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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汪！◎

看到張達之後, 所有人當場表演了一個快樂消失術。

原來那麽輕易就同意寧伽回來，是在這兒等着他們。

路燈有些昏暗，落在張達身上的時候, 襯得他的表情更加陰冷。

目光在每個人身上停留平等的時間之後, 他再次開口：“你們還真的以為，我不會把所有人趕出去？”

“翻牆的翻牆, 跳車的跳車，你們眼中, 沒有一點點的校規校紀？”

“發給你們的學生手冊，難道都是用來糊牆的？嗯？”張達的聲音透着由內而外的嚴厲，看的出是真的生氣。

直播間的觀衆隔着屏幕都感覺到了緊張。

【啊啊啊，張校長這訓話，吓得我瓜子都掉了】

【代入感太強了, 我已經開始腿抖了】

【雖然大家的出發點是好的, 但是站在老師和校長的角度, 這樣做真的很不負責，這次我站張校長】

【是的，張校長雖然嚴厲了些，但是這次我也站張校長, 私自出校真的非常危險】

短暫的沉默之後，一個弱弱的聲音響起來。

“張校長, 我們其實沒有這麽意思，我們只是……”沈妍的聲音本來很小，但是不知道誰突然給了她勇氣，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 聲調突然高了一下, 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聽了個明明白白, “我們只是覺得不公平，寧伽她很優秀，過去的不應該是她。”

張達聽到這話，毫不客氣的把目光落在了沈妍身上，就在大家以為他準備罵人的時候，他卻非常平靜地問了一句：“還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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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達突然而來的平靜，吓得沈妍差點以為自己涼了。

沈妍沒能說出下一句話。

而張達又慢慢搖了搖頭。

“跟我來。”他對所有人說。

他帶着大家重新回到了教室。

同學們本來在自習，看到張達進來，紛紛放下筆，朝他行注目禮。

嘉賓們心裏都很緊張。

心道這張達要罰他們也就罷了，還非要當着這麽多小朋友的面來。

打人還不打臉呢。

可以在長輩面前丢人，但是不能在同輩面前擡不起頭來。

更何況是比他們小了那麽多的同輩。

等到所有人坐下來之後，張達站上講臺，開始講話。

“給大家宣布一個好消息。”

“從明天開始，我就不再擔任創新班的班主任了。這段時間，非常感謝大家的理解和配合。”

下面響起一陣竊竊私語。

“這麽快的嗎？”

“我以為還要一些天呢。”

說完，他把目光也轉向了嘉賓六人組。

“當然，也感謝你們六位的配合。”

衆人：“……”

受不起受不起。

“雖然沒能按照原定的任務完成第二期全部的拍攝內容，但是也到了結束的時間，按照導演的要求，我将根據你們這段時間的表現，給予每個人最終評價，就像是中學結束之後得到的成績單一樣，成績單将會決定你們下一次的拍攝地點。”

六個人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

下一次的拍攝地的決定權，竟然給了張達？

他這麽斤斤計較尖酸刻薄的人，能把他們安排到什麽好地方去，更何況他們今天還違背了他的意志，全部逃出去了。

“寧伽同學，你上來幫我把卡片發下去吧。”張達挑了離自己位置最近的寧伽。

寧伽走上來，接過卡片。

與其說是卡片，不如說更像是刮刮樂。

因為卡片上面寫着每個人的名字，而錄制地點卻用銀色塗層覆蓋着。

刮開之前，寧伽便猜測，按照節目組的思路，下一期節目的錄制，應該是在某一所高中。

大家都沉默地刮着卡片。

刮開之後，寧伽看到她的下一站即将拍攝的地點——草堂中學。

在她的記憶中并沒有關于這所中學的任何印象，因為是個不知名的野雞中學。

不過寧伽心裏還算平靜，畢竟自己是被趕到職業中學的，張達能給她安排個中學，也算是照顧她了。

剩下的五個人也都刮完了。

大家互相交換了一下信息。

得到的結果是，所有人竟然都被分去了“草堂中學”。

沈妍更是直接道：“草堂中學？這是什麽野雞學校……”

其他的人和沈妍一樣困惑。

沒有人聽說過這個學校，更沒有人上過這所學校。

但是另一邊學生的反應，則和嘉賓們完全不同。

聽到“草堂中學”四個人，大家的目光中立刻充滿了期待和羨慕，很像聽到什麽人考上了清華北大那種感覺。

沈妍隔着走廊戳了戳旁邊的人，好奇道：“草堂中學是什麽學校？”

