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默數1個數

默數1個數

《綿延》

文／唐靈煙

2023年7月3日

2017年 11月7日星期五

“I pretended to pass by with an expressionless face.”

——《路奚言日記》

“哎哎哎，聽說校花昨天和秦珩分手了。”

“正常啦，她那種人能談多久才怪。”

“哼，長得好看就了不起了？”

“诶，秦珩也不怎麽樣。”

毫不意外地，陶眠又成了全班的議論對象。

她顯然是都聽到了，眼神輕飄飄地從那邊掠過，一臉的漫不經心和煩躁。走進來扯下肩膀上的書包往座位上扔後再腳步輕快地往教室門口走。

當然，走出去前并沒有忘記“報仇”。

只見她慢悠悠地從校服外套的掏出一只白皙纖細的手朝那些嘴碎的婆娘們豎了一根中指。

“黃初池！”大家都還沒從那根中指上反應過來，陶眠又是驚喜且歡快地叫喚一個人的名字。

有好奇的人撥開教室的窗簾一探究竟，可将頭探出去不過十秒就“唰”的一下将眼前的一幕遮蓋得嚴嚴實實。

窗簾表示自己很無辜啊，剛被拉開就又被拉了回去，此刻正憤怒地搖動着宣洩着自己的不滿。

哇，校花談戀愛直接玩無縫銜接？那個同學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就怕自己因為昨天通宵打游戲導致頭暈目眩連事情的真相都沒看清。

“诶，放學找幾個人去打游戲啊。”當事人陶眠轉了轉手上沒開的純牛奶低頭看下面眼睛還沒徹底睜開就晃悠着來學校的積極分子們，語氣平淡。

叫黃初池的男生有一顆虎牙，笑起來陽光燦爛

彎彎的眼睛散發出來的光全都落在陶眠身上。

“行啊。”，他轉頭望着陶眠笑了笑。

陽光透過樹葉之間的縫隙灑落，一部分光影在陶眠身上游走，冬日暖陽溫度适宜。此時，陶眠十分耀眼，原本就白皙的皮膚被照得透明。

黃初池咽了咽口水，想将手伸出去摸摸她的頭，就在一剎那間聿子珊的聲音割裂了暧昧，“陶眠，路奚言叫你進來補作業。”

陶眠這才如夢初醒，她英語作業還沒寫呢

這下慘了，班主任的作業不寫那是要死人的啊

“知道嚕，待會兒留一本給我抄一下啊。”陶眠一邊回頭一邊跟黃初池笑嘻嘻的，“待會聊，我去找你！”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黃初池一個人在走廊拖着落寞的心情回自己的班級。

他知道陶眠不會去找他。

黃初池在陶眠隔壁班，除了成績沒一處讨老師喜歡，天天帶着其他不學無術的小弟違反校規，這種小霸王性格只會在陶眠那會有轉變。

陶眠一回到座位上就風卷雲殘般地奮筆疾書。文化科中她英語最差，其次是物理，寫自己不喜歡的作業就是這樣的嗎。寫着寫着就冷不丁地想着要不要讓黃初池那家夥帶錢，思緒就這麽不請自來。

去還是不去？

陶眠撥弄了一下劉海兒，細細在腦海捋順自己的心思。去的話作業還沒寫完待會兒要交，不去自己又得跑一趟家，好麻煩。

想到這，一道清冷的聲線打斷了她的思緒，“補好了嗎？”

世界因為這句話竟安靜了下來，嘈雜的背影音不易而飛，只剩下陶眠劇烈的心跳聲。

她錯愕地擡起頭，畫面在這一時間定格。眼前少年秀颀，臉部線條冷硬，鼻梁高挺，碎短發幹脆利落不顯累贅。

清晨的陽光刺透值日生擦得明亮的玻璃窗，發絲被光照成黑茶色，整個人都毛絨絨的。

不知怎麽心跳愈來愈快，讓人不忍心打破唯美至極的畫卷。

幾乎是條件反射的，陶眠噌的一下蹦起來，椅子與地面摩擦産生愛的聲響，可就在那不知道是零點幾秒後這唯美畫卷被某陶姓大小姐一個站立給徹徹底底地撕裂。

是這樣的，路奚言作為英語課代表兼副班長很有責任心地俯下身彎腰看這個到現在還沒寫完英語作業的小壞蛋有沒有寫錯頁數，誰想到他只說了那麽一句話就把人搞到激動站起，好巧不巧他竟然還沒反應過來。

