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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先住上一晚。”

夢遙并不多話,與紫桐、青木去了一邊屋子。

楚晔跟着阿媛入了屋,剛想開口跟她說話,小狗子又鑽進屋來。瞪了他一眼,“找你爹去。”

“我爹讓我回自己屋子看着你。”

“……”

小狗子溜上床,“聖女娘,今晚我可以跟你睡麽?”

“下來。”楚晔揪住他衣領,“阿媛受傷了,別吵她。”

說完在地上用腳踢出一塊空地,從櫃裏拿出一套被褥,鋪好,“你睡這兒。”

“可我還沒吃晚飯。”

“今天先餓一晚,明天再吃。”

“你怎麽和爹一樣,時不時地不做飯。”小狗子簡直就是控訴。說完一陣風地跑出去。

“阿媛你餓了麽?”

話音剛落,小狗子又一陣風刮了進來。手裏拎着一包糕,搶先讨好道:“聖女娘,給你!”阿媛過糕點,與他一起吃了起來。

小狗子見楚晔在一邊幹看着,拿出一塊糕遞過去,熱情地說:“你還要酒麽?家裏有好多。”

“不要,我可不是酒鬼。”楚晔咬了口糕,桂花味的,味道還不錯。

小狗子聽了委屈對阿媛說:“我爹也好幾天沒喝醉了,他每次去見聖女娘都不喝的。”

阿媛摸摸他頭,“我知道。”

“我爹……”

“你好睡了。”真是太聒噪了,楚晔二塊糕下肚,便催人睡覺。

“可天剛黑……”

“黑了,便是娃娃們睡覺時辰到了。”楚晔眼一瞪。

“可我還沒梳洗……”

“今天暫時不洗。”楚晔一手将人拎起,塞進被禍,“快睡!”

小狗子扒開被子,還想開口,見那人瞪着眼對他說:“告訴你一個秘密可好?”

孩子點頭。

那人皮笑肉不笑地道:“我最讨厭別人家的娃娃了,尤其是不聽話的……別……人……家的娃娃。”別人家這三個字幾乎是咬着腮幫子哼出來的。

小狗子吓得趕緊一頭鑽進被窩,屈于淫威,不久便睡着了。

“阿媛……”終于只剩兩人了,可以好好說會話了。

“噓……”阿媛下了床,打開門。

清冷的月光與夢遙的聲音一齊彌漫了進來。

“龍虎幫,東海珍珠二十斛,紅寶石一百二十顆,其中鴿血王一顆,絞绡三十匹,羊脂玉一百塊其中扇大玉王二塊,黃金五箱……五行門……”

楚晔聽得心底泛涼,看向阿媛,見她己回到床上,從頭到腳牢牢裹着被子,靠在床頭,躲在陰暗處,整個人昏暗不明,唯有一雙眼睛,在黑暗中泛着肅殺的光。自己何曾見過這樣的阿媛。

“其實我更怕的是有朝一日,自已會活成她那樣,身陷朝局,被人逼得走投無路,做自己害怕做的事,變得面非全非。”

“是你一手把她推下去的,你就得負責再把她拉上來!”

淩南與顧随安的話餘音未止。

一顆心不住地往下沉。

☆、雲族

夢遙三人,足足忙了一夜,天明時分才将各門派所拿走的寶物記錄好。阿媛将它取名為“雲族寶藏分錄。”

饒是夢遙天賦異禀,有過目不忘之能,經過這一夜的複述,也心神耗盡,虛脫昏迷了。

紫桐與青木留下照看夢遙,阿媛與楚晔兩人直奔巨石山道。

出了山道,便見錢大富一行人等在巨石陣中。

“屬下參見小公子。”

“大叔,你們請起。”

錢大富看見跟在楚晔,臉色變了又變,思忖了許多,也沒開口多問,拿了分錄與阿媛寒暄一番便走了。

目送衆人離開後,阿媛對楚晔道:“你還是回去吧,那裏沒有你不行。”