旁邊的同學立馬熱情解釋：“就是以前的十三中，是我們這一片區最好的學校，前一段校名大改革，所以改成草堂中學了。”

沈妍愣了一下。

所以張達給所有人都安排了個好學校？

嘉賓們的心裏都有些複雜，不知道張達到底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他似乎也從表情上看出了大家的心理活動，立刻問：“怎麽？你們都不想去草堂中學？不過這也正常，草堂中學作為江城最好的學校，無論是學生和老師都是一流的，你們這種人到了哪裏，确實會自卑，不想去的現在可以舉手，我可以安排你們去差一點的三中或者五中。”

聽到這，周雨立刻解釋：“不是的張校長，我們沒有那個意思，我們就是覺得，明明今天犯了錯但是——”

“今天的事情，”張達打斷她，慢慢說，“我不會追究。”

衆人：“？？？”

曾經連遲到都要扣學分加罰跑步的張達，竟然對于翻牆出校這種事情選擇不追究，實在是讓人摸不着頭腦。

他非常輕飄飄的蓋過了這件事情，卻把目光轉向了寧伽。

“寧伽同學，那天分班考試結束的時候，你來到我的辦公室，毫不客氣的指責我的教育方式，說分層次教學并不能提高一個學校的升學率，反而會因為這種不正當的競争，給大部分的學生施加心理壓力，催促大家拼命往前走，最終會導致大家失去信心，進而對學習這件事情産生厭煩的情緒，更不利于學生的發展。”

“現在，你還是這麽想嗎？”

此時此刻，張達更像是在單獨和寧伽談話。

寧伽想了一下，正準備開口，卻被張達毫不客氣的搶先了。

“無論你是不是這麽想，我今天都要解釋一下。”

“我到現在，也并不覺得分班級分層次教學是錯誤的。因為本質上，分班的目的并不是将同學們劃分為三六九等區別對待，只是一種帶領所有人走向最終目的的途徑。許多人也曾經指責過我，這樣分班的方式，只會打擊大部分人的自信心，使那一小部分人成為自私的精英。”

“因為辦學資源的短缺，往往會将更好的條件和老師給予創新班的同學，從而忽略了重點班或者普通班的學生，這也是造成歧視最重要的點。但我想說的是，分層次教學的目的，從來不是這樣的。将一些同學分在普通班，并不意味着放棄這部分同學，而是要更加關注這部分同學。這部分同學更需要引導，也更需要好的老師。”

“一個人能否成才，需要先天和後天的各種條件，但是每個人都應該成為一個合格的公民。這就是我分班的目的，也是我同意節目組來紅星中學拍攝的目的。”

“紅星中學的情況大家也都清楚了，目前無論是校舍還是操場建設，都缺乏一筆資金，所有我在直播間的最下面放了個捐款鏈接，希望大家能伸出援助之手，謝謝。”

衆人：“？？？？”

直播間的觀衆：“？？？”

這個走向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他們很怕下一秒張達會忽然喊出來一句：“助理，上鏈接！”

幸好他沒有。

他似乎繼續在和寧伽對話：“寧伽同學，請問您還有什麽意見嗎？”

張達本以為自己這一番長篇大論多少能震得住寧伽，畢竟曾經的她，讓他非常沒有面子。

他這樣解釋下來，也算是舒緩了心中的一口悶氣。

只是寧伽卻沒有絲毫的不好意思，而是淡淡笑了一下，非常坦然的就接受了他的說法。

“張校長，我覺得您說的很有道理。”

張副校長：“？”

寧伽這樣不鹹不淡的反應讓張副校長有些懵。

畢竟在辦公室的時候她還是一副怼天怼地理直氣壯地對他說，“您口中的教育方法所達成的結果，就是重點高中升學率百分之一嗎？”

被趕去職業中學的時候也是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張校長，還沒有結束呢。”

沒想到今天就這樣坦然地接受了一切，着實有些奇怪。

這樣想來，寧伽這橫跳未免也太快了些。

所以鬼使神差地，他看了寧伽一眼，請求似的問了一句：“你不想說什麽嗎？”