更離譜的是，這小壞蛋用的鋼筆，一個手沒拿穩，忽上忽下摔到了他衣服上。也沒想到這鋼筆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劣質品，一個勁的往外吐墨。

一秒，兩秒。

陶眠和他四目相對，旁人也被這情景所吸引，紛紛扭過頭來吃瓜。

路奚言擡了擡胳膊，仿佛下一秒就要往她的腦袋上蓋下去。

陶眠見狀立馬把手舉起來作投降狀，“打人不打臉，對不住大哥，我錯了。”

沒想到，路奚言只是“啧”一聲，瞪了一眼陶眠，出教室左拐。

但在陶眠這，路奚言的“啧”裏還是有後續的。

啧，待我處理完再來找你算賬。

也正是因為這個猜想，陶眠在路奚言走後整個人就不好了，她開始瘋狂地搖晃同桌的肩膀，“完蛋，你說他會不會揍我啊！”

寧非瀾被搖得感覺生無可戀，在強烈的“海盜船”搖晃下就差口吐白沫了。

“不……不會吧……你先放開我……我快要被你搖死了。”

寧非瀾覺得腦子裏的漿狀物肯定在不斷翻湧，偏偏這大小姐按着自己肩膀瘋了一樣的就是不撒手，她都快翻白眼了。

路奚言快步趕到洗手間，三下五除二地處理完陶眠幹的“好事”。

校服沾了墨水是弄不幹淨了，路奚言只好把它脫下來，露出裏面的藍色衛衣。

而後他看向鏡中的少年，朝陽灑入他眼底泛着光，一手撐着洗手臺的邊緣，一手摸着自己的臉，深吸了一口氣後站直了起來。

有微風吹過在此刻莫名其妙就感覺不到寒冷，反而有點暖。

因為是在上早讀課，走廊上空無一人。在這時有點幽幽的寂靜，鏡中少年五官精致，眼角像燕尾一般細長，眼睛不算大是內雙，典型的銳眼。

這人走路的方式極是好看，此時走在走廊上像一個一線小男星來取景一般，氣質簡直。

當他出現在門口時，全班加上老師幾十道目光急速聚焦，路奚言鎮定地敲了敲門，打報告。

陶眠看過去，愣了愣。

他這表情按陶眠的話來形容，就算是戴着口罩也擋不住那張臭臉，看起來相當不爽。

講臺上的老師很明顯地皺了皺眉，“去哪了？快進來吧，下次不要遲到了。”

“是。”路奚言神情自若地走回座位，全程沒有看陶眠一眼，仿佛剛剛什麽都沒有發生。

知內情的同學将目光意味深長地轉向了陶眠，不知內情的也順着其餘人的目光投向了陶眠。

陶眠被這目光灼得始終不敢看向路奚言，神情尴尬，習慣性咬了咬大拇指，“不會真把他衣服搞廢了吧？”想了想近在咫尺的畫面，又惋惜道，“人家穿起來還那麽好看……”

時間回到十幾分鐘前。

路奚言跑出去後，那幾個女學生就又開始“啧啧啧”地議論紛紛。

“哎，聽別人說是陶眠往路奚言的衣服上噴墨了。”

“是啊，好像是噴了好一大塊兒，喬思銘剛從廁所回來說那件校服外套是真的廢了。”

“哇趣這麽嚴重，我的校服男神，心疼ing。”

“服了，沒長眼睛嗎？往人家噴墨是想引起別人的注意嗎？剛才人家出去還直勾勾地看着，道歉賠禮都不會嗎？”

“就是啊，笑死人了，不用見到一個帥哥就投懷送抱吧，真惡心，哈哈哈哈她怕賠不起吧”