“沒有什麽是不行的!”楚晔道,“這世間總有一條路是能讓我們一起走的。”

阿媛換了衣衫,依舊是昨日的那件白衣,衣上還留着斑斑血跡,怔怔地望着山門,身形單薄。

“阿媛我若一走,怕是再難尋到你了,所以我怎麽敢?每次放手,便會将你我都推向深淵。三年來,我不止害怕再也見不到你,更怕你遭遇不好的事。每次想到你會遭遇不好的事,我便如剔骨剜心。”

“不用擔心了,對我來說最壞,最艱難的時候己經過去了,我如今己遇不上更壞的的事了。”阿媛看着他,悲怆道:“先生死了!”

楚晔如被人掐住咽喉,幾欲窒息。

“是我害死了他!怎麽辦?”阿媛失聲尖叫,“怎麽辦?怎麽辦!”

楚晔重重按着她肩,“不是你,是我不好,是我作不得主,受制于人;是我把下屬心養大而不覺;是我因嫉妒而趕你走,讓你們無端陷入絕境。”

他搖着阿媛的肩,道:“是我,不幹你的事,你是無辜的。你千萬不要恨自己,要恨便恨我好了!”

“可先生終究是走了,對我最好的那個人走了,我再沒有親人了……”

楚晔瞬間眼淚落下,無力地道:“對不起,阿媛。”

楚晔寸步不離地跟着阿媛再次回到了聖殿。

聖殿裏,顧随安經過三四天的休養,人已大好。

見到楚晔,瞪大眼睛,道:“你怎麽跟回來了?”見他不語,又道:“那邊的事你不管了?”

楚晔瞥了他一眼不語。

“阿媛不可能願意你留在這兒啊?”顧随安忽然頓悟,對着他大叫道:“是不是你仗着阿媛對你會心軟,以死相逼?”

楚晔側了側臉。

顧随安見狀,後沉默片刻,嘆了口氣道,“你跟着她也好,軒轅宏失蹤了,此人不知道從哪裏練來的玄冰神功,邪門地很,那一掌如不能當即打死他,他若得邪法醫治,恐沒幾天便會好,他要知道阿媛要出方丈之地,怕是會對她不利。”

他看了楚晔一眼又道:“我雖找到紫葉樹,讓阿媛恢複了武功,但她接二連三的重創,身子終究受損,以後怕也練不了上乘的武功,也就那樣了。”

見楚晔垂眸不語,恨聲道:“別以為雲族人打不死摔不壞。阿媛跟我不一樣。我從玉峰山跳下來時,破了血陣時,因有武藝在身,落在彼岸坡毫發無損。可阿媛被廢了武功,直接從坡上摔下來,夢遙找到她時,血肉模糊的一團,手腳俱斷,足足在床上躺了半年,才能起身。”

原來是那樣的一日一日,一夜一夜……,楚晔胸口悶痛,喘不過氣來。

“你怎麽能這樣,即使你當日不知道那是阿媛,可那也只個尚未及笄的小姑娘啊,你也下得了手?如此冷血,狠毒!”

“楚晔,你怎可一而再地舍棄她!以前那個愛笑愛玩的姑娘被你害死了。”顧随安目含淚光,“現在的阿媛,你若不和她說話,她可以不言不語獨坐一天。現在的阿媛可以毫不猶豫地殺幾千降兵。是你的舍棄一步步将她逼成至此!”

