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章

第 24 章

春桃的話沉重得像一塊巨石, 沈酥好不容易積攢起來了的一點點希望，就這麽無情地被她砸了個稀碎。

她緊摳着指腹，眼眸垂落, 失神地站在原地。

那落寞的神情，再配上她此刻破敗不堪的衣裙以及髒兮兮的面容，宛如被世人遺棄的孤兒一般, 孤獨、頹廢、凄涼, 看不見生機。

春桃看得眼眶一紅，心中更是替她不值：“小姐，您瞧瞧您現在的模樣有多心酸, 他若當真喜歡你，便該時刻将你放在心上, 你會感到歡喜甜蜜才是，可是此刻你心中有那般感覺嗎？”

沈酥緊抿着嘴角，神色落寞, 想說确實沒有。

她此刻心頭其實矛盾難受極了, 她發現，自己根本就分不清, 趙琰如今對她到底是何情意。

要說是喜歡她的吧, 可他又不肯承諾娶她, 也沒有表明任何态度，仿佛是在刻意模棱兩可，含糊其辭不給回應。

可若說他不喜歡吧, 那日崖上，他又肯舍身救她兩次。之後在山洞裏, 她說她冷時，他也肯主動抱她, 還替她梳發，這些可都是只有丈夫對待妻子才能做的事情。還有回來之時，他們一直都是牽着手的……

他們之間既已有這般情意，成親之事不應該是合乎情理順水推舟的嗎？

為何，他會拒絕呢？

沈酥實在是想不通，但她也知道，春桃說的話都是實情，她勸自己也是在為自己好。

只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她還想再試試，想再相信趙琰一次。她不信，他會真的對她無意。

糾結了好半晌，沈酥終于擡起頭來，目光堅定地看着春桃，說：“春桃，我還想再試一次，就最後一次好不好？若他當真對我無意，我們便回家去。”

春桃瞥了她一眼，滿眼的無奈與質疑：“小姐，若屆時試出來的結果不佳，您當真肯死心嗎？”

“當真！”沈酥肯定道，随後，她揚起額頭自嘲一笑，“若他真的對我無意，我還留下來又有什麽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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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幾日，沈酥一直待在西苑，從未去東苑找過趙琰。

她的第一種試探方式便是試着不去聯系他，看他會不會主動來聯系她。

但很可惜，一連五日都過去了，趙琰居然一次都沒來尋她。

這些天，趙琰一直在忙着審訊阿伊木和大昭她們，還有漏掉的那個紅衣披發男人。

沈酥等不到他來，只好自己去見他。

多日不見，趙琰似乎滄桑了許多，下巴和唇邊長出了許多細小的胡茬，眼圈也黑了一截，整個人看上去也顯得疲憊不堪。

不知是哪來的默契，兩人相視無言，卻又突然在某一瞬一同開口。

“你怎麽來了……”

“你還好嗎……”

二人又同時緘口，好一會兒，趙琰才又主動說話：“抱歉，我最近在審阿伊木的案子，有些忙，沒顧得上去看望你……”

沈酥不想聽他這些解釋，便直接打斷了他的話：“你傷勢怎麽樣了？”

趙琰點頭，說：“大夫已經換過幾次藥了，恢複得還不錯。”

沈酥輕“哦”，又問他：“阿伊木審得怎麽樣了？”

趙琰嘆了口氣，搖頭道：“他什麽都不肯說，只道成王敗寇，他甘願受死。我從他嘴裏套不出消息，便只好從大昭小昭入手。大昭嘴也嚴實，昨日我已對她用刑，利用小昭的不忍才勉強套出些消息來。估摸着還需兩日，此案應是能了結了。”

“那便好。”沈酥點頭，而後又說，“那我兩日後再來找你。”

說罷，她轉身便走，離去得十分利落灑脫。

趙琰望着她去匆匆的背影，不知怎的，竟有點不舍。

他伸着手懸在空中，剛想喊住她，管家突然跑了過來，向他禀報：“大人，京中那邊又來信了，您這次要看看嗎？”

一提到京中，趙琰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不看，拿去燒了！”

他語氣冷得管家背後直冒冷汗，他當即點頭應下：“是，小的這就去辦！”

說罷，管家立馬拿着書信退下了。

其實，像這樣的書信，幾乎每月都會來上一封。自從趙琰四年前來到西洲，這信就一直未曾斷過。

但管家并不知曉，趙琰為何從來都不肯打開信箋看一眼，每每都是叫他拿去燒了。

可是，這信上是蓋了官印的，說明對方乃是皇親國戚，他哪敢真燒？

他只能将信箋獨自收好，心中也是想着若有一日，城主大人後悔了，他也可将信全都拿出來還給他。

在他看來，這許是哪個曾經愛慕城主大人的小娘子寄來的情書，不然哪會有人能堅持四年，月月不間斷地寫信過來？

趙琰并不知曉管家的這些小心思，待管家退下後，他再次去了牢房。

阿伊木被囚已有九日了，丹那那邊已經開始坐不住了。若他執意不肯放人，屆時丹那便可借此契機光明正大地毀掉雙方的和契，好向西洲開戰。

兩軍開戰并不是他想要的結果，他定然不會囚着阿伊木不放，但也不會輕易讓他離開西洲。

如今的阿伊木尚不知丹那處境，更是對自己和西洲充滿了敵意，若輕易放走他，必然是放虎歸山。

所以，他得想個辦法，讓阿伊木認清現實。

牢房內，光線昏暗，地面潮濕。

阿伊木穿着白色囚服躺在稻草鋪的席子上，背對着牢門裝睡。

趙琰走到他的牢門前，淡定地喊了他一聲：“阿伊木，你想不想出去？”

