傅見深比他說的時間還來得早一些,已經到了深秋,他穿着一件大衣走過來,步履帶風,吹動衣擺,五官精致生得帥氣,走到哪裏都是引人注目的明星。
沈習飛還在發呆,男人走到他面前,修長的手指屈起,輕輕敲了敲他的頭頂:“沈習飛。”
“阿深。”沈習飛一見到他,就不由自主地縮了縮受傷的腿,傅見深卻已經蹲下,握住他的腿往外拉,傷口瞬間暴露在眼皮底下。
傅見深眯了下眼睛,問:“現在什麽感覺?”
沈習飛看到籃球館裏不少男男女女都看了過來,心下更不自在,甚至尴尬得臉紅:“沒什麽感覺。就是——沒感覺。”
他也說不出什麽所以然,因為确實已經沒有知覺了。
傅見深無奈呼出一口氣,擡眸問他:“誰撞的?”
來了來了,要開始護短了。沈習飛撇撇嘴,眼神早就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正玩得開心的罪魁禍首,他拉了拉傅見深的袖子,拍拍身邊的位置:“你坐過來。”
傅見深沒動,冷喝一聲:“沈習飛,你怎麽這麽呆?”
沈習飛不服氣地撇撇嘴,道:“我哪兒呆了?”
他又問:“阿姨幾點的飛機?”
傅見深扯了扯嘴角,垂眸看着傷口,道:“六點半。”
“這樣,那你快帶我去更衣室,我把球服換下來。”從小疼愛他的傅阿姨回國了,說什麽也不能怠慢!
“所以誰撞了你?”
“別問啦,我們去更衣室。”
沈習飛見他不為所動,拽着傅見深領口晃啊晃,總算把那張冷臉面具晃掉了,露出面具下滿是關切的神情。
“要去更衣室換衣服,”傅見深的眼神不由暗了幾分,嘴唇挑起一個還算溫柔的弧度:“我抱你?”
“我另一條腿能走,麻煩你充當拐杖就行了。”傅見深被他勾着脖子慢慢站起來,手臂就這樣自然而然地放到了他的腰上。
沈習飛這麽些年被勾搭得也多了,放在以前他還能害羞觳觫亂想一陣,但現在……呵,傅見深根本沒有要彎的跡象,而且他也不能這麽出手把人家掰彎不是,多不道德。
他在腦內各種悲傷,氣傅見深為什麽是直男,害得自己也要裝直男,因此沒注意到,傅見深往球場上投去的冰冷目光。
進了更衣室。
傅見深打開放了沈習飛衣物的櫃子,拿出他要換的衣服。
關上鐵櫃門前,淡金色的陽光照得櫃門锃亮,反射出一處春光美景。
櫃門猶如一面深探人心的照妖鏡,傅見深可以清楚地從上面看到身後脫下球服的人,毫不謹慎地露出大片風光,白皙的脖頸精瘦漂亮的腰肢。
還有自己變幻莫測、難以克制的臉。
他搖搖頭,似乎要清醒大腦,側着身體把衣服遞給了沈習飛。
沈習飛接過來說了聲謝謝,低頭穿褲子時,則在心裏嘆氣:他的身材這麽差麽?為什麽不願意多看他幾眼啊……傅見深,你為什麽不彎!
“傅見深,你今天,也要、那個我麽?”
“什麽你?”
傅見深挑眉,見沈習飛臉憋紅了,惡趣味道:“說啊,沈習飛,我怎麽你了?”
“舔我啊,你不就是,喜歡舔我的血麽?我每次受傷,你都……”
他話音未落,傅見深一把将他推得坐回長凳上,自己則蹲下身握住了他的小腿,埋頭。
……
傅見深舔掉嘴角的血跡,問:“我這樣舔你的不害怕麽?”
沈習飛愣愣地搖搖頭,片刻假裝無所謂道:“從小到大你不都舔麽?我都懶得說了。”
“不害怕就好。”男人輕輕笑起來,笑聲想是什麽蠱惑人心的無形迷藥,沈習飛聽的面紅耳赤。
從小到大,沈習飛只要一受傷,就會被傅見深抓着傷口舔來舔去。
一開始沈習飛不習慣,小時候甚至覺得很惡心,後來發現這小子的唾液好像挺牛逼的,傷好得比預計時間快一倍不止。
而且傅見深每次舔完他的血,還會變着花樣給他送他想要的東西,陪他玩想玩的游戲。說難聽些,就像是他肚子裏的蛔蟲;說好聽些,就是仿佛被讀心了,一種被愛着的錯覺。
沈習飛讨厭這種感覺,又喜歡這種感覺。
喜歡傅見深獨特的護短,喜歡傅見深無奈的嘆氣,喜歡傅見深微涼的唇瓣,動作溫柔地貼在他的傷口。
他總像是被毒舌咬傷的農夫,而傅見深會一直為他吸出毒液,永遠保護他。
-
膝蓋上的傷說嚴重不嚴重,創可貼用了三個才完全遮住。
他腿受了傷不太方便,又因為自己情緒不穩定差點摔倒,最後還是抱着傅見深的脖子,讓人家給他提的褲子。
之後被帶上了車,傅見深說要帶他去趟醫院。
沈習飛啧道:“我都被你舔過了,應該會好很快。你對你的口水沒有信心麽?”
“什麽口水不口水,閉嘴吧。”傅見深連說“閉嘴”這兩個字,都是帶着濃濃的無奈感,沈習飛展顏一笑:“不去醫院嘛,你知道的,我讨厭消毒水。我們去見傅阿姨吧,挺久沒見她了,很想她。”
傅阿姨是個很好揭開話題的另一個話題,沈習飛知道,說起傅見深的家裏人,他肯定沒辦法再強硬地送自己去醫院。
沈習飛不喜歡醫院,不只是消毒水的味道。
這些傅見深當然也知道,但他又沒辦法放任沈習飛的傷處不管。
“沈習飛,別揭開話題,我媽晚上八點的飛機,夠你去趟醫院。”傅見深空出一只手揉了揉沈習飛的頭,凝望着偏向副駕駛的後視鏡,道:“我們是去醫院,不是沒有營業證件的私人診所。”
“……”
沈習飛難得地安靜下來了。
私人診所,對他而言是一個噩夢一樣的存在。
他知道這兩樣是完全不一樣的,但身心抗拒,他也沒辦法。
去了趟醫院,十分鐘快速檢查完,醫生說只是摔得狠了,膝蓋的神經系統一時半會沒有回複,敷點藥過兩天就沒事了。
沈習飛在醫院裏待得很不安,傅見深便一直握着他的手,直到問診結束,他只好把沈習飛先扶回車裏,然後再折返醫院拿藥。
臨走前,有個小女孩舔着冰激淩從車門走過,傅見深把車鑰匙扔給他:“幫我插一下,我很快回來。”
好想吃冰激淩。沈習飛的目光不可避免的落在了小女孩的手上,一手接過鑰匙,一邊試探道:“阿深,我想……”
“不行,入秋了,你穿短袖短褲出來的,還想吃涼的?”傅見深垂眸睨他,“給我乖乖待在車裏,哪兒也別想去。”
切,管得好寬。沈習飛關上車門,把車窗搖起來,用行動隔絕了傅見深的眼神,表達了不能吃冰激淩的失落。
傅見深見他關了車門,毫不猶豫地轉身走了。
不過半分鐘,手機多了條消息。
阿深:[至少病好了再吃,我給你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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