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城外

第13章 城外

◎萬裏限制就是最垃圾的東西◎

花燃躺在床上,聽着屋外細碎的交談聲。

“新一批藥已經煉好,等會兒去找小雲拿,屋內有一個新貨,修為深厚,控制時小心點。”這是戚樹的聲音。

“你做事我放心,既然都被你控制住,還能翻身不成?我說你就是太謹慎,這段時間這麽多人,你多花點心思随便能抓一大把人,何必這樣兩三天一個,小心翼翼得可笑。”另一道粗重的男聲很陌生。

“你懂什麽?外出行走歷練的修士哪個身上沒點本事?”

“再有本事也比不過你本事大,夢蓬萊這麽大,哪一天沒有死人?失蹤幾個人誰知道?”

“百花城是個好地方,我還不想離開。”戚樹語氣暗含警告,“動作快點,別在我這兒待太久。”

“知道知道,膽子越小越啰嗦……”

……

交談聲逐漸遠去,花燃翻身換個姿勢,無聊地盯着房梁上結網的蜘蛛。

果然男人的嘴騙人的鬼,上一刻還含情脈脈,結果這就麽快翻臉不認人要将她賣了。

她嗅着空氣中的幽幽香氣,想到那朵對方不願割愛的玉竹芝……什麽玉竹芝,明明是是天竺蓮,是她九死一生得來結果被半道打劫的東西!

天竺蓮千年一開,整個夢蓬萊找不出第二株,是能夠活死人肉白骨的靈藥,生長在滿是瘴氣的枯骨之地。

她收到任務去采摘成熟的天竺蓮,從無數或人或獸的搶奪者中拿到天竺蓮,卻因受傷過重,不小心吸入一口瘴氣導致思維混沌,迷迷糊糊中被人攔住。

對方有兩個人,還是用毒好手,她本就身中瘴氣又受了傷,加上他們身上防不勝防的毒,最終支撐不住從一個斷崖滾落,斷崖下是一條河,讓她得以保住一條命。

搶東西的人也沒能讨到太多好處,估計在她手裏去了半條命,只可惜天竺蓮還是被對方奪走,她帶傷回去後因沒能完成任務,又被樓主懲罰。

因那次任務,她在床上躺了半個月。

她很少失手,更何況是如此慘烈的結果,自那之後她就開始研究毒,如今雖算不上及其精通,但認出那兩個仇人以及破除他們的毒術還是可以的。

她當初想方設法打探過打劫者的身份,只是一直都沒有消息,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就在這百花城裏以如此巧合的方式遇到。

戚樹兩兄妹不僅是騙子,還是強盜!

莫約半個時辰後,房間的門被打開,走進來一個身材魁梧的髯虬大漢。

花燃直愣愣躺在床上,目光空洞無焦距,看着大漢拿出一個香囊系在腰上,香囊封口處串着兩個小鈴铛,随着他的動作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

香囊味道極重,讓人的注意力不自覺全部放在嗅覺上,晃動的鈴铛一響,像是要鑷取人的全部心神。

先有賞花會上摸骨贈香囊,後是請人飲茶,假借摸骨看相的名義試探實力,香囊和茶水裏都放置惑人心神的藥物,聞的是香囊氣味、喝的是加料茶水、見的人是無害又含情的戚樹。

這樣一整套招數不算太高明,遇到有警惕心一些的人容易失手,但這未免不是一種篩選下手對象的一種手段,太過機警敏感的人會被篩除出去。

可惜這樣敏感的人終究是少數,百花城從未出現過大量修士失蹤傳聞,在人人争奪機緣的夢蓬萊偶爾死那麽幾個人也正常。

誰會去懷疑一個在百花城裏普通的賣花人呢?

更何況對方眼盲,實力不高,與妹妹相依為命開家花鋪只為謀生。

“跟着我。”大漢晃動手裏的鈴铛。

花燃起身,仿佛手腳不受控制般動作僵硬,大漢習以為常,轉身朝門口走去,花燃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夜色已深,今夜月光不甚明亮,月亮不知躲在哪朵雲層後面,街道上空蕩蕩,只餘一排排屋檐下的燈籠幽幽亮着。

大漢專挑一些偏僻隐秘的小巷走,花燃跟在他身後東拐又西拐,如果不是前面帶路的人,她還真沒注意到這百花城裏竟然還有這麽多迂回曲折的巷子。

周邊房屋逐漸稀少,樹木倒是茂密起來,他們速度很快,大漢并不擔心花燃跟不跟得上的問題,運轉靈力跑得飛快。

花燃默默計算着距離,再往前一點,她離百花城就要有一萬裏,無法再往前。

看大漢并沒有放緩速度的模樣,她遺憾開口道:“還沒有到嗎?怎麽這麽遠……”

話沒說完,心口一悸。

她捏緊拳頭,那破和尚好好的百花客棧不住,又跑去城西了是吧?城西破屋和百花客棧相距千裏,她走出這麽遠已經到達萬裏的限制。

大漢反應的速度比她想象中的要快,沒有任何驚訝疑惑或質問的環節,在意識到不對勁後,對方第一時間向她出手,而她因為心口那一瞬間的疼痛慢了半息,失去絕佳的偷襲機會。

“啧……”花燃躲開攻擊,往回跑去。

大漢緊跟其後,卻見花燃退了幾百米後忽然止步,站在原地放松手腳,歪頭朝他笑道:“剛才那地方不夠好,這裏挺合适,準備好了嗎?”

