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章

第 4 章

她嬌柔的嗓音帶着一股姑娘家嗲嗲的味道，但那上揚的一聲尾音卻又充滿了魅惑，彷如山裏蠱惑人心的精魅，美麗嬌柔的同時，又帶着充滿致命毒素的性感迷人。

趙琰渾身僵滞，耳畔她方才呵的那口氣仿佛經久不散，躁得他整個耳蝸都在發熱，更是有種酥麻的感覺自耳尖處傳來，一直穿透大腦，流入心口。

四周突然變得好安靜，安靜得趙琰聽見了自己胸腔的心跳聲，一下接一下的，又快又亂，不受控制地，仿佛在亂跳。

不知何時，他的呼吸也變得粗重起來，渾身仿佛被點燃一般，散發着一股燥熱。趙琰發覺到自己有些不對勁，下意識得想要後退躲開。

偏巧這時候，沈酥的手突然搭在了他的胸口，撫着他心跳的位置，嬌滴滴地說：“呀，城主大人心跳得好快呢！”

趙琰臉色頓時又是一黑，随即臉頰又開始泛紅，羞澀席卷滿臉。不過當他視線落在沈酥眼睛上的紗布時，才恍然想起來，她此刻壓根就看不見。

既是看不見的，那他又有什麽好怕的？

趙琰唇角輕勾，臉上的羞澀褪去，眼神逐漸清明銳利，開始掌握主動權。

他擡手握住沈酥的手，将她的手從自己胸口上移開，随後，學她方才那樣，故意湊到她耳朵旁說話。

“沈酥，被我抱過的女子可能沒有一百也有八十，若是個個都來注重名節，那本城主豈不是要妻妾成群兒孫滿堂？

再者，本城主當時抱你，只是為了救你，若你意圖挾恩求報，那我不介意将你再扔回那個山洞之中。反正總會有下一個路過救你之人，屆時，你的恩怨找他便是，與我無關。”

沈酥聽着他這般冷漠的話，宛如被人當頭澆了一盆涼水，方才的旖旎心緒頓時散了個一幹二淨。

“你這人，真是無趣！”

沈酥噘着嘴，氣鼓鼓地道。她從鼻子裏重重呼出一口氣來，又埋怨道，

“我不過是讓你給我抱一下而已，怎麽啦？我好歹也是替你辦事才傷了眼睛，你就不能态度好一些？而且，我因工受傷，你都不補償我的嗎？”

她的臉生得十分美豔靈動，此刻噘嘴埋怨時，倒是顯得有幾分可愛，但趙琰看着她這張可愛的皮囊，心中卻并不覺得她可愛。

從初入府時她充滿心機地跑來東苑撞他，到後來府中四處傳播她那副畫像之事，他便覺着此女子心機深沉。

所以，他前日才會特意吩咐管家，讓管家選孫渺陪他去走訪受害女子家屬。

原本，選個女子去是更合适的人選，但趙琰偏就不喜歡她這般耍小聰明的手段。

但沒成想，最後還是讓她使了小伎倆，頂替了孫渺的位置。

昨日，他之所以同意讓她去，其實一開始就是存了私心的。他早先就有派一名女子充當誘餌的想法，但是一直未有合适人選。偏巧她又上趕着撞槍口上了，趙琰就想着讓她吃點苦頭，也好知難而退。

只是沒想到，此番計劃，竟害得她傷了眼睛。

在山洞裏瞧見她在自己眼前倒下的那一刻，他便已經後悔了。

此女子心機再怎麽重，但也罪不至此。所以他才會沖過去抱起了她，回府後又特意囑咐大夫一定要盡力治好她的眼睛。

今日聽聞她醒了，他更是趕忙過來看她。他所做的這一切，只是想填補心中的那一點愧疚。

但現在，在看見她方才這副嘴臉後，趙琰忽然又覺得自己的愧疚實在是有些多餘了。像她這般心思複雜的女子，哪裏會需要他的愧疚與憐惜？

她要的，只怕沒那麽簡單！

趙琰回過神來，冰冷的眸子裏閃過一抹寒光，他微扯着唇角，冷笑道：“你是府裏的畫師，按照府中的規定，你因工受傷，可獲得五百兩撫恤金。另外，我已命令大夫用最好的藥材，盡力治好你的眼睛。養傷期間，你無需勞作亦可領雙倍工錢，你可還有什麽不滿？”

“……”沈酥。

“誰要錢了？我要的分明是……”你的心啊！

沈酥緊握着手，面上劃過一抹無奈，知曉此時說這些還不合時宜，所以後面那半句話她沒有說出來。

但越是這樣，她心裏反而越悶得慌。

趙琰這家夥未免也太不解風情不識情趣了吧？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誰要跟他談什麽錢了？她明明想聊的是風花雪月好麽？

真是豬腦子，不開竅！

趙琰聽着她只說了一半的話，心中更是可以肯定，她的确另有所圖。他唇角微微一撇，眼中劃過一抹厭惡的神色，随即便站起身來，離沈酥隔開了些距離。

“五百兩我已命管家去庫房取去了，晚點他會給你送過來。接下來的日子你好好養傷便是，本城主還有其他事情要忙，就不多待了，我讓你的丫鬟進來伺候你！”

趙琰說完就要走，沈酥連忙擡手一通亂抓，一把扯出了他的下擺。

“等等，你先別急着走，我想知道小翠她們怎麽樣了？還有那第二個被抓的姑娘，她的臉還有救嗎？”