阿伊木沒理他，甚至動都沒動。

趙琰唇角輕扯，繼續道：“我可以放你走，但是，你在離開之前，需得做一件事！”

“哼！你休想利用我！”阿伊木背對着他輕嗤。

“呵……誰利用誰還不一定呢！阿伊木，你可敢與我一試？看看是你的命值錢，還是兩國之間的和契更值錢？”趙琰勾唇冷笑。

聞言，阿伊木終于走了動作，他站起身來，走到牢門前，怒瞪着趙琰：“你什麽意思？”

趙琰挑了挑嘴角，問他：“你在丹那王宮可還有心腹之人存在？若是有的話，不妨讓他幫你觀一出好戲。”

“你想幹什麽？”阿伊木急道。

趙琰挑眉沖他微笑：“別急，我不過是想幫你看看你在你父王心中有多少分量。那日你曾說，他想立你為王儲。如今，我打算讓丹那拿一萬兩黃金來換你，不知他會不會答應？”

“趙琰你瘋了？一萬兩而已，我自己都給得起！”阿伊木抓着面前的門柱，急吼道。

趙琰卻了然一笑：“是啊，你自己都給得出手，所以，你父王又怎會給不出來呢？是吧？”

趙琰話裏有話，暗示意味明顯。阿伊木雙眸頓時大睜，驚恐地搖着頭：“不可能，不會的！我父王他一定願意拿一萬兩贖回我的！他一定會的！”

趙琰輕笑：“那你我便拭目以待。”

話已帶到，趙琰也不再管他之後發瘋般的言論，已經徑直離開了大牢。

接下來兩日，丹那果真如趙琰所想，壓根就沒打算贖回阿伊木。甚至，連讨價還價的意思都沒有，直接駁回了趙琰的要求。

他們還主動揚言，若再不交出阿伊木，便是與丹那為敵，視兩國和契于無物。

這般大的帽子直接就往西洲頭上扣，擺明了就是想找由頭開戰。

趙琰也不惱，只每日去牢裏看一看阿伊木，将丹那的情況分享給他聽一聽，好讓他看清自己在他父王那裏到底值幾個錢？

經過兩天的磋磨，阿伊木終于醒悟過來，明白自己在他父王眼裏其實就是一顆挑起兩國交戰的棋子。

甚至，從一開始他父王給他希望之時，或許就已經是在設局了，無論成敗，他都不會是贏家。

牢房裏，阿伊木一臉絕望的清醒，他冷冷地瞥向趙琰：“說吧，你想知道什麽？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告訴你……”

趙琰輕扯唇角，在他頰側低聲私語。

二人聊了一會兒後，趙琰便命人打開了牢門，放阿伊木離開了。

趙琰回到東苑時，遇見了沈酥。

他剛想問她怎麽來了，腦中突然想起前兩天她離開時曾說過，過兩日再來，随即便改口道：“你來了。”

沈酥點頭，輕扯唇角，儀态端莊地問他：“你今日的事可忙完了？”

趙琰回她一笑，眼底多了一抹輕松：“嗯，我已放走了阿伊木，這案子差不多算是了結了吧。”

“那你今晚可有空？我備了些飯菜，想同你一起吃。”沈酥柔聲說着，眼神裏透露着些許的渴望。

趙琰看着她那雙溫柔澄澈的眼眸，唇角彎起，道了聲“好”。

沈酥領着他來到了西苑。

院子裏，春桃早已将酒菜都安排妥當。

沈酥邀請他入座後，便又輕聲說：“我去換件衣裳。”

說罷，她便匆匆進屋。

趙琰看着她離去的背影滿是疑惑，心想她方才身上穿的那件也并無不妥啊。

過了一會兒，沈酥終于推門走了出來。

黃昏的餘晖撒在她身上，仿佛渡了一層金色的光，宛如從仙境走出來的仙子一般，仙姿佚貌，明媚奪目。

趙琰看癡了片刻，直到她走近坐下，方才回神，尴尬地低頭輕咳了兩下。

沈酥莞爾一笑，伸手拿過酒壺，替他倒上一杯酒：“大人請動筷！”

“嗯，多謝！”趙琰接過酒杯，朝她點頭。

沈酥卻朝他盈盈一笑：“你我之間何須言謝？”

她溫柔得實在太不同于尋常，一時間，竟叫趙琰有些難以适應，他怔怔道：“沈酥，你……”

沈酥回應的，又是溫柔一笑，眼睛裏閃着星光：“大人喚我酥酥即可。”

“酥酥？”趙琰驚了。

沈酥卻笑着應聲：“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