楚晔大恸。

……

入夜,阿媛己回房歇息。

楚晔被關在屋外,又不想離開聖殿回城裏的小院,只靠在廊下,閉目養神。

顧随安踏着月色而來,看着他,掙紮了半天,才道:“随我來。我有事告知。”

兩人去了顧随安的屋子,他倒了杯茶給楚晔,才細細道來。

方丈之地,原是雲國雲族皇陵所在,在楚業燕三國的中間,綿延數千裏。

雲國國滅,潰敗之後,領着百來遺民,藏身此地。

并以雲氏之血為陣眼,以命相抵,設血陣,将入口出口全都封死。從此方丈之地便與世隔絕。

象玉峰山,靈歌河,皇陵……那裏的陣法為死陣,與山川河流融為一體,永生不滅,唯有雲族人血可開。

方丈之地所有的陣,除了巨石山道,皆為死陣。

最後一陣巨石山道本欲設死陣封死,但雲氏每設一死陣,需數條人命,且當時雲族人己所剩無幾。雲族家主不忍,便下令設了活陣,需十五一封印。

陣法既成。大家便在此安居樂業起來。

歷時千年,從最開始的數百遺民,如今己有萬餘人,建起了方丈城。

城中,五髒俱全,官府衙役,酒樓茶肆樣樣不少。繁華堪比一國都城。

城中玄、紫、青、綠四個姓氏為雲族世代家衛。千百年來一直忠心追随雲氏一族。

王姓一家原是雲國臣相。入了方丈之地後,仍為相位。

這裏男耕女織,民風淳樸,雖與世隔絕,卻也人人都樂在其中,連雲氏一族也不再去想什麽入世、複國大業。偏安一隅,與世無争。

世間總有那麽一二個例外,百年之前,王家出了一名極具野心的家主,不甘困于此,一心想尋得寶藏之後,再複雲國,成就一番霸業。

可雲族不同意,數百年的安逸讓他們己不想複國,更不想用族人的鮮血去尋寶藏。

這位家主,便尋來了一味上古秘毒,“黃泉水”。黃泉水混在茶水中無色無味,只消半滴,便能讓人中毒。它并不能讓人立時斃命,但會引發心悸之症。不出三五年,便會心竭而死。

果然五年之內,雲氏全都死去,只餘一位三歲女童。

王家家主為掩蓋奪位的事實,對外宣稱,雲氏死于家族遺傳心悸之症。

又尊女童為聖女,為方丈之皇。為确保子嗣,聖女十六歲成人禮時,需同時大婚,娶四夫侍。

聖女并無實權,終日被困于聖殿之內。生下長女可繼位。其餘的在出生之日,便被喂了黃泉水,不出月餘,便都死于心悸。

王家人控制雲氏一脈後,開始全力尋找寶藏,可遍尋不得。

他們到死都不知道,雲族為保子嗣繁衍,寶藏需雲氏男子與女子血液融合才能開啓。

殺光雲族男子,只餘孤女,如何能啓?

第二代聖女,生了一男一女龍鳳胎。女兒名為雲萱,男兒名為雲逸。在夫侍與親衛的幫助下,将雲逸偷偷送入玄家。

雲逸在玄家長大,成親生一子。此子長大後,又生一子。一日父子倆的相貌,不小心被人窺見。為避免連累他人,倆人***而亡。

那剛出生的孩子,便被玄家,從未封陣的巨石山道送出方丈之地。也算幸運,剛巧遇上玄明,便被他帶走。後被顧峰夫婦收養,取名顧随安。

雲萱十五歲時,在四大親衛,玄、紫、青、綠的相助下,利用十五年封陣之機,與侍衛玄明,由巨石山道,逃出了方丈。并反手結陣,将王家人馬封在了山道內。

雲萱與玄明出了方丈之後,遇到了軒轅極。雲萱與軒轅極成親後。玄明便去了楚國,改名宋回春,建了回春谷。

雲萱封印巨石山道十五年後,封印自動打開,王家人便派人四處搜尋雲萱下落。

終在三十年後,找到了阿媛,将她逼回方丈。

阿媛來了後,與我一起,聯合四大親衛,将王家一網打盡,還找到了寶藏。”

顧随安說完,擡眼看向楚晔,見他面色蒼白,垂目看着地面。

☆、方外來客

顧随安說完,擡眼看向楚晔,見他面色蒼白,垂目看着地面。

楚晔等了良久,見顧随安不再往下說,才開口問:“還有呢?”

