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章

第 3 章

劉記綢緞莊，這裏有最柔軟的絲綢錦緞和本城最好的裁縫。劉記出品就是身份的象征。

這樣的地方，自然是達官貴人、富戶商賈們喜歡光顧的.

劉記的門口，一口軟轎緩緩落地，周圍做生意的停下了手中的活計，路過的停駐了腳步，這是巡撫沈家的轎子，轎簾拉開，丫鬟扶着沈家千金沈君傲緩步下轎.

一身紫色軟綢羅群直蓋腳面，上面繡着大朵金菊，栩栩如生，繡線泛着絲絲光華，一看就出自上等繡娘之手。

她面似滿月，青黛如雲，雲鬓高高挽起，一只珠花簪随風搖曳。

衆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她的身上，她的美三分貌七分态，款款行走間，裙擺飄飄，儀态萬方。無論出現在哪，她都是人群中的焦點。

她享受着衆人的矚目，這讓她覺得自己很美很迷人，這感覺真是愉快。

劉峰從門口迎了出來，親自陪同。旁邊不知誰小聲嘀咕了一句：“真是郎才女貌。”  沈君傲的面色微微一紅，随着劉峰走進了店鋪。

冬至到了，玲兒一早就把周記酒坊的酒幌挂了出去，兩個月前爹在城北的街巷租了一個店鋪，不是繁華的商業街，但租金便宜，店鋪面積也夠大，釀酒的水源地就在附近。

前面的店鋪寬敞明亮，青石磚地面，高挑的房梁，櫃臺後的酒架上，整齊擺放着一壇壇美酒。

後屋是家人住處，微黃的窗紙，綠色的床幔，床榻上幹淨整潔的被褥，娘在廚房和面準備包冬至的餃子。

爹和弟弟一早就出去送酒了，昨夜下了一場清雪，寒氣從腳下往上鑽，玲兒生了一盆碳火放在店鋪裏.

快到晌午打酒的人多了起來，李櫻提着酒壺進門就嚷道：“凍死了，凍死了，這天太冷了，玲兒，你這屋真暖和”邊說話邊湊到火盆前烤火李櫻個子不高嬌小玲珑，舒淡的兩道眉，一雙丹鳳眼，紅菱菱的小嘴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

“誰讓你穿這麽少，夾襖都不穿。”

“這不是離的近嘛，給我來一壺竹葉清，打滿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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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娘回來了嗎？她接生的那戶人家生了嗎？”

“沒呢，剛喝了催生湯，也快了，娘說是順産，我們上次接生的才叫危險，娃兒的腿先出來了，折騰了一天一宿，後來是坐着生出來的，女人啊，遭罪的都是女人，我一會給我爹包好了餃子就得過去。”

李櫻的娘是城裏的穩婆，手藝好請的人自然多。臨走她對玲兒又嚷了一句：“等我忙完了，帶你去個好地方。”

買酒的人多了起來，玲兒招呼着老客戶，手腳麻利地舀酒。冬至的羊肉餃子怎麽能少了餃子酒。遠處傳來了細碎的銅鈴聲，是爹送酒回來了。

“一碗面”坐落在城南的商業街，只賣一碗面，他家的面味道都在湯裏，湯頭濃郁，色白如雪，面條筋道爽滑。涼拌筍尖、藕片小菜不多只有兩三種，卻做得清爽可口，一碗面，兩碟小菜，辣椒油微辣不麻。

蜀地潮濕當地人多愛麻辣，但麻辣吃多了，換換口味也是好的，一到中午面館裏就擠滿了人，吃面的，等座的，跑堂活計的吆喝聲，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李櫻和玲兒坐在後院的小桌上等面，李櫻等了一會兒就坐不住了，她對玲兒說：“我去廚房看看面。”說着她一溜煙跑進了廚房，沒多大一會兒就噘着嘴出來了。

玲兒問：“怎麽了？這嘴上能挂油瓶了？”

“哼，這瓜娃子，一進廚房就六親不認。”

她正嘟嘟囔囔的罵着，玲兒看到一個高大的男人端着兩碗面從廚房過來了，

“哼，黑不溜秋的傻柱子.....”