趙琰原本是不打算理她直接走人的，聽見她是在關心受害女子後，他方才停下腳步，将情況告知。

“小翠她們已經被送回各自家中了。至于你說的那位姑娘，所幸她的臉皮還在，已經叫大夫替她重新接上了。只是，她的臉皮畢竟是被割下來過，所以可能接口處會有些痕跡，但對于她來說，能接回去便已經是件幸事了……”

沈酥微微松了口氣，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而後，她又追問：“那，兇手呢？她如何了？我瞧過她的臉，想來她應該也是個苦命人，臉被毀成那般慘狀……”

趙琰見她明明被對方傷得目不能視了，此刻竟還有心情去同情他人，真是不能理解。

但他還是大發慈悲地告訴了她緣由。

那女子原本是隐世醫仙的徒弟，與她師承一門的還有位師兄。他們二人原本是一對令人羨慕的神仙眷侶，那女子也以為自己終有一天會嫁給她的師兄。

但意外的是，她的師兄有一天從外面撿回來了一名姑娘，那姑娘正值妙齡，容貌姣好不說，還很會撒嬌，惹得師兄十分憐惜。

漸漸的，他的師兄不再對她上心，反而對那姑娘越來越好，二人甚至瞞着她私定終身。等她知曉的時候，那姑娘捂着肚子告訴她，她已經懷有了師兄的骨肉，求她能成全他們。

女子自然是氣得不行，當即便指責那姑娘，認為是姑娘勾引了她的師兄，她要将姑娘趕走，但師兄卻不肯，情願和那姑娘一同離開。

女子試圖勸說師兄，但師兄已經一門心思都撲在那女子身上了，壓根就不聽她的，甚至直接牽着那姑娘就要走。

女子很是不甘心，她認為是那姑娘生了一張魅惑人心的臉，如果她用刀将姑娘的臉劃爛，師兄是不是就不會再喜歡她了？

那天，她将姑娘打暈帶到崖邊，拿刀将姑娘的臉劃得稀巴爛。看着那血肉橫飛的臉，她心中十分解氣，她以為，師兄不會再喜歡那姑娘了。

可當姑娘醒來發現自己的臉被毀後，便瘋狂尖叫，師兄趕來時，那姑娘遮擋着臉不敢看他，最終不堪受辱跳下了山崖。

師兄親眼看着姑娘自盡，心中怒火中燒，不僅沒有對師妹回心轉意，反而充滿了恨意。他看着師妹那張瘋狂的臉，假意回頭。等到師妹放松警惕之時，他用劇毒毀了師妹的整張臉。

那是他靜心調制出來的毒藥，他刻意抹在刀上，用刀子一下一下地劃爛師妹的臉，就像師妹當初劃爛那姑娘的臉一樣，直到她的臉上再也沒有一塊好肉後，他才扔掉了刀子。

那之後，他便也跳崖了，去追尋他的姑娘。但師妹卻像瘋了一樣，拼了命地想要治好自己的那張臉。可毒早已滲入皮肉，又豈是能挽救得了的？

後來有一天，她在街上看見了與那姑娘同樣貌美的小翠，便想着将小翠的臉皮割下來，戴在自己的臉上……之後，便有了後來五名女子接連失蹤的事情。

沈酥聽完，心中感慨萬千，最終只剩下一句：“嗐！善惡終有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這也算是自作孽，不可活。”

趙琰聽着她這番感慨，心中很是震驚，似是想不到她竟然能有這樣的感悟。他以為，就她那般心機，怎會覺得善惡有報……

沈酥感慨完，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來，忙扯了扯他的衣擺，又問：“對了，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是不是我那畫像之人？”

見她提起畫像一事，趙琰臉色瞬間一變，冷聲道：“不是。”

“哎，不是，我都還沒說我那畫像之人是誰有何特征，你怎麽就否認了？所以，你其實早就聽說了我在尋救命恩人的傳言是不是？”

沈酥心中倏地一喜，雙手緊緊拽着他的下擺，一邊起身一邊又絮叨着說：“我跟你說，我來西洲當真是為了尋我那救命恩人的。七年前他曾救過我的命，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我只記得他當時的樣貌，還有他腰間有塊墨紋盤龍玉佩，他耳後還有顆小痣……”

她噼裏啪啦說了一大堆，但趙琰壓根沒心思聽下去。他冷着臉，直接從她手中扯出自己的下擺，轉身就走。

沈酥本來是靠他下擺才支撐着起身，他此刻猛地扯走衣袍，沈酥失了支撐，整個身體便不受控制地朝地上栽去。

“啊……趙琰救我！”沈酥吓得慌亂大喊。

眼睛的失明，使得她身體的其他感知變得更為敏銳，卻也放大了未知帶來的恐慌。

就像此刻，若是雙眼能看見，沈酥必然是沒那麽害怕的。

可她越是看不見，就越是充滿恐懼。因為她并不知道眼前墜落的到底是平面還是深淵，她能看見的，只有漆黑……

趙琰聽着她的呼救，眉心微擰，眼中閃過一抹煩躁。心中回去與離開搖擺不定，雖然理智告訴他應該回去幫幫她，但他心中對她的反感使得他就是不想回去面對她那張臉……

在他猶豫的瞬間，裏面傳來“嘭”的一聲響，緊接着還有椅子摔倒在地上打滾的聲音。

趙琰心中這才感到一絲緊張，慌忙轉頭去找她：“沈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