顧随安冷冷地看他一眼,“沒了。”

他還有好多問題,阿媛傷怎麽樣了?她是怎麽打敗王家的,找到寶藏的?有沒有吃苦?還有最重要的,阿媛有沒有真的跟他們成親?可話到嘴邊又問不出口,若顧随安說是真的,那自己怎麽辦?轉念一想,管他呢,反正他只要阿媛。

顧随安在櫃子裏摸索了一陣,取出一張人臉面具,遞給他,“戴上。”

楚晔手指挑着面具有些嫌棄。

顧随安怒道:“你以為,阿媛會樂意你跟着她?”

聽了這話,楚晔擡手戴上面具,上了臉,才發現是一張夢遙的臉。

剛要撕下來,便聽顧随安咬牙切齒地道:“你若敢毀了,便再沒合适的機會跟在她身邊。”

“我便是我,何需做人替身!”

“你頂着自己那張臉,能一直跟着她,去業國?”

“那也不要他的臉,随便給我張陌生的人便行!”

“過了今晚,你以為阿媛還會讓你跟着她?說不定現在就已想好辦法,甩掉你!”

“……”

“這張臉,可是我緊趕慢趕,剛做出來的。我已細細想過,這夢遙是最合适的。他身量……”

顧随安看了他一眼道:“若幾年前,你還壯實些,現在麽相差無幾了。”

……

将一根玉笛甩入他懷中,又道:“拿着這個裝裝樣子,這再蒙上眼,幾根白發染黑,阿媛便認不出來了。夢遙近來嗜酒,再灑些酒水,便連氣息也掩了。且夢遙孤辟少語,你連話都不用說。”雙掌一擊“天依無縫。”

……

第二日,阿媛一早便出門了。楚晔生怕被甩掉,緊緊尾随。

二人走到聖殿門口,平日裏大敞的殿門,半開半掩,只留着一道縫。

阿媛忽然飛身向前,身形一側,正好能從門縫擠過。楚晔連忙也側身擠進,可堪堪被卡住,正要提氣收身穿過。

阿媛伸出一指微屈,在門環上輕輕一扣,門緊了幾分,楚晔再度運氣,又是一扣,門又卡得更緊些。

姑娘朝他挑挑眉,翩然下山去。

顧随安出來,見狀,又跑回屋,取了本縮骨功秘籍來,笑着道:“不知楚兄現在再練此神功,還來得及否?”

楚晔黑了臉。

顧随安笑夠了,才放他出來。

斂了笑,正色道:“玄冰神功,原本乃方丈之地的武功秘籍,不知何時流落出去,為軒轅宏所得,如今己大成。但那日與他交手,他內功心法又有些邪門,像是非正宗的玄冰心法,他視阿媛為死敵,這次雖被你重傷,只要人不死透,但難保他不用邪法療傷,他傷愈後必卷土重來。這世上除了你的赤陽神功,怕是無人能敵。還有……”

他頓了頓才接着道:“我見過錢大富,聽他說起過你們,錢大富還細細跟我說了軒轅睿之事。我倒認為與其說他死于玄冰掌,不如說是死于黃泉水更合适些。但一個世家女如何會有方丈之地秘毒的?這事還無人知曉。那些人除了軒轅睿後,還會不會對阿媛下手,也未可知。你和阿媛千萬要當心,別喝茶水。“黃泉水”只混在茶水中才有效。”

“好了,交代完了。”顧随安揮揮手,轉身往聖殿裏走,“就此別過!”

“嘭”聖殿大門關上。

顧随安獨自一人站在門內,望着這層層雕欄玉砌的殿宇,心道:阿媛是聖女,我便是這實實在在的聖父。居然把楚晔往媛身邊推,這世上再沒有比我更像聖人的人了。

那有什麽辦法呢?

