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章
第 4 章
蘇繡、湘繡、蜀繡、粵繡四大名繡,針法各有不同。
鳳品坊家的繡品除了衣物外,最受歡迎的還是山水、花鳥的刺繡挂畫,用最上乘的軟緞、絲線,一針一線中,山光水影、鳥語花香靈動傳神。
繡坊內十幾個繡工都在埋頭刺繡,莊蝶的繡品又被挑中了兩幅,這時從後院走進來一位紫衣婦人,她已近中年,身材苗條,面靥白皙如玉,光潔的額頭,雙眸如秋水寒星,她也許并不算豔麗絕美,但她出塵的風姿,卻讓人不敢平視,她就是鳳品閣的坊主芸娘。
獨身的女人想在男權社會沖破重重禁锢并不是容易事,可她做到了,據說拜倒在石榴裙下的男人無數,可登門的媒婆嘴都說薄了,她只輕輕一句:“不嫁。”
有人羨慕她活得獨立潇灑,有人非議她不守婦道,不與他人論短長,不管怎麽樣,她都活成了無數女人的傳奇。
莊蝶從鳳品坊出來就去找玲兒,玲兒和娘正在廚房燒火做飯,玲兒拉着莊蝶進了裏屋。
一進屋莊蝶就急急地說:“玲兒,你相信嗎?鳳品坊的芸娘想讓我去她那做繡工,包吃住,除了月錢外還有分紅,繡的好,月底分紅就高。”莊蝶的面頰因興奮有些泛紅。
“真的,太好了,鳳品坊可不是誰想去就能去的,得有真本事!”玲兒比莊蝶還開心。
“玲兒,你還沒見過芸娘的繡品,聽說去年她的一副仕女圖,換了一處大宅子,這輩子能在芸娘手下幹,榮耀!”
“呵呵,你能進鳳品坊,我也榮耀。”
“只是我娘那不知道行不行,她一心想讓我嫁個人好人家,相夫教子。”
周日,玲兒和娘說要去看個朋友,她拎了兩小壇竹葉青出了門,想起上次和劉峰街上偶遇,他走過來,微微颔首道:“好酒,可惜只能聞聞了,你在城裏有店?”
弟弟在旁邊道:“店在城東小巷,不好找,你說你住哪兒,我們給你送。”
他的宅府離商業街不遠,走了大半個時辰,她拐進了一條胡同,胡同的盡頭一家門口挂着紅燈籠,小巷內香味彌漫,做什麽好吃的?這麽香。
她擡手敲門,開門的是老仆人,劉峰正在院內的爐火旁,看她進來笑道:“好口福,來嘗嘗我做的麥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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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餅是什麽?她從未吃過,鍋裏煎着金黃的大餅,随着滋滋地油聲,餅慢慢地鼓起來了,撐得圓圓的,他快速翻了一個面盛出遞給她說:“快嘗嘗,趁熱才好吃。”
他滿臉期待的看着她,像個等人誇獎的孩子,她笑着接過,麥餅皮薄而脆,咬上一口餅內的肉汁就順口流了出來,肉香撲鼻。
“好香,以前從未吃過。”
“我娘小時候常做給我們吃,這是她老家的小食。”
“唔......好吃,裏面好像有肉有飯。”
“新鮮的冷米飯、豬肉、雞蛋、鹹菜、蔥花做餡包好後,小火慢煎。”他笑着說,臉龐在爐火的烘烤下微微泛着紅,籠罩在他身上的清冷孤寒之氣仿佛也被這暖意消融。
玲兒也笑:“我娘做的辣子要是能抹上點,味道會更好,下次我帶給你。”
她的笑如一池春水,溫柔蕩漾,他看着她,目光舍不得離開......
