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章

第 73 章

安京城下起了小雪。

雪落下的聲音,像花開一般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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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周管家做那件事的日子,褚意特地将這日空出來,沒安排其他事,只待在府中整理分析以前得到的消息。

快到午時,照晴來了屋中,褚意還以為照晴是來告知午膳已準備好,然而照晴卻是來告知剛收到的一條驚人的消息——謝淺然自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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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謝淺然大喜的日子,嬷嬷婢女為謝淺然梳妝好後,謝淺然說想一個人靜一靜,遣走了屋裏所有人。由于婚前謝淺然已經妥協,所以其他人沒想太多,只派了人在屋外守着。結果謝淺然穿着喜服,在喜慶的鑼鼓唢吶聲中用紅綢懸梁自盡了。

大婚當日穿着喜服自缢,喜事變喪事,這樣的怪事,謝家想瞞也瞞不住,最終消息還是傳遍了安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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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意正拿着兩張寫滿分析的紙張在看,聽到這個消息,她雙手一僵,手中的兩張紙,一張飄落在桌子上,一張飄落到地上。

謝淺然是千嬌萬寵的千金小姐,一生随心所欲,在婚事上掙紮了許久,沒想到最後的結局竟是這樣的。

褚意頓時五味雜陳,感覺胸口悶悶的,她不想再看桌上的東西,她去到窗邊坐下,打開了窗戶,寒風拂面,冷得一哆嗦,但她反而覺得舒暢了一些。

“小姐,喝點水吧。”照晴離開後知月倒了杯水給褚意。

褚意沖着知月笑了笑,然後接過熱水,捧在了手裏。

外面的雪好像下得更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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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褚意吃了幾口就飽了,心情煩悶,實在吃不下,她本來準備回房去小憩一會兒,結果京雨來報褚府那邊鬧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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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在牢裏的褚尋最近生了病,趙氏力不從心,煩悶得很。今日早膳後有人告發李嬷嬷偷東西,說得有鼻子有眼,直接把心煩的趙氏氣得臉紅脖子粗,她的心腹趁着她忙偷她的東西,她怎麽能忍?于是她讓人去搜李嬷嬷的房間,結果就搜出了三箱來路不明的金銀珠寶。

趙氏火冒三丈,立刻開始審問李嬷嬷。

後來倒是審出了一些東西,比如李嬷嬷暗中幫了趙姨母不少忙,但李嬷嬷都說自己是財迷心竅,被趙姨母蠱惑蒙騙了。

光靠趙氏審肯定審不出太多有用的東西,該褚意出馬了。事情已然鬧大,褚意可以聞聲回褚府,由于事情涉及到褚振,李嬷嬷又是趙氏的心腹,她自然可以單獨審李嬷嬷,趙氏沒理由也無法阻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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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把鬥篷披上。”知月為褚意披上一件月白色的鬥篷,認真系好領口的帶子,“青蘭前些日就在跟我說天寒要下雪,小姐出門一定要把披上鬥篷。”

“嗯。”褚意笑着點點頭,然後帶着知月和照晴走出房門,走入白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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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是早就備好的,這次還帶了好幾個護院。很快,褚意回到了褚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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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麽回來了?”趙氏正拿着鞭子在抽李嬷嬷,看到褚意回來,臉色一下就變得極其難看,她盯向一旁的周管家,她知道周管家向來聽褚澤的話,如今很可能暗中倒向恢複記憶的褚意。

周管家一直垂眸看着地上,即使感受到趙氏的目光也沒有擡起頭,依然從容地看着地上。

褚意走到趙氏面前,看了看已經被打得不成人樣的李嬷嬷:“這樣打,怕是事情沒全吐出來,命先沒了。”

“她是我的婢女,這事我知道怎麽管!我想怎麽做就怎麽做!”趙氏舉起手中的鞭子晃了晃,有種耀武揚威的感覺。

“正因為她是你的婢女,所以你才該避嫌。”褚意用眼神示意照晴,“把李嬷嬷帶走,我要單獨審問。”

“這裏是将軍府!”趙氏上前一步,揚起鞭子阻攔,“李嬷嬷是将軍府的人,你一個嫁出去的女子管這麽多幹什麽?褚府的事不該你管,也輪不到你來管!”