教室裏面的燈光很足，落在寧伽的眼睛裏面，像是星星。

對上張達的目光之後，她輕輕眨了眨眼，然後道：“那就……謝謝張校長？”

張達：“？”

“謝謝你把我們所有人送到了草堂中學。”

張達：“……”

“這至少證明，您還是肯定我們了。”寧伽彎唇笑了一下，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

肯定了嗎？

彈幕裏面關于這件事情的争論非常多。

有人覺得張達只是完成了節目組的任務而已，不然下一期拍攝內容無法正常進行，也有人說，張達之所以默認所有人去找寧伽，是覺得這些人從原來的一盤散沙變成了有集體意識，這也是一種成長。

張副校長在聽到寧伽說完的這些話之後就走了，沒人知道他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滿意還是不滿意，畢竟這個人的心思太難摸透了。

大家索性選擇了放棄。

到了這裏，《曾經的她/他》在紅星中學所有的直播內容也全部結束了。

此時此刻，也快到了紅星中學休息的時間。

寧伽因為沒有東西在這邊，所以本來準備直接帶着行李走的，但是還是被沈妍拖到了宿舍。

張達這個狠心的家夥，并沒有因為這些嘉賓要離開而延長熄燈時間，所以大家還在宿舍收拾東西的時候，燈忽然滅了。

沒了校規的約束，沈妍差點就罵出來了。

就在那句“我靠”差點脫口而出的時候，宿舍裏面忽然亮起了一盞盞小燈。

全都照在了她的方向。

沈妍愣了一下，還是寧伽在旁邊道了句：“快點收吧，妹妹們的臺燈沒有多少電。”

她這才反應過來，也顧不得生氣了，開始收東西。

收到一半她忽然停了下來，從包裏面拿出來一個小袋子，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朝對面喊了一句：“于悅，你可以過來一下嗎？”

聽到自己名字的瞬間，于悅愣了一下。

茫然地走到沈妍身邊後，她懷裏被塞了個東西。

接着就聽沈妍繼續道。

不像是只說給她聽，更像是說給宿舍裏所有的女生聽：“這些是送給你們的禮物，因為和大家認識的時間太短了，只記得于悅的名字，就麻煩她幫我發一下吧。”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句話，于悅的心裏卻忽然動了一下。

沈妍說，記得自己的名字。

她本來以為自己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女生，和沈妍這種天生就站在聚光燈下的女孩有着天壤之別，沒想到她竟然說記得自己的名字。

是因為她考了第一嗎？

還是因為那次誤會？

她還是願意相信是因為她考了第一。

這至少證明，努力是會被人看到的。她也一定會繼續努力，去追逐自己的光，成為自己的光。

愣神的片刻，沈妍已經收拾好東西準備出發了，她偷偷瞄了一眼她留下來的禮物，原來是一堆非常漂亮的小發夾，上面墜着星星般的碎鑽，在燈光照射下，亮晶晶的。

她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期待未來。

和職業中學的同學不一樣，紅星中學送人的風格明顯要收斂許多，等到所有嘉賓收拾好行李快要到校門口的時候，這些同學們才站在窗邊，朝他們揮手。

嘉賓們也揮回去。

雖然比起職業中學同學那樣熱烈的方式，這種告別方式多少讓人有些冷清，但是沒有人覺得有問題。

這樣也很好，各有各的好。就像這些十幾歲的少年，也終究走上一條自己選擇的，各自安好的道路。

和上一期節目結束時一樣，大家都帶着自己的東西出門，準備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為了防止上次沖撞顧深的事情再次發生，寧伽這次學聰明了些，先探頭朝車裏看了一眼，看到這內只坐着自己的經紀人時，才準備拉開車門上車。

沒想到忽然被攔了一下。

“寧……”或許是覺得稱呼全名太過生疏，對方猶豫了一下，但是也沒想出一個合适的稱呼，最後喊的還是“寧伽”。

寧伽轉身，看到站在身後的沈妍。

“有什麽事嗎？”她疑惑道。

沈妍不知道在糾結什麽。

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才重新擺出自己那副高貴大小姐的姿态，問道：“我們是不是還沒有加好友。”

寧伽：“好友？”

說完，眼前出現一個二維碼。

沈妍把自己的手機遞了過來。

“再怎麽說，我們也當過室友，甚至還一起對付過張達，也算是戰友，你見過連好友都不加的戰友嗎？”