三年了,他與阿媛相識五年,朝夕相處三年,阿媛始終當他哥哥,未有半點心動。他總是想着讓她好的,讓她開心起來,像以前一樣。

四年前,顧随安帶着藍雪蓮和家傳玉镯興致勃勃地去翠微湖向阿圓提親。

路過靈州時,為救差點被馬車踩踏的孩子,而不小心擦傷手臂,孩子的父母,見他手臂血流得厲害,非要讓他在家留宿,休息幾天再走。

顧随安急着見阿圓,自然不願,随口說道:“沒事,我天生異能,這點傷,不過片刻便好。”

只這一句,便被路過的王家黑衣衛盯上。

那些人一路跟随,呼朋引伴,又叫來多人,達二十多人。

到了業國翠微湖,眼見顧随安要進桃花陣,便接奈不住,現出身形,出手抓人。

顧随安大驚,“我一醫生,從不與人結怨,這是為何?”

“你的血便是原因,快随我們回方丈之地。”

顧随安來不及想話中含意,就逃入陣中。誰耐煩跟他們去,自己還急着讨媳婦呢。

黑衣人也入了陣,見到他便一刀砍來。

“你們這是要人命啊!”

陣裏的動靜引來了留在山莊的十幾名侍衛。

顧随安見到來人,道:“我來找阿圓!我是她朋友!快幫忙,這些匪人要殺我。”

見衆侍衛還猶豫,大喊:“我是來求親的,聘禮都帶了!”

這時侍衛中才有了動靜,一個老嬷嬷出來道:“公子可是楚晔?”

顧随安一口老血哽在喉中,眼看要招架不住,大叫:“我不是!我回春谷的顧随安,是醫者,是好人!快幫忙啊,他們要抓我去什麽方丈……”

話音未落,見老嬷嬷提刀躍入陣中,見黑衣人便砍,出聲命令道:“殺了這幫人,為夫人小姐報仇!”

衆人混戰在一起。

黑衣人個個功夫了得,又丈着人多。顧随安他們漸漸不敵。

桃花陣也被破了。

侍衛們幾乎傷亡怠盡。徐嬷嬷也受了重傷。

正要命時,錢大富帶觀福樓弟子接到信號趕來。

幾乎以命換命,将黑衣人殲滅。

徐嬷嬷死前,告訴顧随安他生世的秘密。

顧随安乍一聽,以為在說書呢,驚訝地合不攏嘴。當即決定回北疆問問父親,同時也找找可能流落在楚國的阿媛。

再次路過靈州時,又遇上一個尾巴。

顧随安警覺起來,先不忙趕路了,繞了一天,又多了二個尾巴,在靈州城又繞了二天,确信只有最後這三個尾巴,才假裝受傷不敵,一路按他們的意願上了玉峰山。

當三人合圍上來時,顧随安袖子一揮,三人紛紛倒地中毒。

“你不是醫者麽?”

“怎麽以毒殺人!”

“兔子逼急了,還咬人呢!”他插腰道:“要知道,神醫制出□□也是分分鐘的事。上次是我大意,讓你們害了這麽多人命,今天要你們賠命!”

見三人口鼻流血,剛拎起藥箱要下山。

三人中一人忽然暴起,直直将他推入懸崖。

“完了,自己果然只适合救人……”顧随安聽着自己呼呼下墜聲心裏默哀。

忽然,肩上未愈合的傷口劇痛,眼前紅光一閃便落在,一個開滿彼岸花的陡坡上。

生生往前踉跄幾下,才站穩。

看着這青山綠水,遠處谷中的城池,他才确确實實地相信徐嬷嬷的話。

既來之,則安之。

顧随安往城池方向走。

見自己衣衫上滿是血跡,狼狽不堪,索性掉些節操好了。于是趁人不察随手從農家裏取了套衣服換上。又将舊衣埋入土中。打扮地妥妥貼貼不過走了幾步路。

一陣殺豬般嚎叫:“老婆,我的新衣不見了!”

