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章

第 1 章

褚意醒來時她的貼身婢女青蘭激動得哭出了聲。前幾日褚意落水被救上來後一直昏迷不醒，青蘭盡心盡力地在床邊守了她三日。

“小姐，你終于醒了，大夫說你再不……”青蘭擔心不已，但不吉祥的話不必再說，她趕緊換了話題，“小姐你感覺怎麽樣？”

褚意想坐起身但身子太虛，在青蘭的幫助下也只靠坐起一點點，她盯着青蘭看了好一會兒，木然地問道：“你是誰啊？”

青蘭有點茫然，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就在這時，屋外傳來動靜，看來是有人來了。

“夫人來看小姐了。”屋外響起一陣敲門聲。

聽到聲音的青蘭神色緊張，顧不上禮數，慌忙把褚意往床上按：“小姐你快裝睡，被夫人知道你失憶可就麻煩了！”

青蘭口中的夫人并不是褚意的生母，褚意生母離世得早，這位夫人是續弦趙氏，而且是個狠角色，要不是褚意本人不好惹，早就被她吃幹抹淨了。若是被她知道褚意失憶了，怕是要出大事。

“裝睡？”褚意茫然不解，卻也乖乖躺下。她雖記不得人和事，但她覺得會守在她身邊的人不會是壞人。

褚意剛躺下，門就被推開。雍容華貴的趙氏在四個婢女的簇擁下走進房間。

推開門的是趙氏的心腹李嬷嬷，李嬷嬷一進來就往床榻這邊鑽，還發氣地大聲嚷嚷：“照顧小姐的人去哪兒啦，怎麽沒人應聲？夫人如此擔心小姐，小姐若是有什麽意外，定把你們這群偷懶的都打發了！”

李嬷嬷走到床榻這邊，見青蘭在此處，臉色瞬間變了，語氣也有些陰陽怪氣：“喲，青蘭在這兒啊！夫人來看小姐你怎麽不應聲？我要不推門進來，夫人還得在外面吹風受累呢！”

“是青蘭不對，青蘭一時困乏，不小心睡着了，還請夫人恕罪。”青蘭說着就朝趙氏跪下，一副低聲下氣的樣子。

“大夫說小姐今兒再不醒恐怕就醒不來了。”趙氏在婢女的攙扶下走到褚意床前，一臉傲氣，說話毫不避諱，“現下都到酉時了還不見蘇醒的跡象，我實在擔心，就來看看。”

趙氏這話這語氣，任誰聽都聽不出有希望褚意醒來的意思，更像是在詛咒。

李嬷嬷搬來凳子讓趙氏坐下，看情形她們一時半刻是不準備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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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氏坐在凳子上打量床上的褚意。往日的褚意秀色可餐，意氣風發，如今面容憔悴，毫無生氣，看樣子是醒不過來了。她心中暗喜，瞥了一眼仍然跪在地上的青蘭，高傲道：“照顧病危的小姐竟還敢睡着，小姐不醒就是你們這些沒用的下人造成的。拖出去，打五十大板。”

“夫人饒命！”青蘭趕緊磕頭，“小姐還需要人照顧，請夫人讓青蘭先照顧小姐！夫人饒命啊！”

“堂堂将軍府，要多少下人有多少下人，照顧小姐缺你一個？”趙氏趁機把往日在褚意那兒受的氣全撒在青蘭身上，“就是你照顧不周才讓小姐落水，當時就該打發了你。”

“夫人饒命！夫人饒命！”青蘭被兩個婢女架着往外拖。

褚意聽到了所有的話，這種情況下青蘭都不願說出她醒來卻失憶之事，必定是個忠仆。她顧不上太多，她要保住青蘭，于是她動了動身子，随後睜開了眼。

“小小……小姐……小姐醒了？”站在床邊的婢女發現褚意醒來，吓得吞吞吐吐。

趙氏驚慌地看向床上，見到睜眼的褚意，臉色一沉。

拖青蘭的兩個婢女也停了手，青蘭趕緊起身跑回床邊。

“小姐，你終于醒了。”青蘭撲在床邊，快速想對策隐瞞褚意失憶之事，“小姐你剛醒千萬不能動氣，你再休息休息吧。”

