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謂情

第23章 謂情

◎喜歡,應當是明月照我◎

在百花城停留長達一個月之久後,花燃和湛塵啓程。

西街收到的靈石被花燃分成三份,她、湛塵和孤月影一人一份,孤月影仍未找到失蹤的父母,但戚樹兄妹身亡,無名宗據點被毀,也算是小小地報了個仇。

孤月影想要繼續跟着花燃,被花燃拒絕。

她走的不是正道,永遠無法得道飛升。

她建議孤月影離開百花城,拜入有底蘊的大宗門,符修、佛修、劍修、丹修、器修、醫修……夢蓬萊的大道有許多,可以随心選擇。

夢蓬萊說得上名字的宗門她都一一給孤月影分析一遍,還畫下大致的地圖,方便對方将來出行。

孤月影資質上佳,是個好苗子,無論選擇哪個宗門都不會被拒之門外,至于一幫小乞丐她也可以一同帶走安置在大宗門範圍內的城鎮,想修煉可以參加宗門考核,不想受束縛也能在孤月影照顧下平靜度日。

離開的前一天晚上,花燃和湛塵是在城西破屋中度過,買來甜甜的果酒和美味的吃食,一群小孩笑鬧着。

花燃杯中只有茶水,果酒被她換給其他人。

走時天還沒亮,果酒度數不高但喝多也會醉,一地的小孩東倒西歪癱在地上呼呼大睡。

等到孤月影醒來時已不見花燃和湛塵的身影,他們走得那樣幹脆利落,什麽也沒留下,若不是空中殘留的酒香味,他們就好像從沒出現過。

她從地上坐起,乾坤袋沒系緊掉落在地,幾顆靈石滾出來,被她珍而重之地拾起。

整整一個白天的時間,花燃和湛塵沒能走出太遠,甚至沒穿過這片密林。

若是禦劍趕路,此刻都能夠抵達下一個城鎮,但是湛塵謹記淨光寺的規矩,非要一步一步地走路,即使是花燃走了一天小腿也有些酸痛。

淨光寺裏的人都是固執的木魚腦袋,偷偷禦劍趕點路怎麽了?靠腳走路到底有什麽意義?

湛塵的回答是磨練心志,花燃對此嗤之以鼻。

又是夕陽将落,他們路過一個破舊的木屋,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在這搭的,裏面已經被雜草占領。

花燃停下不願再趕路,指揮湛塵摘下樹葉鋪個床。

湛塵去摘樹葉,動作有些笨拙,認認真真将寬大的樹葉沿着根部摘下。

外出歷練,一舉一動都是修行,若非原則性問題,他并不介意花燃指使他做事。

他掰下樹枝,能聞到樹木散發出來的味道,實在是新奇的體驗。

見湛塵幹活慢慢吞吞,花燃翻了個白眼,轉身鑽入叢林中,沒過一會兒便拎着一只兔子走回。

燒火滾水,殺兔脫毛取內髒,一整個流程行雲流水。

從裝水的瓶子法器中倒出水清洗兔肉,樹枝穿過肉将其架在火上烤,等她做完這些湛塵也才勉強将床鋪好。

樹葉凹凸不平,散亂地堆在地上,還有細小的樹枝在葉子之間探出。

花燃放棄使喚湛塵,将那堆葉子重新整理一遍,又從乾坤袋裏拿出毯子蓋上去,湛塵在一旁默默觀看。

兩人面對面坐着,中間是旺盛的篝火和烤兔,兔肉被火烤得呲呲冒油,香氣撲鼻,花燃灑上一些調味料,用匕首切下一片肉喂進嘴裏。

湛塵不吃東西,安靜看着花燃進食。

她吃東西的速度很快,像是不怎麽咀嚼便将食物吞下肚,一整只兔子被她吃得幹幹淨淨,骨頭丢到火中焚燒。

兩人之間只有木頭燃燒時發出的噼啪聲響,周邊的蟲子偶爾叫兩聲,之後便是長久的靜默。

太安靜了,一路上聽到太多叽叽喳喳的話語,湛塵有點不太習慣花燃的緘默。

他不知是不是剛才的床沒鋪好惹花燃生氣,還是又在哪個地方不知不覺得罪她,猶豫片刻,開口問道:“你生氣了?”