玲兒沖她身後努努嘴，李櫻猛地一扭頭，黑不溜秋的高大男人笑着把面放到桌上，李櫻面不改色，嗔罵道：“升哥就是黑不溜秋的傻柱子。”

升哥笑而不語沖玲兒點點頭，又回廚房忙去了。

玲兒笑道：“行了，別罵了，看看外面等座的，誰能有你這待遇？”

“那是，升哥說了，這是我、張秀才、饅頭吳的專位。”

終于，面上來了，玲兒深深吸了一口氣，繞鼻的香味撲面而來，她拿着勺子先喝了一口湯，“鮮，怎麽這麽鮮！”玲兒贊道。

李櫻吸溜了一口面說：“講究都在湯上，裏面有升哥從南方運來的海鮮幹貨，升哥說了，麻辣重了就吃不出食物本身的味道了。”

吃過面後李櫻不着急走，而是讓夥計上了一壺茶，她說等會兒升哥就不忙了。

升哥出來了，玲兒細細打量他，身材高大魁梧，高額頭，五官粗犷，濃眉黑膚。他看到李櫻微微一笑道：“吃飽了還不走？”

他不笑的時候看着有點嚴肅有點兇，這一笑，給人感覺憨憨的。

“你越攆我走，我越不走，升哥，給你介紹個朋友，周玲兒。”

玲兒忙起身作揖：“升哥好。”

升哥還禮道，“坐吧。”

他招呼夥計去街上買點兒蜜餞糕餅，李櫻笑道：“升哥，我要吃糯米桂花糕。”

從一碗面出來，李櫻迫不及待地問：“玲兒，怎麽樣？”

“嗯，不錯，這面真不錯。”

“哎，誰問你面了，我是問你升哥怎麽樣？”

“哦.....話不多，憨憨的......”玲兒還沒說完，李櫻就接口道：“哎，你呀，你看升哥的面相，額高有肉，雙眉過目，他的耳朵長得更好，耳大貼頭，富貴不愁......”李櫻的小嘴叭叭地說個不停。

玲兒腦裏浮現的卻是另一個人的身影，無數次，她穿梭在各個小巷中尋找那個挂着紅燈籠的宅府，可它好像憑空消失了......

常言道，要經商走四方，年節前，爹在家發酵酒曲，弟弟一大早就在車上裝了幾壇酒，他要走遍城內的飯鋪酒館。

玲兒和娘說：我和他去吧，也好有個照應，娘點點頭，拿了鬥笠給她，娘在鬥笠上給她縫制了紫色的面紗，弟弟說：“姐，你不用開口，我臉皮厚，我一家家去賣。”

今天的目标是城南，那是有錢人聚集的地方，飯館多，到了第一家飯鋪，看門臉就很氣派，老板正在櫃臺後算賬，弟弟走過去笑道：“大叔，我是周家酒坊的，想讓大叔嘗嘗我家的竹葉青。”

“走吧，走吧，我這忙着呢，這什麽酒都有。”

“大叔，您就嘗嘗，買不買都沒關系，我們在城東賣了好幾年了，城東的和順飯館、臨海居都是我們的老客戶了。”說着他舀出一碗遞了過去，掌櫃的端起碗，先聞了聞，接着抿了一小口，又微眯着眼吧嗒滋味，接着喝了一口，點點頭，“嗯，還不錯，正宗的竹葉青”

他俯身問：“多少錢一壇啊？”

“三兩銀子。”

“可不便宜啊。”

“大叔是懂酒的人，好貨不便宜。再說您這店面就得配這樣的好酒。”

“呵呵，你這娃兒會說話，給我先來一壇吧，月底來結賬。”

“大叔，我們小本生意可賒不起賬，要不這樣，您是新主顧，第一次我給您個優惠，一壇酒再便宜二十文。”

第一筆生意成交，接下來又賣出去了兩壇，對賒賬的店鋪，弟弟概不松口，快到中午了，車上還剩了一壇酒。弟弟向第一家的飯鋪借了幾個碗，把車一放，對玲兒說：“姐，剩下的一壇酒咱們免費嘗，咱們周家的酒，口口相傳就是口碑。”

“我弟弟越來越能幹了。”玲兒贊道。

“你在旁邊幫我倒酒就行。”

玲兒摘了鬥笠把酒逐一倒入碗中。

弟弟吆喝起來：“周家老酒竹葉青，免費品嘗。”

免費的東西總是吸引人的，很快周圍就聚攏了一群人，喝過的都點頭稱贊，也有想買的，快過年了，家家都得備點。弟弟告訴大夥兒年前每天都來賣。一壇酒很快就見底了。

玲兒收拾碗準備還給那家飯館，一擡頭，她猛地怔住，一身黑袍身長玉立的他，正在街對面對她默默凝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