花燃手腕處裝飾品般的紅繩一根根張開,仿佛蜘蛛織網般布下一張紅色的天羅地網。

與此同時,城西破屋內,心口突如其來的疼痛激得湛塵眉頭一皺。

他站起,朝城東的方向看去。

孤月影聽到動靜睜開眼睛,模模糊糊地看向窗戶,見到兩個影子閃過,登時吓得清醒過來,揉揉眼睛趴在窗戶仔細一看,兩道身影竟是湛塵和徐君平。

她跑出屋子,疑惑道:“大晚上你們幹什麽去?”

徐君平悄悄摸摸擡起一根手指頭指向湛塵,“去找花道友。”

“這個時候去?”孤月影更加疑惑,“阿燃姐姐不就在客棧裏,明天去找不行嗎?”

湛塵:“她在城外,城東方向。”

“城外?”孤月影瞪大眼睛,焦急道,“她會不會有什麽危險?深更半夜,她怎麽會在城外呢?”

說着說着,又忍不住埋怨湛塵,“你今晚怎麽不在客棧裏住?阿燃姐姐不是給你支付房錢了嗎?如果你在客棧現在說不定還能幫點忙。”

“你不知道她的修為?”

湛塵莫名看一眼孤月影,不明白她的焦急從何而來,若是花燃真有事情,該擔心的也不是花燃,而是她的對手。

他今夜沒回客棧也是為配合花燃,既然是吵架,總要擺出鬧別扭的樣子。

孤月影不滿:“阿燃姐姐是有一點強,但是萬一出現意外呢?萬一敵人特別強呢?你怎麽一點也不擔心?!”

擔心?

湛塵沉默不語,他不知道擔心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他下意識将手指搭在心口處,感受着心髒一下一下地跳動,這不是他的心,在花燃情緒強烈時,這顆心髒便會将感受傳達給他。

他在寺中體驗過花燃因逃跑失敗的憤怒,吃烤雞和逛街時的喜悅——這也是為什麽每次花燃帶小師弟跑出去玩他都知道……

可是花燃好像沒有擔心過什麽,所以他也不知擔心是什麽感受。

不再多話,孤月影迅速整理好自己,非要跟着兩人一同出城去找花燃。

三人在城中疾行,等出到城外離花燃越來越近,大約還剩千米的時候,湛塵失去方向,他無法精确定位。

在周圍轉了一會兒始終不見花燃蹤影,夜風從樹林中吹過,傳來一點遠方的動靜,三人立即趕過去。

天上月亮出現,但林中茂密的樹葉遮擋去月光,只有細碎的點滴墜落,讓樹林看上去不是完全的黑暗,隐隐綽綽可以看見一些影子。

三人到達一個較為空曠的地方,月光照耀在那一小片沒有遮擋的空地上。

一個披散着頭發的人正在仰頭看月,她的皮膚過于蒼白,反射出月亮的光輝,發絲如粼粼水波沒有實感,整個人在似霧缭繞的月色下仿佛要羽化登仙而去。

這一幕帶着驚人的朦胧與夢幻,像一幅靜谧的畫面,趕來的三人無人出聲,生怕驚擾到畫中仙。

花燃緩緩轉頭,如瀑長發順滑地挪到她另一側肩膀去,她把手中的匕首收起,匕首晃動間甩出幾滴液體,自然問道:“是你們啊,你們怎麽來了?”

畫中仙移動,整個靜态的畫像破碎,剛才沉郁靜谧的壓力好像不曾存在過,樹林裏的聲音出現,濃郁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孤月影手腳發麻,說話的聲音還帶着一絲僵硬,“我們擔心你,就過來看看……”

徐君平咽咽口水,“發、發生什麽事了?”

剛才的花燃太可怕,就好像氣息一旦被她鎖定,就無處可逃。

“逮到一只小蟲子,可惜死得太快,沒釣到大魚。”花燃遺憾道。

又瞪一眼湛塵,“如果不是因為萬裏限制,我早就找到他們的老巢了。”

另外兩人一頭霧水。

孤月影:“什麽萬裏?”

徐君平:“什麽老巢?”

湛塵:“此事無解,你可以提前說明,我會跟在你身後。”

“我也沒想到他們的據點那麽遠,還以為就在百花城裏。”花燃踢一腳地上人,朝孤月影道。

“過來看看他身上都有什麽東西,穿這麽太寒酸我不稀罕翻,都給你吧。”

孤月影走過去,湛塵和徐君平跟在她身後。

走得近了,三人這才意識到那濃郁的血腥味是如何而來,地上的人幾乎快看不出人形,臉上是一道道皮開肉綻的血痕,胸口和腹部以及四肢都是一個個血洞,像是被放幹血而死,地面上的泥土已經被血浸濕,有些泥濘。

見三人都盯着屍體,花燃解釋道:“他嘴太硬沒撬開,藏在牙裏的毒被我拿出來,他就想自爆,自爆不成就故意偷襲我,我沒反應過來他是掙紮求死,一時手重……”

“嘔……”孤月影跑到一旁去幹嘔。

花燃話語止住,臉上閃過一絲無措,剛才她眼珠裏濺進一滴血,現在看什麽東西都帶着一層朦胧血色。

孤月影幹嘔的模樣和她記憶中的人影重疊在一起,本将兩人分得清楚的理智又開始游離。

她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想要将手上的血跡擦去。

“阿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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