花燃莫名其妙,“什麽生氣?”

湛塵:“你不說話。”

花燃無語,故意諷刺:“我跟你沒話說。”

湛塵沉默,半響後開口道:“我不知道如何與人相處,在寺中時,不是方丈說話我聽,就是我說話其他同門聽,我可能很無趣。”

雖然他自己不覺得這樣有什麽問題,但是見過花燃和孤月影的相處,和他所熟悉的相處方式有所不同。

他無聊沒有問題,主要是怕花燃無聊,她一無聊就要找事情做,一般做的都不是好事。

“你現在才意識到你很無趣?”花燃躺在簡陋的床上,雙手墊在腦後透過屋頂的漏洞看星星。

“說實話,我從沒有和一個人這樣長時間待在一起,刺客沒有同門或知己,所有人都是競争者,你在淨光寺應該有不少好夥伴吧?”

湛塵:“我不知。”

他是淨光寺的佛子,肩負着所有人的期望,他是最終要成佛的人,方丈教導他,同門敬重他,他也一直為成佛而刻苦修煉。

可是方丈說他離佛還有很遠,所以方丈才找來一顆心放進他體內,指尖輕輕搭在心口上。

他擡眼看向花燃,平靜道:“你很特別。”

特別的鮮活,特別的靈動,特別的真實……

平日裏念誦佛經的低沉聲音在說這句話時多出幾分青年的清朗,語氣真摯又誠懇,說出的每一字都讓人覺得由心而發。

他的表情沒有波動,還是一張冷漠薄涼得仿佛天上神佛的表情,火光的影子在他臉上跳動,眉心的紅痣像是有生命一般輕晃,無端讓這樣一張冷冽淡漠的臉多了幾分魅惑人心的味道。

花燃目光停留在他臉上,問道:“你挨過餓嗎?”

她的話題轉移得太快,湛塵一愣。

沒等湛塵回答,她便自顧自開口道:“應當是沒有的,你知道挨餓是一種怎樣的體驗嗎?感覺胃裏有一團火在燒,要将整個人燒成灰,想死死不了,想活又沒東西吃,餓到眼睛發綠,連土也吃得下去。”

“有過。”湛塵低低的聲音混在花燃的最後一句話裏,被掩蓋過去。

花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我看到戚樹擺攤的時候就發現他不對勁,他倆是強盜,搶走了我的天竺蓮,我被罰得很慘,所以我要殺了他們。”

“還有那個很會僞裝的千書,我看到過一個任務,是個女修士委托殺掉負心漢,千書有很多張臉,騙過很多人,最後他死在我手裏,他的頭我保存得很好,千殺樓的人都有專門裝頭顱的法器,可以保持頭顱不腐,帶回去就能拿到酬金。”

她的思路飄遠,“其實我也不是很喜歡殺人,但是我要活着……”

活着就是一場競争,與人争,與天争。

如果阿煙看到現在的她一定不敢認了吧?可是她不能死,她還沒有為阿煙和爹娘報仇。

蟲鳴聲突然響起,将花燃驚醒,她回過神來揉揉額頭,“現在我說這些幹什麽,反正我如今吃喝不愁,養幾個道侶也不成問題。”

一到不做任務精神放松的晚上,她就開始沉浸于過去,這個毛病到底什麽時候能治好?

等等……為什麽這個晚上不用警戒?

她警惕地望向湛塵,這個陰險的和尚什麽時候腐蝕掉她的防線?真是好手段,竟然讓她不知不覺間對他不設防了!

湛塵沒看明白花燃的眼神,重點落在她的最後一句話上,“養幾個道侶?”

花燃心煩,沒好氣道:“是啊,怎麽了?你也想分幾個?”

湛塵三觀收到沖擊,夢蓬萊的主流觀念已經不是一人一生只能有一個道侶了嗎?道侶結契立誓不受天地制約了嗎?

他不理解,他想渡一下這個觀念危險的刺客。

湛塵:“道侶過多不是好事,觀念太雜難登大道,道侶和大道一樣,唯一才是正途。”

“我成不了道。”花燃納悶,“你不知道嗎?”

她連道都沒有,登什麽大道?

