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章

第 2 章

午間的飯桌上，家人還在高興的談論着關于訂婚的事情，談到婚房的裝修，甚至還提了一嘴以後如果生了孩子沒時間帶，他們也可以幫忙帶。

期間，謝柏舟都很耐心的一一回應着。

悶着頭扒完碗中最後一口飯，周知知才有勇氣偷瞄了眼謝柏舟的神情，而這時，話題正好牽扯到未來婚後孩子的事情。

一個讓周知知感到窒息的話題，一個讓謝柏舟對未來産生憧憬的話題。

她知道謝柏舟是公認的好男友、好老公，就連她自己也這麽認為，可是他越好，她就越不敢去依賴他。

“我吃完了，等會你就回去吧，家裏不是還有生意要打理嗎。”周知知故作平淡的說完，轉身走上樓，回房。

不輕不重的關門聲響起，潘之琳這才不滿道：“知知也不知道像誰，話這麽少，這都快訂婚了還這樣。”

“阿姨，她可能是不舒服。”謝柏舟溫聲打斷。

看着稱心的女婿，潘之琳臉上的笑容再次回歸，“等會你開車回去慢點，訂婚的事好商量，我再找人看個好日子，你別急。”

謝柏舟點了點頭，起身離開時，忍不住深深看了眼二樓的方向。

那道緊閉的房門，依舊沒有打開的意思。

家人送走謝柏舟後，就各自出去打牌了，就連弟弟小樂也有成群結隊的朋友玩耍，這會正在鄉間小路上嬉鬧着，清脆的笑聲跟追逐的喊聲連在屋裏的周知知都聽的一清二楚。

躺在床上，周知知怔怔的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燈，腦海中不斷浮現一種又一種合理悔婚的想法，以及父母的反應，最後卻都在心煩意亂中被揉碎，殘渣堆積在心間的一角。

也許等這些堆積的殘渣填滿整顆心後，她可以肆無忌憚的發瘋一次。

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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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微信響起提示音。

謝柏舟：知知，我什麽都願意聽你的。

周知知：這話是……什麽意思？

謝柏舟：不管是婚前還是婚後，我什麽都會聽你的。

周知知：……

看着手機上的消息，周知知明白謝柏舟這是在表态，表他想要結婚的堅定态度。

夏日炎炎，周知知忽然犯困，也肆無忌憚的在寧靜祥和的午後沉沉睡了過去。

夢裏，日升月落，春去秋來，轉眼間竟又到了寒冷的冬天，鄉間小道上的積雪即将沒過小腿，很深，但卻感覺不到涼。

低頭看去，一排腳印緩緩向遠處延伸着，在道路的盡頭，那個男人似乎和清冷的天際融為了一體，周身散着模糊的光線。

“謝……”

周知知試圖喊出聲，可她的嗓子卻不允許，任憑怎麽努力，後面兩個字也喊不出聲。

終于，刺眼的光亮照過來。

“謝柏舟！”

三個字音從喉嚨中擠出，周知知也從沉睡中醒過來。

這次，她在醫院中醒來。

“知知，你怎麽樣？肚子還疼不疼？”

眼前的謝柏舟滿臉緊張，在他身後是滿室的白，如同夢中刺眼的白雪般耀眼。

周知知艱難的發出聲，卻被腹上的傷口扯的生疼。

她很想問這是夢裏還是現實，如果是夢裏，為什麽傷口會疼的這麽真實，如果是現實，那她為什麽又會突然出現在這……

謝柏舟貼心的擦去她額角的細汗，“你剛做完闌尾炎手術，現在還不能下床。”

“闌……闌尾炎？”周知知恍惚了。

上一世，她的确因為闌尾炎進過手術室，那是因為她極力反對訂婚，所以不顧父母的意願開始大吵大鬧，也因為父母的逼迫導致壓力過大，突發急性闌尾炎住進醫院。

周知知不由嘆息，怎麽又從訂婚前穿回到這裏了？

天意弄人。

“謝柏舟，我醒了，你能幫我打個電話給他們報個平安嗎。”望着天花板，周知知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只是機械般的說着。

謝柏舟抿着唇角，眼中閃過一抹不忍，最後還是輕聲道：“放心，我已經跟他們報過平安了，只是阿姨他們還要留在家裏照顧小樂上學，一時半會來不了。”

“哦。”

周知知淡淡的應了聲，是來不了還是不想來，她心裏清楚。

“那我們……訂婚了嗎。”

輕飄飄的話音在病房內游蕩了一會，才悄然落地，卻在謝柏舟心頭落下沉痛的一擊。

謝柏舟沉默了很久，才帶着一絲笑意開口，“這次也沒訂成，大概是我還沒經過你的考驗吧，知知，我會繼續努力的。”

“你先回去吧，這裏我一個人就行。”周知知用被子捂住耳朵，選擇了逃避。

如果聽不到聲音就能隔絕掉謝柏舟的好，她很願意逃避。

蒙上被子，外面的世界果然變得寂靜不少，她只是見謝柏舟的唇動了動，卻沒聽見半個字音。

他就像個木頭樁子站在床邊，也不知道站了有多久，才輕輕的道了聲再見，轉身提着步子朝門外走去。

在這一瞬間，周知知恍然松了口氣。

“能知難而退就好，謝柏舟，對不起。”

