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24章
槐柳村像是一夜之間消失一般,站在山坡上看去,那裏廖無人煙,更不用說房子和田地,似乎一瞬間被雪填平。
走到村頭近處,白雪和泥土混合在一起,溫煜一時不知自己站在什麽位置。
山坡側面不少樹木都倒塌折斷,露出深色的泥土和張牙舞爪的樹根。
若不是那亮眼的白,溫煜都要懷疑是不是“雨”太大,發生了泥石流……
放眼望去,一個身影在雪地上奮力刨着雪,若是仔細看周圍也有不少人在挖掘,那些哀嚎聲斷斷續續從雪裏傳出來。
當初他們上山走的路消失了,被泥土和雪抹平,溫煜扶着倒塌的樹幹小心的往下走,松散的泥土一踩就會滑落,溫煜腳下不穩一屁股摔坐在地,随着那些滑落的泥土一起滾了下去。
身上的蓑衣在翻滾中散落,他慌忙的伸手揪住一根擦肩而過的樹根,這才堪堪停住,緩了一口氣,他爬起來小心的朝着楊昭跑去。
雪地裏七八個臉生的漢子,溫煜掃了一眼也不敢多看,目光飛快的鎖定在楊昭的身上,看着他凍紅的手,心頭一揪,但很快壓下這些不适,手腳麻利的開始幫着挖掘。
“張嬸呢?”風雪太大,溫煜扯着嗓子問道。
楊昭看着他跟着挖掘,眉頭皺了皺但也沒有舉止,目光在周圍掃了一圈,很快看到一個被廢棄的鐵鍬。
“你用這個将上面的雪撥開,小心雪下有人。”
為了不傷着人,楊昭并沒有用工具挖掘,但溫煜受不得冷,所以派給他撥開頂層雪的任務。
“我們腳下應該是張家的院子。”
周圍已經面目全非,溫煜不知他是怎麽判斷出位置的,聞言只能紅着眼趕緊挖掘,一鍁一鍁鏟下去,像是挖不完的雪,什麽都沒有看到。
溫煜不知何時臉上已經都是淚水,模糊的視線讓他一片白色讓人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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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溫煜一鍬下去就聽到一聲哀嚎,吓得他毫不猶豫的丢掉了手裏的鐵鍬。
“哎呦!哎呦…哎。”熟悉的聲音響起,溫煜吓得看着眼前雪開始蠕動,眼淚更是止不住。
楊昭就在他的身邊,自然也聽到了,确認哀嚎的人不知溫煜,他便低下頭看眼前的雪,看着雪下有人,他立馬跪下開始刨。
傻愣在一旁的溫煜也反應過來,跪下和楊昭一起刨,誰也顧不上那冰冷的雪,手指被凍痛也已經感覺不到,一心只想挖出雪下的人。
張嬸捂着屁股被人拉了起來,乍然起身還有些暈暈乎乎,看着溫煜和楊昭有些恍惚。
“你們……你們沒事吧?”她第一時間詢問二人的狀況,溫煜鼻子一酸,抹了一把眼淚,撲過去抱住了張嬸。
“嬸,還好你沒事,吓死我們了。”
一句話說完,張嬸好像回神,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一臉着急沖着楊昭喊。
“二郎啊,快點我媳婦就在我身邊,老頭子和張喬在下面。”
雪崩發生的一瞬間,張大叔和張喬将婆媳二人推到了房頂上,所以張嬸被埋的并不深,反倒張大叔和張喬更危險。
三人一起開始挖找,果然張家兒媳很快也被挖出來,緩了一會兒婆媳開始一起挖,四個人用了一炷香的時間,終于把昏迷的張大叔和清醒的張喬都挖出來。
這功夫那些幫着挖人的漢子們,也陸陸續續救出不少的人,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加入挖掘,救出的人也越來越多,臨近傍晚的時候,整個村子死了三個人,兩個耄耋老人,一個剛出生不到三天的孩子。
可救出來的人沒有一個不在哀嚎,眼瞧着要過年了,這下好了,整個家都沒有了,擡眼望去都是雪,看多了看久了眼睛都要瞎掉。
村長坐在一塊露出的屋頂上,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哭嚎,但也不停地擡手抹着臉上的淚水。
楊昭和那些幫着挖人的漢子們交流幾句,接着那些人也都離開了。
他來到村長的身邊,叫了一聲“叔。”
村長下意識的去拿煙杆,卻想起那煙杆丢在了雪下,他煩躁的吧嗒了一下嘴,嘆息一聲。
“還好有你啊楊昭,你救了全村的人呀。”說着他的哭聲再也忍不住,站起身作勢要代表全村給楊昭磕頭。
男人一把拉住了村長的胳膊,溫煜這會兒也來到倆人的身邊,“人能挖出來,東西應該也能挖出來。”
楊昭點點頭,表示同意溫煜的說法,村長哭了幾聲發洩出來,緩了緩抹了一把凍紅的臉,轉向身後的村民。
“好了,哭有什麽用?!女人哭也就罷了,你們幾個大老爺們哭什麽?都趕緊挖自己家的糧食,房子倒了還能蓋,人死了什麽都沒了。”
雖然衆人還有些心有餘悸,甚至有不少人受了傷,但都咬牙開始挖掘自己家裏能拿出來的東西。
一個年輕的婦人紅着眼走向村長,心裏多少帶着些怨氣。
“村子裏遭了天災,您老不應該去官府上報,好歹讓朝廷來赈災啊,我一個寡婦失業的,那個死鬼走之前就給我留下三間屋,現在房子沒了,我,我是活不了啊!”
說着哭嚎起來,頗有點潑婦耍賴的意思。
村長沒好氣的背着手來回踱步,“朝廷?官府?他們現在自身難保,不來吸咱們的血就不錯了,還指望他們救你?”
這話倒是不假,抓壯丁的事情最近在村裏也傳的沸沸揚揚,雖然還沒有真的發生,但已經鬧得人心惶惶。
婦人坐在地上低低的哭泣着,她也不是單純的鬧騰,一個寡婦沒有孩子,一時田地房屋都沒了,的确日子難過。
剛才還幹勁兒十足的人,也都開始有些絕望,不少人停下手裏的活兒,蹲在雪地裏低泣。
楊昭一直在一旁看着,見人們都安靜了下來,他痞笑着走上前,站在了村長的身邊,看着村裏衆人。
“鄉親們應該知道,灑家曾經當過土匪,這會兒也不瞞着大家,我楊昭就是當過土匪,不僅曾經是現在也是,不過大家也知道,我現在成了家,不想再做些打殺的事情,現在我這邊有幾個兄弟,也想金盆洗手,奈何礙于身份沒有村子願意接收他們,若是鄉親們願意接受他們在咱們村裏安家落戶,他們願意幫着大家修房子,并拿出自己的糧食分給大家,緊衣縮食熬過這個冬天不是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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