趙氏早就對褚意不救褚尋,還不許她用褚家勢力去救褚尋這點極度不滿,如果今日褚意再當着衆人的面帶走她的心腹李嬷嬷,那她在褚家将毫無地位,褚尋以後的路也難走,所以她今日一定要跟褚意争一争。

知月和照晴見趙氏朝褚意揚起鞭子,兩人都趕忙上前護住褚意,一個擋在褚意身前,一個欲抓住趙氏,然而褚意卻讓兩人退下。

褚意甚至上前一步站到趙氏面前,義正言辭地說道:“李嬷嬷幫着趙姨母害我父親,我當然該管!”

“你別胡說!哪裏有害人?”趙氏清楚一旦褚意認定李嬷嬷害褚振,她就容易受牽連,必須要否認此事,“李嬷嬷是偷了我的東西,我自己處理了她就是,不勞你費心!”

“李嬷嬷都招了她幫着趙姨母給我父親下毒,難道沒害趙姨母你就不算害人嗎?”褚意目光如炬,“這裏的人都是人證,你可別想睜着眼睛說瞎話!還是說……你也是同謀?”

“你別想污蔑我!誰敢胡亂作證?”趙姨母一鞭子甩在地上,“啪”的一聲,震懾周圍的人。

“李嬷嬷的确招了與趙姨母一起暗害老爺的事。”周管家上前一步,聲音清晰而洪亮。

“你!”趙氏惡狠狠地盯了周管家一眼。明明事情發生後她特意盯住了周管家,看來褚府裏還有別的褚意的眼線。她不服,她怒火中燒,她揚起鞭子往褚意身上打。

褚意看穿趙氏的意圖,她先一步主動伸手抓住趙氏揚起的鞭子,接着使勁兒一拉,将趙氏拉倒在地,然後轉身離去:“把李嬷嬷帶走!若是要報官,那所有下毒之事都得好好談談,李嬷嬷知道的可不少!”

“不許帶走!攔住他們!快攔住他們!”趙氏手腳并用,撲在地上掙紮。她明白褚意那話是在威脅她,她給褚意下過毒,李嬷嬷就是證人,如果報官她必然會受牽連。所以她不能報官,而且要拼命留下李嬷嬷。

然而褚意帶來的都是些身手厲害的護院,趙氏的人哪裏攔得住。

一陣騷亂過後,李嬷嬷被褚意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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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意将李嬷嬷帶回了九皇子府,九皇子府中有擅長審問的人,之後的事就不必褚意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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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

本來這日褚意和青蘭知月約好一起到後院的水榭煮茶賞雪,可前一日青蘭準備做點心的食材時突然暈倒,然後就卧病在床。

褚意匆匆找了衛大夫給青蘭診脈,衛大夫完診脈後面露難色。

青蘭的病情惡化得太突然,應該是當初水路遇刺客撞到腦袋後傷到了腦袋裏面,當時問題不大,日積月累,突然爆發了。

衛大夫說得很委婉,但褚意明白衛大夫的意思是青蘭的病情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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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意早早将大雪這日空了出來,雖說要讓她去做事還是有一堆的事能忙,但她要陪陪青蘭,這日就該和青蘭待在一起,她和知月拿着茶果點心去了青蘭的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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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蘭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一陣敲門聲後看到進屋的是褚意和知月,她又驚又喜:“小姐!”

“你好好躺着,我們來陪陪你。”褚意放下手中的點心,匆忙地往床邊去,輕輕攔住想起身的青蘭。

“小姐,我沒事的,我可以起來!”青蘭抓着褚意的手臂,仰着頭一臉期待地看着褚意,“小姐,我真的沒事,你讓我起來吧!”

褚意感受到青蘭的迫切與憂愁,于是她反手扶住青蘭:“好,我扶你起來,到窗邊的矮榻上坐吧,正好可以聽窗外的落雪聲。”

“多謝小姐。”青蘭萬分激動,盡管起身時很困難,但她依然硬撐着站起來。

“小心點,慢慢來。”褚意扶着青蘭往矮榻去,知月也趕忙來幫忙。褚意特地讓青蘭坐在靠牆的那邊,還拿了兩個軟枕給青蘭靠着,如此總會省力舒服些。

青蘭坐下後欲将旁邊的窗戶打開,褚意怕青蘭吹寒風着涼,連忙去阻止。

“外面吹着寒風,太冷了,就不開窗了吧。”褚意盡量避免說青蘭身子不好的事。

“我們說好要賞雪的,怎能不開窗呀?”青蘭說話有氣無力,手也有些顫抖。

“今日實在太冷,就算在水榭賞雪我們肯定也得穿厚厚的鬥篷,在屋裏我可不想再穿鬥篷。把那邊的窗開大些吧,一樣能看見雪景。”褚意指了指門另一側半掩的窗戶,說着就起身去開窗。