寧伽：“……”

她沒有反駁沈妍的話，拿出手機掃了一下。

顯示好友通過之後，系統提示寧伽修改備注名。

也就是這時候，一個毛茸茸的東西忽然探了過來。

是沈妍的小腦袋。

她似乎很在乎寧伽給她的備注。

寧伽想起沈妍剛剛說過的話，然後把原本計劃打出來的“沈妍”兩個字的拼音删除，最後打出來三個字——沈戰友。

沈妍：“………………”

她就差把“嫌棄”兩個字寫在臉上了。

偏偏寧伽卻一點兒也感受不到，還舉起來一臉滿意的詢問她的意見：“這樣就行了吧？”

沈妍一言難盡地看了寧伽一眼。

行你個大頭鬼。

我這麽一個嬌嬌柔柔的小姑娘，在你的備注欄裏，怎麽就直接變成了一個壯漢？

但畢竟這是兩個人友誼的開始，沈妍只好扶着搖搖晃晃的友誼小船，非常艱難地回了一句：“行……”

這個時候，沈妍家的司機也來了。

兩人在紅星中學門口分別。

又在距離紅星中學不到三十米的地方又聯系。

當然，是沈妍先發的消息。

她說自己看到了一家非常好吃的烤肉，周末要不要一起去。

剛發完這條消息她就把地址發過來了，不給寧伽任何拒絕的機會。

寧伽還沒打開，忽然又收到了一條好友申請。

竟然是商洛。

寧伽點了通過之後，他也很快發了消息過來。

原來他是因為寧伽被趕去職業中學的事情而感到抱歉，他覺得本應該被趕過去的是自己卻讓寧伽承受了這一切，表達了自己的歉意之後，又詢問寧伽周末有沒有空，他想請她吃飯作為補償。

面對着突然而來的兩場飯局，寧伽陷入了沉思。

就在這時候，她收到了第三條好友申請。

“陳倦申請成為您的好友。”

寧伽：“？？？”

不過添加成功之後，陳倦并沒有說什麽，寧伽猜想着大概是他在大群裏把所有人都加了個好友，現在輪到她了而已，所以也沒怎麽放在心上。

但是寧伽卻主動給他發了消息。

“你想吃烤肉嗎？”

正拿着手機緊張到不知道該如何回複的陳倦：“？？？”

其實他并不是寧伽想象中的批發式加好友，而是只加了寧伽一個人。

加寧伽的理由和商洛差不多，都是因為對她有些內疚。

因為第一期節目當中，他在小紙條環節猜測寧伽是作弊的那個人，間接讓寧伽成為網暴的對象。

所以在第二期節目時，他也一直沒有忘記想要彌補寧伽的愧疚，對她的關注和照顧多了一些。

本來想找個合适的機會為那天的事情道歉，沒想到寧伽竟然主動問了他。

陳倦想了一會，覺得怎樣回複都有些不合适。

還在猶豫如何回複，忽然被拉到了一個群當中。

群名叫做“戰友一生一起走”。

新入群的沈妍和商洛紛紛：“？？？”

沈妍趕緊小窗問寧伽：“什麽情況啊？”

寧伽：“你不是想吃燒烤嗎？商洛也想一起出去吃飯，順便又給他找了個伴，所以把陳倦也拉進來了。”

沈妍反複讀了寧伽的消息，企圖理解當中的邏輯。

她，寧伽，商洛，陳倦四個人一起去吃飯。

陳倦是寧伽給商洛找的伴，這麽以來，寧伽還是和她一起。

理清這層關系之後，沈妍也終于放下心來。

Ok！Fine！她可以的！

而陳倦和商洛，就這樣茫然地進群，然後茫然地看着沈妍和寧伽商量吃飯的時間和地點，最後又一起茫然地同意了。

*

這已經是顧深失眠的第三天了。

除了晚上睡不好，白天的事情也沒有一件是順利的。

起初是兩部新戲忽然不拍了，節目組給出的理由是，資金撤出導致項目中斷，其次他那個搭檔陸書瑤像瘋了一樣來找他對戲，不僅如此，還總是給他安排一些奇奇怪怪的任務，比如說一起吃盒飯，一起去湖邊散步，劇組旁邊的湖還不行，必須是三公裏之外的那個湖。