顧随安雙腳抹油,向山下狂奔。

突然,眼前一閃,出來一對姐弟,攔在面前。

“你跑什麽?”弟弟執着兩把明晃晃的雙鈎問。

“吃得太多,有些積食,所以運動運動。”

“青木,你吓到人家了。”姐姐十七八歲的年紀,聲若銀鈴,長得也十分秀美,看着顧随安,微微一笑,道:“公子別見怪。”

顧随安匆匆作了揖,“無妨。”擡腳就走。

卻聽見身後,青木的姐姐道:“公子面生,不住城裏麽?住在哪個谷中?哪個村?”

這可不好答,顧随安加快腳步,趕緊溜之大吉。

一入城池,他便去問玄家在哪兒?

想不到城中百姓個個都知道,還很是熱情,不僅告訴他地方。有不少閑得蛋疼的,自告奮勇要帶路。

他慌忙謝絕了大家好意,一人上了玄家。

到了玄家門口,又遇到那對姐弟。

姐姐笑着道:“這位公子來作客麽?”

“嗯”

“我叫青紅,這是我弟弟青木。我們家就住在那裏……”青紅指着對街的一幢大宅子,紅着臉開口道。

“嗯”顧随安,完全不敢多說一個字,怕露了餡,被人發現自己不是方丈之人。見到門房來請,如蒙大赦連忙入內。

當顧随安在玄家,報出玄風的名諱後,出來一位老迂五十的老者。

見到他睜大眼睛好好打量了一番,這年輕人,好生面熟啊。

顧随安道:“我從方外來,今年正好十八。”

玄風一拍大腿,頓悟,“是你啊!”

高興地很,拉着他,左看右看,感嘆道:“小娃娃長這麽大了啊!長得真俊啊!一表人才啊!”

“出生時你才這麽點大!”他用手比劃了一下,回憶道,“哭起來像只小貓,哈,我記得你右股上個紅色胎記。”

☆、治傷

顧随安讪笑道:“這個就不用看了吧。”拍拍肩上的傷口,“取點血驗一下一樣的。”

玄風輕拍了一下他的頭,“小鬼頭,當初可是我親手抱你出去,交給叔父的。照顧了你多日,你的樣子我還是記得的。”,又轉口問:“叔父可好?”

“前些年便故去了。”

“唉,人死不能複生,娃娃你要節哀。”

“……”

本想早點出去,但巨石山道被王家人守得嚴嚴實實,顧随安只得在玄家以親戚名義暫且隐居起來。平時暗中留意王家動靜,想着什麽時候能避開黑衣衛,破了巨石山道陣法,逃出方丈去。

青紅姐弟倆自從顧随安知道為玄家的親戚,并住在玄家時,常來相伴。

青紅對藥材表現出濃厚的興趣,三天二頭前來讨教。顧随安亦耐心講解。

如此一過,便是一小年。

一日,王家主在山坡上發現了一團血跡。用雲母石牌驗過後,興奮異常,高呼:“聖女回來了!寶藏可得!”

于是,王家人傾巢而出,在整個方丈之地搜尋聖女。不出半日,他們在夢遙的木屋發現了,已一息尚存的阿媛。

王家人生怕這唯一的雲族血脈沒了,便滿城貼上布告,尋找神醫為聖女治傷。

顧随安于心不忍,冒着被發現的危險,揭了榜。

入了聖殿,見了人,他又驚又痛,那雙眼睛,他怎麽可能忘得了。是阿媛啊!原來阿媛便是聖女啊。難怪徐嬷嬷會知道他的身世,知道雲族,知道方丈之地。

他一日一日一夜一夜地守着,到了第五天,阿媛終于脫離危險,醒了過來。

可變得不言不語,沉默異常。接骨換藥也不喊疼,一臉漠然,仿佛那是別人身體。

只在高燒昏迷之時,喃喃地喚着,“先生”和“晔哥哥”。

很久以後,顧随安才明白,“軒轅睿之死是阿媛的心魔”,而“楚晔便是阿媛的心殇”。

心魔需除,心殇得治。

他又一日一日一夜一夜地陪着她,照顧她,不停地跟她說話。

半月後,阿媛終于開口,“顧大哥,謝謝你。”