忙碌了一天終于可以泡壺茶好好歇會兒了,熟悉陳升的人都知道他的嗜好,煮面、喝茶、下棋。
陳升坐在門口的竹凳前邊喝茶邊和路過的街坊鄰居打招呼,遠遠地,他看見張秀才過來了,張秀才是城裏的私塾先生,白淨斯文,瘦高個。
他進屋拿了個竹凳坐到陳升對面,笑着問:“我不來等着急了吧?媳婦兒做飯晚了,唉,我今天突然想吃烙餅了,回家她現給我做的。”
“張秀才,不厚道啊,天天刺激我這孤家寡人。”
張秀才去年成親,媳婦賢惠能幹,張秀才常常拐彎抹角地顯擺顯擺。
陳升給他到了一杯茶,擺上棋盤,張秀才棋下得好,兩人也算棋逢對手。
棋盤上黑白棋子星羅密布,勝負未分,兩人直下到了掌燈時分,只見陳升執子思索良久終于落下,張秀才的眉頭皺了起來,半響他才說“提子落地你為王,又輸了。”
陳升重新給他續上熱茶道:“賭局未完,明天繼續。”
三局兩勝,輸贏不大,就是一包青城雪芽。
張秀才打量着陳升的小屋道:“陳升,你歲數也不小了,面館這幾年生意不錯,你也有點家底了,該娶個媳婦了,你娘不着急啊?”
“急什麽,早晚一人一個。”
“三妻四妾不美嗎?”
“不找那麻煩。”
年前一直忙着給各家送酒,黃昏玲兒和弟弟送酒回來後,她拿着布包出門了,裏面是一小罐給劉峰的辣醬,綢緞莊剛剛打烊,他正在油燈下整理賬目,他笑道:“玲兒,過來坐,等我看完賬本,馬上就好。”
玲兒把罐子放到桌上說:“給你嘗嘗我娘做的辣醬。”
劉峰說:“好,哪天我再給你做麥餅吃,玲兒,你家的竹葉青真是好酒。只是要想送禮,這個壇子不夠精致。”
暈黃的油燈下,他的面容溫暖可親。每次見到他,玲兒心裏都會湧起一種異樣的感覺,甜蜜、羞澀、心生歡喜。
饅頭、豆包熱氣騰騰的剛出鍋,饅頭吳就包了幾個豆包,一路小跑着往李櫻家去。他身材微胖,鼻直口方,眼睛不大卻透着一股機靈勁,從八歲就開始跟爹蒸饅頭做生意,市井油滑,見什麽人說什麽話。
李櫻愛吃豆沙包,他每次蒸饅頭時都給她帶幾個,李櫻昨天和娘又去給人接生了,半夜才回來,從床上爬起時日頭已上三竿。
看到饅頭吳的豆沙包她就笑了,“我這兩天正饞呢,吳哥,你家這豆沙包,比城裏哪家的都好吃,豆沙裏還有桂花的香甜,是放了桂花?”
“是桂花糖。”饅頭吳道,緊接着他又嘻嘻一笑道:“你要嫁給我,能天天吃。”
李櫻笑罵道:“滾,吃個豆包還得把人搭上啊。哎,吳哥,你等會兒,我進屋給你拿點紅糖還有小米給你娘,昨天生孩子那家給的。”
他探頭探腦試探真心,她嬉笑怒罵毫不在意,這輩子,她只嫁升哥。
過年了,大年三十家家戶戶門口都挂上了紅燈籠,從早到下午,沽酒的街坊鄰居不斷。
天色還未擦黑,玲兒和弟弟就在院裏迫不及待地搜尋起來,這是每年除夕的重頭戲—尋寶。
從小到大每年除夕娘都會在屋裏院內藏寶貝,有吃的、用的、玩的,姐弟倆雖一年年長大可對禮物的期盼熱情卻未減當年。
一番搜尋後,玲兒在院子裏柴火垛裏找到一個小布包,打開看,是一只刺繡精美的紅色香囊,這是娘在寺廟請的平安福。娘說玲兒今年犯太歲,戴上它保平安。
弟弟也在屋裏的被褥裏找到一雙新布鞋,他笑嘻嘻地換上新鞋,邊走邊贊道:“娘做的鞋就是合腳。”
李櫻初一一早過來拜年,她說玲兒:“玲兒,明天晚上幾個朋友去升哥那吃飯,一起去,叫上你那個鳳品坊的朋友,人多才熱鬧。”
“不了,我們又不熟。”
“去吧去吧,難得升哥放假,升哥說了,給咱們做好吃的。”
玲兒第二天上午去找莊蝶,她接了爹娘在城裏過年,玲兒和她約好晚上在一碗面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