見陶眠像粘在椅子上手撐着腦袋眼睛望向別處發呆一動不動，那幾個女生說得更加起勁。

陶眠不管是因為她也知道是她自己做錯了，但作為死黨的滕枝鳶可不會袖手旁觀。

她往那幾人桌上扔剛剛老師叫發的輔導書，厚厚的書砸到桌面，發出了一聲巨響，幾人被砸了個措不及防的，連話都說不出來，全都直勾勾地看向滕枝鳶。

她嫣然一笑，聲音氣勢毫不遜色于男人，“對呀，我們賠不起，幾位小姐，要不要出一出資啊！”複又佯裝醒悟，拍了拍腦袋，“對哦，幾位小姐好像家境都有些窘迫的呢，還是不要為難你們了，可能連零頭都拿不起，瞧我這腦子啊，不好意思咯。”

“你！”既然被氣得七竅生煙，臉紅一陣青一陣的。最後忍不住罵了句粗的，又加了句，“說你了嗎？普信女！”

這本來算是一段小插曲的嘲諷，但仍讓陶眠一整個早讀課都不敢去看路奚言，滿腦子全是在想他口罩下的地方有沒有事。

忐忑不安的心情維持了一整節課，一下課她就離了座位，往隔壁班去了。

她長得很精致，及腰的長發利落地紮了個馬尾，劉海而襯托的是一雙大大且極為靈動的眼，戴上了眼鏡更甚，一戴上那眼兒更大了。就算她擱在那兒一站什麽都不做，都是道堪稱奇觀的風景線。

“黃初池，校花來找你了哦。”教室裏的男生們推搡着黃初池調侃。

黃初池皺了皺眉，滿臉不爽地将男生推了個踉跄，再看向陶眠時，嘴角才挂了笑。

“怎麽了？”黃初池問。

陶眠跟人說話不大喜歡拐彎抹角，幹脆就截了當道，“你們男生喜歡吃什麽？”

啥？黃初池愣了一兩秒，确定自己沒把話聽錯後，立馬就臉紅了。

要請他吃東西？

陶眠站在那兒看着他紅得跟猴屁股似的臉。

我說了些啥，你就臉紅了？

所以說男人的腦回路有時候真的沒法理解。

“你要請我吃東西啊？”黃初池不好意思地憋出一句。

是這麽想的啊。

陶眠聞言毫不留情地甩了他一對白眼珠子，帶了刀似的，“誰要請你吃？”

“那你……”問我幹什麽？

黃初池垂下了頭。

“哈哈”，陶眠笑得有點假，“送點東西給人家當賠禮，不小心把墨噴別人衣服上了。”

黃初池猛地一驚，剛才的失落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驚訝，“把墨水噴到別人衣服上了？你沒事吧？怎麽這麽不小心。”

黃初池連忙拉着陶眠左看看右看看有沒有受傷

陶眠眉心一跳，一把推開他。

“停停停停停！我沒什麽事，是別人有事！”

黃初池順了順心道“那就好，原來是別人有事”

陶眠抽了抽嘴角，又返回話題問“嗯噴到了課代表好像，想買點吃的道個歉”

黃初池一臉不開心地說“怎麽沒見你對我這麽客氣”

陶眠呵呵地笑“去你的，晚上出來請你吃東西，行了吧，快講”

幾分鐘後，陶眠累死累活的，去小賣部提了一大堆零食，風風火火地走進班裏。

剛走進去一大堆人又竊竊私語，陶眠也不管，掃了一眼就徑直走向一個地方。

路奚言正在寫班務日志，突然一堆零食就往他桌上放，連着他的手也顫了顫，字都寫歪了。

路奚言吸了口氣，掀了掀眼簾，把筆放下，語氣平淡到挑不出是什麽味道，“作業寫完了嗎？”

陶眠嘴角狂抽，你要不要這麽死心眼啊

她也懶得應他，繼而看向坐在他前面的那個，前桌會意立馬收拾好東西，紅着臉離開。

陶眠慷慨大方地往他前面一坐，翹着一雙細長的玉腿，笑嘻嘻地望着他。

路奚言眉梢一挑，她立馬正正經經，“那什麽路奚言是吧。我不是故意把墨水濺你衣服上的，我跟你賠個不是。”