褚意一心只想保住青蘭，并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眼前的趙氏，好在青蘭聰明，她便順着青蘭的話虛弱道：“我很累，想休息。”說完就翻身面朝床裏面。其實她心裏是虛的，雖然趙氏等人看起來确實對她有所忌憚，可趙氏畢竟是能懲罰青蘭的夫人，她隐隐覺得自己做得不太對，但又不知該如何補救，只能靜觀其變。

“夫人，小姐剛醒還有些糊塗。”青蘭立刻轉身向趙氏下跪，“請夫人讓青蘭繼續照顧小姐。”

“罷了。”趙氏甩袖起身，失态得很，在李嬷嬷的攙扶下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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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趙氏離開後青蘭趕緊去看褚意：“小姐！”

褚意翻過身，額頭上盡是細細的密汗，她吓得不輕，她怕她說錯話會救不了青蘭。

“小姐。”青蘭心疼地為褚意擦汗。褚意失憶了都還想着救她，她定要好好護着褚意。

“我該怎麽辦？”褚意心裏十分慌亂，她忽然覺得此處很可怕。

“小姐別怕，這些日你就在房裏好好休息，誰都別見。我悄悄去找大夫來看看你的記憶能不能恢複。”青蘭很努力地保持冷靜，“俯裏的情況我慢慢講給你聽，不會有事的。”

“嗯。”褚意點點頭，可心裏還是很慌。

屋外忽地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随後房門被打開，一個匆忙的身影跑了進來。

褚意趕忙閉上眼，接着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

“小姐醒了？”來人特別激動，跑進來時差點摔倒，直沖褚意床邊，看見閉着眼的褚意後萬分着急，“怎麽沒醒？我看見夫人她們從小院裏出去，說小姐醒了呀？不會是她們欺負了小姐吧？”

青蘭沒立刻回答，而是先去将門關上，然後回到床邊輕聲說道：“小姐，這是知月，不必瞞她。”

“青蘭你在說什麽呀？”知月茫然不解，她看看青蘭又看看褚意。

褚意睜了眼，眼神明顯和往日不太一樣，多了幾分畏怯。

青蘭在知月耳邊小聲說出褚意失憶的事。

“什麽？”知月很驚訝，但也壓低了聲音，她望着褚意擔憂又傷心，臉皺成了苦瓜，“小姐……”

青蘭看着知月有些紅腫的雙眼突然意識到什麽，眉心蹙了蹙，不過很快恢複平靜：“小姐，你先休息，我和知月去給你弄點吃的來。”

褚意點點頭，她确實又累又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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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蘭拉着知月走出房間，并沒有去弄吃的，而是走到不遠處的廊下。此處能看見褚意的房間，但褚意應該聽不到這邊的談話。

“可有消息了？”青蘭惴惴不安。

知月知道青蘭拉她出來就是問此事，她嘴巴還沒張開，眼淚先落了一串又一串，她實在是忍不住，邊哭邊說道：“他們說……說大少爺帶的那一路兵中了埋伏，大少爺……大少爺下落不明。”

大少爺是褚意同父同母的哥哥褚澤，家裏還有個趙氏生的小少爺褚尋。兩年前褚意的父親褚振突發急症，之後一直卧病在床，愈發糊塗，家中勢力一落千丈，家裏的事只能交給褚澤管。

半年前褚意突然被賜婚給九皇子墨臺璟，而褚意和墨臺璟曾在聚會上有過矛盾，兩人不合是衆人皆知的事，可聖上賜婚不得不從。

這突如其來的賜婚極可能有趙氏的推波助瀾。趙氏雖然表面溫柔賢惠，但其實很讨厭褚澤褚意兩兄妹，她異常希望喜歡跟她作對的褚意早些嫁出去。而她是皇後的人，皇權鬥争，皇後對各皇子的婚事極其關心。