顧随安握着她的手,肯求道:“阿媛,你要好起來……”

一日一日地,阿媛果真好起來了。

能坐起來,能下床了,能走路了……

筋脈恢複了,內力回來了,武功恢複了……

可不再笑了,也不淘氣了,每日一人獨坐好幾個時辰。明媚愛笑的姑娘變成波瀾不驚清清冷冷的一個人。

阿媛能下床以後,王家便張羅着替她找夫侍,以延血脈。

那日,王家家主來了聖殿,對阿媛道:“聖女幾月前便己過十六歲生辰,按規矩,十六歲生辰宴便是聖女成親納夫之時。只當時聖女重病,所以臣等未作操持。如今聖女己大好,該辦了。”

阿媛靜靜地聽他說完後,怔怔地看着窗戶,一動不動,一聲不吭。

人走後,顧随安握着她的手,道:“阿媛,你別答應,我知道你不願這樣。”

“我是不願,但我想答應。”

“為何?”

“一次不成,會成二次,三次……無數次,不管我願不願意,最終還得答應。”

“我們可以出去,再不回來……”

“天涯海角,他們終會找來,不是嗎?顧大哥?”

顧随安垂頭不語,阿媛接着道:“還是流盡你我身上最後一滴血,結成死陣,把他們永遠困在這兒!”

“顧大哥,我不要死,我要替先生報仇,替他完成心願,替他守護他想守護的東西。所以死的只能是他們!”

“難道你就這樣随随便便成了親,那可是你的終身大事,你一個姑娘家,這怎麽可以?以後要怎麽辦?”

“可蕭九早己做過這樣的事了。那時候,沒有人對我說這樣的話,沒有人告訴我姑娘家不能做這樣的事。”

“阿媛,你現在知道也不晚……”

……

阿媛沉默許久,撫着受傷的臉頰,忽然出聲道:“我這個樣子,會有人願意娶麽?”

“當然有,阿媛這麽好……”顧随安手指輕撫上臉頰上的傷口,道,“別怕,會好的,你要對我有信心。”

……

窗外的夕陽,快要沉落在山巒中時,阿媛突然開口道:“既然有人娶,那我便按他們意思成親罷。”

顧随安心中一痛,不禁開口道:“不如我吧。”

……

聖女要納夫侍的聖令一出,如一石激起千層浪,方丈裏的民衆歡呼雀躍。

繼找回聖女後,他們很快便能迎來新的皇嗣。世世代代讓他們無比崇敬且不可替代的皇族雲族的血脈終得以延續。

可高興歸高興,卻無一人報名。

相傳,聖女重病卧床不得起身,又損了臉。更要命的是還有傳言,聖女只得活一個長女,其餘地全會死!

如此一來,适齡男子,都逃得遠遠的了。

王家家主一咬牙,從自家子侄中挑出一人來,作為夫侍。

那子侄聽說自己被選中,堅決不願,絕食三日。

家主來見時,有氣無力的哭道:“求大伯饒命!且不說聖女又病又醜,我若與她生下孩子,死的死,活的也遲早要被放幹血當鑰匙!那好歹也是王家人啊,求家主憐惜!”