湛塵:“回頭是岸。”

花燃笑得肩膀發顫,“我要是回頭,等我的不是岸,是殺人的鍘刀。”

湛塵沒有再說話,花燃餘光瞥見旁邊有一塊木牌,随手撿起時摸到牌子上的刻痕,拿到火光下一照,牌子上寫得是一句詩:問世間情為何物。

最後的“物”字碎掉一半,只留下一個“勿”。

她把牌子扔到火中,火焰将刻痕吞噬,“哪個修士刻的東西,在這樣的地方還能悲春傷秋,活得還挺天真。”

湛塵也看見木牌上的字,恍然意識到花燃對于世間情感的态度都有些輕慢,戚樹的情意雖是僞裝卻也滴水不漏,戚樹的喜歡、孤月影的依賴、徐君平的交好都被她拒之門外。

她游蕩于人間,嬉笑怒罵,卻又拒絕一切情感的牽絆。

湛塵問:“什麽是愛?”

他所走的無情道與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的道家思想有些相似,人與人之間的情感在他眼中雖珍貴卻也并不是無法割舍,他好奇花燃眼中的愛。

親情、友情、愛情、恩情……在花燃眼中,這些情是什麽樣子?

花燃狐疑,“怎麽突然問這種問題,搞得好像要跟我表明心跡似的,你腦袋的病是間接發作,時不時要抽風一回?”

湛塵無視她的插科打混,選擇一個剛接觸過的徐君平和金群芸作為參照物,畢竟暫時接觸不到友情的例子,而翟菡的親情又過于偏執。

他耐心地又問一遍:“徐君平和金群芸的情很動人,你覺得愛是什麽?”

“沒看出來你還覺得他們動人?”花燃盯着湛塵毫無表情的臉,實在看不出來他哪裏感動。

破洞的屋頂遮住視線,看不見所有夜空,月牙只剩一角落入眼中。

她随口道:“喜歡,應當是明月照我吧。”

湛塵:“為什麽是‘明月照我’?”

“喜歡一個人就像喜歡天上的月亮,光芒灑下,明明什麽都沒有,就是無端就讓人覺得浪漫。”花燃答,手裏扯下一片葉子折起。

“當然啦,又不是只能喜歡一個人,除了月亮周邊還有很多星星。”

湛塵:……

花燃折葉子的手一頓,手中葉片飛出,成為壓倒木門的最後一根稻草。

木門倒下,露出木屋外的黑衣人。

作者有話說:

----預收《殺了那個妖鬼》求收藏!----

林霧金盆洗手多年,為了還人情,穿越到千年前去殺一只妖鬼。

千年前的妖鬼還不是談笑間覆地翻天的妖王,他弱小又無助……然後狠狠陰了一把林霧。

林霧陰溝翻船,實力退到練氣期,又無意吃下與妖鬼同生共死的蠱,前途暗淡。

妖鬼臨死前抱着同歸于盡的想法,将同命蠱喂給最後一個追殺他的女人,然後他活了。

女人罵罵咧咧救活他,給他喂藥,擋去身後的追兵,這是第一次,他不是孤身一人。

他想,等蠱解除後,他要第一時間殺了這個女人,這樣就能将溫情永遠留下來。

林霧:“看什麽看?滾去烤魚!”

妖鬼默默起身殺魚生火,他乖巧的、順從的,努力扮演一個小可憐。

兩人同行,相處和諧,溫情脈脈。

蠱一解除,刀劍相向。

林霧:“艹!”

好個陰險毒辣的妖鬼,暗戳戳修煉這麽快,已經打不死了!

劍橫在林霧面前,妖鬼沒有刺下去,鮮紅的眸子盯着林霧:“和我成親,我不殺你。”

林霧:?

林霧:“成交。”

三十六計,茍為上策。

成親當日,林霧再次刺殺失敗,着一身紅色喜服從高樓跳下,在妖鬼漆黑的眸子裏綻出一朵燦爛豔花。

死遁的林霧回到原來的時空逍遙快活,本以為任務失敗,結果再尋不見妖鬼蹤跡。

據說千年前妖王看見道侶身亡後,妖力失控走火入魔,被萬妖撕咬而死,血色漫天。

妖王不複存在,任務完成。

那有毀天滅地之能的妖王就這樣……死了麽……

PS:he!he!he!(重要的事說三遍)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