之後沒多久西北邊境發生戰亂，褚澤十五歲便随父征戰沙場，六年間歷練得卓爾不凡，此次自是義無反顧地站了出來。這一次他不僅是為了盡忠報國，其實也有一份私心，因為只有娘家夠強大，妹妹出嫁後才不會受委屈。

褚澤怕妹妹碰到難事，有機會便會和妹妹通書信，可一月前突然斷了聯系。前幾日褚意落水之事很蹊跷，青蘭早早将消息傳出，這幾日知月都在打聽褚澤的消息，沒想到最後得到的竟是這樣不幸的消息。

“可問清楚了？”青蘭又驚又急，戰場上下落不明可謂兇多吉少，“這樣大的事府上還未知，怕不是傳錯了？”

“我也希望是傳錯了，可……”知月打聽消息的地方是褚澤留的暗線，消息基本可靠。

“此事不能讓小姐知曉。”青蘭焦急地握緊雙手，“我們必須要瞞住小姐失憶的事，絕對不能讓夫人發現異常。最好在大少爺的事傳回府裏之前讓小姐恢複記憶，你立刻去找李大夫，定要悄悄的，避開所有人。”

“好！”知月立即抹了眼淚，匆匆去找李大夫。

李大夫是褚澤的人，定會盡全力醫治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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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月趁着夜色領了李大夫到府中。然而李大夫看完褚意的情況後說只能各種方法都試一試，具體什麽時候能恢複記憶是無法确定的。

沒辦法，只能一邊盡力隐瞞，一邊讓李大夫悄悄醫治褚意。好在褚意大病初愈，李大夫每日來問診很正常，而且褚意雖失憶了，但吃飯穿衣這類事她還記着，日常生活也能應付。

本以為事情會往好的方向發展，然而情況急轉直下，五日後褚意失憶的事被趙氏發現了，再然後褚意的婚期突然提前，接着在褚意出嫁前她失憶之事鬧得滿城皆知，一時間衆人議論紛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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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振糊塗，褚澤不在，褚意的婚事辦得倉促而敷衍。趙氏就是要所有人都知道褚意失勢，她才是褚家真正的主人，況且一切有皇後撐腰，她再猖狂也不怕。

墨臺璟雖是九皇子，但衆人都知他不喜歡褚意，自然默許趙氏的敷衍。

在褚意出嫁前一晚，趙氏狂到要将青蘭和知月留在府中，連周管家都攔不住。周管家可是褚澤的人，如此看來趙氏是知道褚澤下落不明的消息了。而褚澤的事估計很複雜，所以被瞞了下來，一直未公開。

沒了青蘭和知月，失憶的褚意嫁到墨臺璟那邊和羊入虎口沒區別。但又不能跟趙氏硬碰硬，于是青蘭知月聯合周管家想了個法子，先假意順從趙氏，将青蘭和知月綁了關到柴房，次日再讓青蘭知月混入送親隊伍，等到了九皇子府上，趙氏再憤怒也束手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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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意這些日混混沌沌，直到禮成後蓋着蓋頭坐在床邊依然感覺像在做夢。

青蘭知月不在身邊她很慌，陪她來的是趙氏的人，不僅什麽都不教她，還恐吓她說九皇子很可怕，專橫跋扈，狠戾不忍，弄得她擔驚受怕。

褚意很累很困但一直強撐，就怕一個不小心會惹怒墨臺璟。就在她昏昏欲睡之際，房門被打開，接着有人走到了她身邊，她吓得渾身發僵。

蓋頭猝不及防被揭開，驚恐無助的桃花眼對上清冷潋滟的鳳眼。

褚意趕緊垂眸，雖然只有一眼，可卻是驚鴻一瞥。眼前的男子面如冠玉，劍眉星目，身形颀長，儀表不凡，繁複華麗的婚服被他穿得英姿飒爽，不像是傳聞中那種心狠手辣的人。

褚意剛松了一口氣，眼前的人突然拂袖而去。

完了，真是個喜怒無常的人，她接下來怕是會受盡折磨，褚意的心涼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