說話的，陶眠拿出了一瓶烏龍茶“咚”的一聲放到路奚言的桌上

他聽後低笑了聲，語調裏帶了一點點鼻音，“沒事，就一點墨而已。”

陶眠聽着他笑，耳朵竟不自然地爬上了一抹薄紅。

陶眠眼神躲閃，輕咳了一下，“随便了，反正這是我的賠禮。”

說完，她朝那堆零食努了努嘴。

路奚言這才朝那堆東西正眼看了一眼。

“不用。”他拒絕得很快。

可能這樣說，有點忽略人家的心意，所以她想了想，又補充道：“我原諒你了，拿走。”

陶眠笑了，眼睛眯了眯。

但她是被氣笑的，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有男生拒絕她的東西，“拿給你了就收着，姐累死累活去買的，不要就扔了。”

磨磨唧唧的，爽快點行不行？

人家卻笑了笑，“不用。”路奚言再次拒絕。

“道歉要的是心意，你的心意我領了。”他再次補充，義正詞嚴的樣子，讓人覺得怪好笑的。

陶眠的嘴角繼續往上翹，然後恢複成一條直線，她不笑的時候看起來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你不喜歡吃零食嗎？行吧，加個聯系方式轉3000塊錢給你，算是你的醫療費，精神損失費。”接着又托着腦瓜子想了想，“還有什麽來着？算了，不管了，反正3000塊應該夠了吧？”

陶眠邊說邊打開手機，劃開界面，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在那興致缺缺把玩。

“不需要。”剛才溫柔帶笑的語調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零下不知幾百度的冰冷。

這句話是真的徹徹底底地把陶眠激怒了，“诶，我說你這人欲擒故縱也有個度吧，3000塊錢你都看不上，你那衣服有多值錢？你……”

陶眠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就“喇啦”一聲，對面的椅子發出了凄厲的聲音。

路奚言一股腦把書亂塞進桌肚裏，放下筆就全然不顧的往外走。

“嘁。”陶眠朝着他的背影嘀咕了句，“傻x 連錢都不要。”然後就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自己視線範圍內。

那群女生見狀又開始議論紛紛，充分利用自己的發言權。

陶眠依舊是沒什麽興趣，踢了踢腳下的瓷磚，收了手機回座位。

也不管那些閑着無聊拿她當讨論對象的人。

“陶眠，你今天皮膚很好哦。”

陶眠勾唇，“一直很好，我沒瞎。”

那女生一噎，又笑，“你的臉看起來像水蜜桃，我想吃。”

陶眠暗地裏翻了個白眼，很想爆粗口，但人家這麽熱情也不能讓人不盡興是不是？

于是。

陶眠笑了笑，回敬道：“謝謝，你的頭看起來像球，我還挺想踢的。”

語氣恭恭敬敬，沒有半點兒毛病。

女生：“……”

“噗。”一旁的寧非瀾嘴裏的牛奶差點兒沒噴正在刷題的前桌身上。

前桌疑惑地轉過來，寧非瀾擺了擺手連忙道，“抱歉抱歉哈。”

等前桌轉過去後寧非瀾才朝陶眠豎了個大拇指。

陶眠揮揮手，“低調低調。”

但是過了一會兒陶眠就趴在桌子上，唉聲嘆氣，連頭上的呆毛都垂下去了。

有氣無力地說道“路奚言好像生氣了，他又不要零食，其實我就是單純不想欠他的，其實還想順便加個聯系方式的”

陶眠猛地坐起來然後激動地說“然後，然後他就啪的一聲甩甩屁股走人了”

寧非瀾翹着二郎腿修着指甲無所謂的擺擺手說道“哎呀 沒事的雖然他板着一張臉，但是人還挺溫柔的。”

“他？就他還溫柔？”陶眠明顯的不相信。

往後的三節課兩人相安無事，路奚言一下課就出教室右拐，陶眠則窩在座位上看漫畫看得津津有味。

有時還抽空往那擺滿英語作業的座位上看兩眼。

誰要去找你，溜得比兔子還快。

放學後，陶眠磨磨蹭蹭地收好東西，踩着光亮朝校門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