而他一想起寧伽把自己從車上趕下來的那一幕，就徹夜徹夜的失眠。

從前寧伽的頭像差不多一天要閃三回，現在卻沉寂在了聊天界面最下端，好像從來沒有加過好友一樣。

此刻從坐起來，顧深強迫自己靜下來思考。

這幾天雖然還是在拍戲，但是只要一有空，他就拿出手機看《曾經的她/他》的直播，因為看的不是完整的內容，所以很多細節，他只能從網友的評論當中獲取。

也是在這些評論中，他知道了寧伽畫了豬頭的那張小紙條，又因為不服從紀律被趕去了職業中學，甚至公開質疑校長的培養方式……

顧深知道，這些的确像是寧伽能做出來的事情，但是當他打開直播，看到鏡頭中的真正的寧伽時，他卻覺得她好像确實不一樣了。

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雖然做出的事情還是出格而且不着調，但是卻有種從前沒用的沉穩和平靜。

他忽然想起從前在網上看到的一些關于心理學的內容，說是一個人性情發生變化的時候，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因為受到了重大變故。

所以他合理推測，寧伽對他态度這樣一百八十度的轉變，難道也是因為最近發生了什麽事情？

他想，這個時候，她一定需要一個人陪伴在她身邊，幫她一起渡過難關……

這個人除了他，世界上應該找不到第二個了吧。

想到這，顧深立刻給自己的助理打了個電話。

“幫我打聽一下寧伽最近什麽時候出門。”

“好的顧哥。”

理清這個邏輯之後，顧深才終于松了口氣，睡前他無意中瞥了眼鏡子中的自己，發現這幾天因為睡眠不足，黑眼圈都出來了。

又等了半個小時，助理終于回了電話。

聽完助理的話之後，顧深又給助理安排了一下，忙到十一點，才終于有了些許的睡意。

此時此刻，池瀾也接到了電話。

此刻他剛剛結束一個視頻會議，沉寂的片刻，端着水杯倚着門窗看風景。

城市的流光映在他俊朗的眉目上，襯得他淺淡的眼瞳比平日裏深了那麽幾分。

“池總，顧深似乎想要見寧伽小姐。”電話那頭道。

“嗯？”

“他已經打聽到了寧伽小姐要去吃烤肉的事情，準備在門口攔她，您看是不是要……”

“讓他去。”他輕描淡寫地來了這麽一句。

*

第二天一大早，沈妍就出現在了寧伽的門口。

剛一進門，沈妍就開始挑挑揀揀，一臉嫌棄的模樣：“這是你買的房子？”

寧伽正在刷牙，含糊不清道：“租的。”

沈妍：“我就說嘛，這個格局風水不好。”

寧伽：“……”

接着沈妍又慢慢踱步到寧伽的房間，探頭看了一眼：“不過裝飾風格還不錯，尤其是那張床，還算有點品位。”

寧伽把嘴裏的泡泡吐幹淨，含糊不清地“昂”了一聲。

這期間沈妍還在絮絮叨叨說些什麽，寧伽洗漱完準備走出衛生間的時候，幾乎已經能想象到她那嫌棄的目光了。

讓她想不到的是，沈妍看向她的目光，不是嫌棄，而是期待。

寧伽：“？”

只見沈妍笑眯眯的：“所以我今天是不是可以看到你的化妝師了？”

寧伽這才意味深長地“哦”了一下，明白了沈妍期待的來源。

原來是昨天她承諾的那個秋日妝。

寧伽說：“你等一下。”

然後自己走進了卧室。

沈妍好奇地探了探頭：“難道你的化妝師也住你家？”

下一秒，房門打開，露出寧伽自己的那張臉。

還有她提在手中的化妝包。

“現在就要化了嗎？”寧伽問，“要化的話，要先把你現在的妝脫掉。”

沈妍：“？？？”

沈妍：“是不是有什麽誤解？”

寧伽歪了一下頭看她：“我的化妝師一直是我自己啊。”

沈妍：“？？？”

不是說好的專升本又讀研最後還去巴黎進修了嗎？

寧伽對沈妍震驚的目光無動于衷，只是拿起一把小刷子，問：“現在可以開始了嗎？”

沈妍：“……”

沈妍被許許多多的化妝師化過，但是從來沒有這麽新奇的體驗。

說起來，其實寧伽的手法并不專業，更多的是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和專業人士很不一樣，但就是這樣略顯随心所欲的畫法，讓沈妍想到的很多事情。