“青蘭,我可都記着你交代的只要小姐出門就一定披上鬥篷,不管走近走遠,風小風大!”與此同時知月将帶來的茶果一一擺出,還将炭盆移到了窗邊,然後搬了椅子來坐到青蘭身邊。

青蘭始終覺得是自己身體不好掃了大家的興,但她不能說出來,否則會讓褚意和知月更加難過,她努力強顏歡笑裝無恙。

-

“小姐,跟我講講你那邊的情況吧?”青蘭拿起一塊米糕,咬下很小一口,然後慢慢嚼碎。

“都挺好的,只要李嬷嬷那邊的事進展順利,指不定能有很大的收獲。”褚意當然是報喜不報憂,秦書程的事她根本不敢跟青蘭講,但她清楚青蘭心思細膩,總得說點無傷大雅的憂心事,“只是大牢那邊查了這麽久也查不出更多有用的東西,趙姨母那步棋怕是走不動了。唉,明明她知道的東西很多……可惜她性子剛烈,我也想不出別的辦法。”

“沉舟側畔千帆過,總有能走下去的棋。”青蘭開始安慰褚意,“小姐你這些日又清瘦了些,可得好好休息,多吃點東西,時刻注意身子。”

“你放心,前些日确實太忙,之後我一定會好好休息,多多吃東西,把自己養得白白胖胖的。”褚意說着用雙手揪起自己的臉頰,把自己揪得“胖”一些。

“我胖了!我真的胖了好多!”知月嘴裏塞滿米糕,說起話來聲音模模糊糊的,“青蘭你放心,我知道怎麽能胖,我會盯着小姐胖起來的。”

青蘭笑了笑,然後又道:“秦小姐那邊的情況怎麽樣了?聽聞……謝小姐在成親當日沒了。”

“世事無常。”褚意嘆了口氣,“但書妹妹不會步謝淺然的後塵,她會和家裏好好談談,就算父母态度強硬,她還有哥哥和姑母可以幫她,而且她是個不會輕易放棄的人,她的結果必然不一樣。”

“那就好。”青蘭向來憂慮的多,聽到褚意這麽說她也松了口氣。

“小姐你也該為自己多打算點,都沒人能幫小姐。”知月知道所有實情,她不禁開口希望褚意多想想自己,“皇家争鬥真的好危險。”

知月是突然想到前幾日在茶坊遇到太子時發生的危險事,一時心急,脫口而出。

青蘭聽到這話立即意識到事情不簡單,她直起了身子:“小姐,遇到了什麽危險的事嗎?”

“沒有。”褚意的聲音很從容,“知月就是覺得皇家是龍潭虎穴,我孤身一人很難走。你知道她一向是想到什麽說什麽的。”

知月意識到自己說錯話,趕忙順着褚意的話補救:“本來就是嘛,老爺卧病在床,大少爺一直沒有消息,趙氏整日不安分,小姐嫁人還嫁了這麽一個冷漠無情又……”

“知月——”青蘭拖長聲音打斷了知月,勾了勾唇角,“你日日陪着小姐,怎麽就不開竅呢?”

“啊?開什麽竅?我怎麽不開竅了?”知月又急又疑惑,手裏的紅豆酥都快被捏扁了,她急忙想證明自己是個明白人,“知月你是不知道,小姐跟殿下住一間房可委屈了,我看殿下就是在房裏偷偷欺負小姐,小姐還不……”

聽到這裏,褚意頓時臉頰發熱,她知道知月想說什麽,立即慌亂地抓起知月拿紅豆酥的手,将紅豆酥塞進知月的嘴裏。

青蘭随即明白是個什麽情況,忍不住用手背捂嘴偷笑起來。

“小姐,你為何突然讓我吃紅豆酥啊?我話還沒說完。”知月努力嚼着口中的紅豆酥,話都說不清,又委屈地看向青蘭,“青蘭,你笑什麽啊?是小姐把紅豆酥往我嘴裏塞的。”

“我沒笑。”青蘭極力忍笑,立即轉移話題,望向遠處的窗戶,“你們瞧外面的雪多漂亮,咱們還是好好喝茶賞雪吧。”

“你好好吃東西。”褚意放開了知月的手,又将裝着點心的盤子往知月那邊移了點,“食不言,吃東西的時候別說話。”

“哦。”知月呆呆地點點頭,努力咽下口中的紅豆酥,接着又抓起一塊棗泥山藥糕往嘴裏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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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紛紛揚揚地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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