在無人的病房內，她只能對着空氣輕訴歉意。

手術過後沒多久，周知知再次陷入沉睡，不知道是因為麻醉餘留的效果，還是她太久沒能好好休息，這次一閉眼再睜眼，天竟是黑了。

病房內只留着盞暖橘色的小臺燈。

腹腔帶來的饑餓讓她清醒了不少，忍不住撐着床頭艱難坐起。

周知知環顧一眼四周，見病房門還是虛掩着的，深夜醫院的走廊很安靜，也有黑。整個夜晚都靜悄悄的，卻依稀能聽到隔壁病房的打鼾聲，偶爾也會有病人的陪夜家屬走過，再折返一趟回來時，手中就多了盛滿熱水的茶壺。

前世，她也是這樣孤苦伶仃的一人，一人在醫院裏待到出院，醫生護士們也不會在她面前提起家人或者朋友，只是有時也會在私下裏替她感到委屈。

“明明有爸媽，卻沒人過來看望，怎麽會有這麽狠心的父母。”

那是在偶然一次，周知知聽到的。

“好餓。”

周知知扶着床沿下床，依照現在的身體狀況，她還不能吃東西，只有在排氣過後才能吃點清淡的流食。

夜深人靜，周知知選擇下床走動，她想快點恢複身子，也能早點出院。

走廊裏依舊靜悄悄的，經過的每一人臉上都是平靜的了無生氣，仿佛這不是在活人世界般，這裏所有的病人都在承擔着苦楚，只是有輕有重。

周知知求生的本能湧出，她該慶幸自己只是得了闌尾炎，而不是重大疾病。

所有的力氣支撐在掌心，最後凝聚在冰冷的牆壁上，她就這樣借着力一點點往前走。

“知知？”

走廊拐角處，謝柏舟挺拔又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周知知眼前。

他手中拎着保溫壺，裏面可能是吃的，也可能是喝的，甚至也可能沒來得及去買，所以可能是個空的。

小小的保溫盒出現在腹腔空空的周知知面前，她卻希望裏面有着溫乎乎的白粥，最好再配上可口的小菜……

同時，她的心底也莫名湧出股暖流，像是已經吃到了溫熱的白粥一般，在這寒冬的夜裏，整個人都暖洋洋的。

謝柏舟滿臉擔心的快步走過來，用着有力的手将她的胳膊穩穩托住，“怎麽半夜起來？是不是餓了？還是你身體不舒服想去找醫生？”

“我想起來走走，這樣能快點好起來。”周知知回答的還算乖巧，少了幾分抗拒。

她擡眼看向臉上擔憂更甚的謝柏舟，忍不住問道，“你怎麽沒走？”

“我……”

這下輪到謝柏舟猶豫了。

好好斟酌了一番說辭後，他才輕聲開口，“我一直在旁邊病房守着，我怕你夜裏醒來會餓，也怕你看到我沒走會催我走。”

“知知，我現在還不想走。”謝柏舟補充。

他也舍不得走。

謝柏舟眼中流淌着隐忍的情愫，他多想肆無忌憚的釋放出來，同其他情侶一樣彼此訴說着甜蜜，可惜那樣的愛情還沒輪到他。

“我扶你走走。”

“謝謝你。”

“嗯。”

簡單輕飄的對話結束，長而安靜的走廊中便多了兩道相互攙扶的身影。

排完氣，也吃了點流食，周知知又沒出息的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這次她醒來時，謝柏舟就坐在旁邊，也沒玩手機，也沒看書，視線就那麽一瞬不瞬的落在她臉龐上，也不知道在想什麽，看起來呆呆的，又有種一眼萬年的深情。

對視不過五秒，周知知便敗下陣來，不自主的收回目光，神态重病列有些不自然。

“他們還是沒給我發消息嗎。”周知知問的認真。

謝柏舟眼神有片刻的閃躲，“可能剛送小樂去學校了，還沒來得及給我打電話。”

“騙子。”周知知莫名委屈，眼眶微紅，“謝柏舟，那些買首飾的錢我都會還給你，你為我們家付出的一切，我也都會算好錢，等價還給你。”

“知知，不用。”謝柏舟眉頭輕皺，眼中更多的是心疼，“我沒花什麽錢，而且都是我心甘情願，你現在別想這些，先好好休息，有什麽事等身體好了之後再說，行嗎？”

他的語氣可以說有些卑微的乞求，似乎拖延時間成了他唯一的解決辦法。

可一拖再拖，又有什麽用。

淚水從周知知眼角悄然滑落，“我知道你很好，所以我知道你值得更好的，我真的不想耽誤你，你應該找一個家庭和睦、美滿中長大的女孩子結婚，那樣才能彌補你家庭的缺憾，而我完全不适合。”

“知知，我去給你買飯。”

謝柏舟神情落寞，起身便往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