就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學生時代，和自己的好朋友一起商量着偷偷化妝一起上街一樣。

但是當她出現這個想法的時候又立刻否決了。

她告訴自己，她和寧伽的友情不過是剛剛開始，還不到那個程度，還不到那個程度。

化完之後兩人就出門了，沈妍選的地點是一家比較高端的商場，因為兩個人穿的都是休閑裝，還帶了黑色的口罩，乍一看就像是普通的大學生，并沒有吸引到很多人的目光。

沈妍像是經常來這裏，對這裏駕輕就熟。

還沒到飯點，她就先帶着寧伽到了一家美甲店門口。

進去之前，她看了一眼寧伽的指甲，皺了下眉：“你是不是從來不做美甲？”

寧伽點點頭。

這些年她一直在顧深的劇組跑龍套，拍戲的時候不能戴美甲，她也就沒有過這樣的想法。

沈妍挑了下眉，語氣中帶着一點不快：“你不喜歡做美甲？”

“沒，”寧伽垂下眸子，“從前沒人陪我做，我一個人懶得出門。”

不知道為什麽，沈妍心裏忽然動了一下。

看向寧伽的目光中也多了一絲，憐惜。

“那我今天就陪你試試。”

寧伽點頭：“好。”

兩人一進店門，就有個小姐姐非常親切地迎了上來。

語氣自然而熟絡地對沈妍說：“妍妍來了？”

沈妍把自己的包一放，随口問道：“佳佳今天不在嗎？”

“老板今天去接商演了，估計晚點回來。”

說着拿了色板過來讓兩人挑，自己則去做一些準備工作。

寧伽忍不住問：“你認識這裏的老板？”

沈妍：“李世佳你聽過沒有？參加101的時候和我睡過同一個宿舍，二公舞臺結束後就淘汰了，後來就開了這個美甲店。”

寧伽點了點頭。

選秀的事情她多少了解一點。

一百多個女孩，最後出道的就那麽十一個。這十一個裏面尚且分混的好的不好的，更別提那些後面的女生了，有的人可能從頭到尾連一個鏡頭都沒有。

懷揣着夢想出發，又帶着破碎的夢想回歸最現實的生活。

這才是人間真實。

寧伽很快選好了顏色和花色，正準備招呼店員小姐姐，忽然聽到沈妍嫌棄的聲音：“哎呀你怎麽回事。”

剛轉過頭，沈妍就把自己的色板塞到了她的手上。

“你那個裏面都是最基礎款，不适合你大小姐的浮誇風格，你看看我這個色板。”

寧伽：“……？”

寧伽很想辯駁，她落魄了，她是真的落魄了。

這個色板确實要華麗一些，但是不是有些過于複雜了？

還沒看兩眼，沈妍就幫她選好了。

“你的手又細又白，我覺得很适合這個牛油果的綠色。”

寧伽的目光順着沈妍的引導看上去，然後道：“行！就這個吧。”再看自己眼睛要瞎了。

明明寧伽有種擺爛的敷衍，沈妍卻忽然有些高興。

很快，她也選好了顏色。

兩個店員一起來幫她們做，半個小時之後，用暖光燈一照，就差不多了。

也差不多到了飯點，兩人準備往餐廳走。

群裏面，陳倦和商洛也都說自己到了。

剛出美甲店的門沒走幾步，寧伽就聽沈妍說了句：“手。”

寧伽剛開始沒聽清，反應過來之後“哦”了一聲，然後非常自然地上前一步，牽住了沈妍的手。

沈妍：“？？？”

她本來只是想給沈妍的美甲拍個照一起發微博的。

算了。

就先這樣吧。

寧伽的掌心很薄也很涼，沈妍下意識地握緊了一些，她忽然有個想法。

她和寧伽的友誼，應該可以從這一刻正式開始了。

*

兩人走到烤肉店的時候，陳倦和商洛都已經到了。

兩人雖然非常默契地坐成了一排，但是好像并沒有話要說。

看到寧伽和沈妍過來，兩人這才像重新活過來了一樣。

寧伽和沈妍一來，整個飯桌的氛圍就好多了，四個人埋頭點單，還真的有種“戰友一生一起走”的感覺。

這家店上菜很快，點完單之後，四個人還沒來得及尴尬，菜就上來了。

沒想到這個時候，突然走過來一個店員小哥，問了一句：“請問哪位是寧伽小姐？外面有一位男士找。”