王家主一想,也頗有道理。如果雲氏中混入了自家血脈,那不就等同于害自家麽?從雲萱一代起,他們王家派出世外的子侄,無一人回來,全死了,自家總共剩了不到四十餘口。

見家主猶豫,那子侄再接再厲,道:“我王家世代最重情意,豈能做加害自家血脈之事?不如另找那四大侍衛家,他們一向自诩衷心雲氏,四家加起來,人口足有百衆之多,必然肯出幾個适齡男子成全聖女的。”

“好主意……”

王家主打定主意之後,便分別去了玄、紫、青、綠家游說。

各家都是幾句不痛不癢,不置可否的話。正當他考慮要不要用武力威脅一下時。守護聖殿的黑衣衛來報:“聖女有請家主。”

王家主立時去了聖殿。

入了殿,見聖女正在搗鼓一盞一人高的宮燈。宮燈分二層,外層還能旋轉。

見了王家主道:“王家主,再過三日,便要成親了,王臣相可安排好夫侍人選了?”

王家主道:“臣覺得四大侍衛家一向忠心,從這幾家出來的人,必是最好的。”

“哦,人選已定好了?”阿媛道,“長得可好看?能否讓我先見上一見?”

“這……”王家主想了想道:“可恨那四大家,輕視聖女,到現在都還沒個确定人選。”

阿媛摸着受傷的臉頰,道:“他們可是嫌我又病又醜?”

“……”

王家主一時語滞,還未等他開口,便聽見聖女幽幽地道:“我其實只傷了半邊臉,另一邊還是蠻好看的。”

“……”

“不如讓我去各家,相看相看?”

王家主想了想,這樣也好,既然聖女能厚着臉皮親自去逼婚要人,總比自己當惡人好。

“王家主,可否與我同去?”

“不……這就不了。最近城中事務繁忙,臣一時走不開。”王家主道,自己剛從這四家回來,再與聖女同去,難看了些。

“那王家主,可否幫忙着人知會一聲?就說,讓紫、青、綠三家主帶上各家的青年才俊,在玄家等候。”阿媛道,“我身子骨不好,要是四家都走上一圈,怕是又要病了。”

“聖女,說得極是,臣馬上去辦。”

☆、不該

傍晚時分,

顧随安和阿媛來了玄家。

阿媛到了後,玄、紫、青、綠三家家主,帶得自家得用的子侄,早已侯在廳內。

阿媛與衆人相見後,開門見山道:“我欲除王家,諸位所見如何?”

大家面面相觑。

阿媛又道:“王家一心尋寶,以期稱霸天下,諸位覺得可行?”

玄風道:“方丈之地,男女老少加起來不過萬餘,如何與世外數百萬大軍相抗?”

“光有財物有何用?”綠家主道。

“是啊,怕是到最後連這方寸安寧也不得保。”紫家主咐合。

“我等隐居在此世代安樂,有何不好?”青家主也開了口。

“王家執迷不悟,以殘害雲氏子嗣來尋寶藏,這點想必諸位在雲萱出走時便已清楚。”阿媛道。

衆人點頭。

“雲氏逃在世外三代,終被逼回方丈,引作鑰匙。王家不滅,雲氏必絕。”阿媛淡淡地道。

綠家主道:“可方丈歷經千年,已無屠戮之事。”

“真的沒有麽?”阿媛道,“雲氏如今只餘一絲血脈,這不算屠戮麽?難道只有矛戈相向才是麽?”

青木用手肘杵了杵青紅,輕聲道:“姐,我覺得那聖女講得很有道理。”

青紅卻一直看着顧随安,自從他去了聖殿為聖女治病後,已有半年多未見了。他身子尚健,只是看上去有些抑郁,眼睛一直留在聖女身上。

“王家不除,若有一日被他們找到寶藏,方丈之地該何去何從?你們又該如何選擇?諸位家主不妨說來聽聽?”阿媛看着大家沉聲道。

衆人一時瞠目結舌,無言以對。

阿媛靜靜地等着。

一柱□□夫後。

玄風跪下道;“屬下願聽聖女號令。”

“屬下願聽聖女號令。”紫家。

“屬下願聽聖女號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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