寧伽疑惑：“男士？”

“他有說自己叫什麽嗎？”

店員小哥：“姓顧。”

寧伽：“……”

沈妍也一下子猜到是誰了，皺着眉小聲抱怨：“怎麽是他。”

她雖然在家躺了兩年，但是也多少知道一些顧深和寧伽的事情。

因為她實在想不通寧伽愛顧深的點到底在哪裏。

難不成是應了那句在小學生之間廣泛傳唱的那句歌詞——愛他“孤身”走暗巷？

除了這個，沈妍想不到其他理由了。

論演技，圈內有比他演技好的多的人，論顏值，寧伽這種富二代大小姐，想找什麽樣的帥哥找不到，論敬業程度，他雖然被媒體各種花式誇敬業，但說起來，甚至還不如那個和他搭檔的女演員陸書瑤認真。

更何況，在寧伽這樣的喜歡之下，顧深對她的感情回饋幾乎是零。

作為一個富二代大小姐，她實在不必這麽卑微。

要怪，就怪那些神曲太洗腦。

聽到那個小哥說完這句話，餐桌上的人都将目光落在了寧伽身上。

沉默兩秒之後，寧伽說：“好，我這就過去。”

聽到寧伽這麽說，沈妍在心裏嘆了好長好長的一口氣。

她突然後悔今天邀請寧伽吃烤肉了，她應該邀請寧伽吃野菜才對，飯前的活動項目也應該改成挖野菜，讓她體會體會戀愛腦的最終歸宿。

等到寧伽走後，就剩下沈妍商洛和陳倦三個人大眼瞪小眼。

半分鐘之後，沈妍終于坐不住了，劃拉一聲拉開椅子留下一句“我去看看”就把商洛和陳倦兩個人再次丢在原地。

商洛也坐不住了，他也站起身，準備跟着沈妍一起過去。

陳倦看到他起身，終于開口說話：“這樣不太好吧，畢竟是寧伽的個人隐私，我們去的話——”

“問題不大，”商洛平靜道，“既然寧伽都在我們面前答應了，說明她心裏有數。”

為了不那麽引人注目，顧深把會面地點選在一個沒什麽人經過的角落。

連續幾天的睡眠不足，讓顧深顯得疲憊而憔悴。

但是在寧伽走過來的那一瞬間，他還是調整好了情緒，眼神中也充滿了一些愛意。不僅如此，他手上還提着一個蛋糕盒子。

是最近很火的一款蛋糕，在江城只開了一家分店，每天還沒開門的時候就有人在外面排隊的那種。

寧伽曾經排隊給顧深買過，但是那天顧深拍戲拍到太晚了，蛋糕精致的奶油已經完全融化，像是委頓的玫瑰，連香氣都完全散了。

那天寧伽買的是巧克力味的，這日顧深買來的，也是巧克力味的。

付錢的時候他還暗想他們兩個人還是挺有緣分的，連喜歡的蛋糕口味都一樣。

但是他不知道，其實寧伽并不喜歡巧克力的味道。

這不是一般人能看出來的。

因為她經常性地買巧克力口味的東西，蛋糕，雪糕，甚至巧克力的小耳飾……

她的助理和經紀人可能知道第一個原因，是因為顧深喜歡巧克力，卻沒有人知道第二個原因。

寧伽垂下眸子，看到顧深手中的蛋糕時，腦海中忍不住浮現出一個畫面。

狹窄逼仄的黑色船艙，搖搖晃晃，一個穿着白色連衣裙的少女蜷縮在船艙角落，像是被整個世界遺棄。

她的肚子很餓很餓，但是面前放着的只有一塊吃剩下的巧克力蛋糕。

這塊不知道是誰放在窗口的，同蛋糕一起的，還有一只用彩色玻璃糖紙疊出來的千紙鶴。

送這些東西的人很匆忙，但是寧伽還是記住了一個瞬間。

他的手腕上有一道淡淡的疤。

或許是潛意識裏面對于這道疤痕的羞恥和謹慎，他放完這些東西之後，将衣袖往下拉了拉，才離開。

寧伽雖然不喜歡那塊巧克力蛋糕，但卻感激那個怕她會餓所以每隔一段時間就來送蛋糕的人，也記住了那個疤痕和那個拉袖子的動作。

所以某次在電視上面看到顧深為了遮擋自己的傷疤而拉袖子的那個動作之後，她便認定了那個每天給她送巧克力蛋糕的人，就是他。

後來開始追顧深之後，知道了更多關于他的事情，她也确定，在她被關起來的那幾天，顧深确實在那艘船上。

再後來寧伽想，或許顧深這麽做，只是出于小朋友的善良情誼，時間就是這麽不講理的東西，改變了太多的東西，也留不住太多的東西。

決定要喜歡顧深之後，巧克力蛋糕幾乎成了她的慰藉，無論他對她做出怎樣過分的事情，當她買了蛋糕，看到他開心地吃蛋糕時，她又覺得，或許還可以堅持。

但是此刻的寧伽只輕輕搖了搖頭。

畢竟這些對于她來說只是記憶，而對于原主來說，卻是切膚的體驗，她沒有真切的體驗過那種絕望，便也沒有資格評判這一切。

但至少現在來看，一切都不值得。

“伽伽……”

聽到顧深這樣喊她的名字，寧伽才把目光從巧克力蛋糕上面移開，看向了他。

“顧老師有什麽事嗎？”她沉聲道。

“我為之前的事情感到抱歉，這樣吧，我定了你最喜歡的餐廳，還有你喜歡的蛋糕，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去到那邊以後……”顧深說着就要把蛋糕往寧伽面前遞。

寧伽只是直直往後退了幾步。

“我能請教一個問題嗎？”她說。

顧深愣了一下，認為寧伽終于能靜下心來和他好好聊一聊，所以神色也變得更加柔和了些：“你說。”

“請問您是以什麽樣的身份邀請我吃這頓飯的呢？”

顧深愣了一下，有些沒太聽懂：“伽伽你……”

“朋友？同學？還是同事？”

顧深企圖解釋：“伽伽，我們不過幾天沒見而已，不至于生分到如此程度吧，從前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

寧伽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解釋一樣，繼續道：“如果這三者都不是的話，該不會是傳說中的男女朋友關系吧？”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顧老師今天過來，是來告白的呢？”

聽到這，顧深徹底愣住了。

他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接寧伽的話，因此從前的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從來都是他掌握主動權，從來都是寧伽低頭，但凡他有一點點要妥協的意思，寧伽都會收起自己的脾氣，一切又都回到和從前一樣的狀态。

但是這一次，他已經低聲下氣地求了她兩回，她卻沒有絲毫要退讓的意思。

可是他怎麽可能是來表白？！

寧伽脾氣那麽差，那麽喜歡無理取鬧，他怎麽可能和她在一起？

看到顧深不說話，寧伽又看了他一眼，平靜道：“顧深，我不會再喜歡你了。”

聽到這，顧深沉默了兩秒，就在他準備再次開口的時候，一個突兀的聲音打斷了他——

“汪！”

非常清脆悅耳地犬吠聲，在空曠的角落裏面回想。

或許是這個聲音太過突然，兩個人都吓了一跳。

顧深更為尤甚，甚至把巧克力蛋糕都摔在了地上。

精致的禮盒被摔碎，黏膩的奶油傾覆而出，坍塌的非常徹底。

顧深下意識的後退，剛好給跑來的那個不明物體騰出了位置。

是一只漂亮的金毛。

它非常興奮地跑過去嗅了嗅摔在地上的那個蛋糕盒子，嗅完之後又立刻後退了半米遠，好像那是什麽非常難聞地東西。

看到是只狗過來，顧深的臉當即就冷了下來。

到底是什麽人的狗，吓到他就算了，還那麽嫌棄他辛辛苦苦買的蛋糕。

因為驚吓他四肢有些僵硬，現在終于緩和了一點，便四處張望尋找狗主人。

這時候，只聽到一個聲音淡淡道：“菠蘿，不要亂嗅別人東西。”

顧深剛準備指責對方不牽狗繩導致他收到了驚吓，卻忽然發現，這狗竟然是拴着繩子的。

只不過誰家的牽狗繩會這麽長？

粗略估計，大概有十米……

因為在這邊，根本看不到遛狗的人是誰。

作者有話說：

紅星中學副本結束。下一個草堂副本是個輕松本，不會這麽沉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