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庸醫

第25章 庸醫

◎你行你上啊◎

花燃沒騙人, 她确實沒見過海,想來看一眼海是什麽樣子,還十分好奇地問湛塵:“你看過海嗎?”

湛塵沒看過, 湛塵不想看。

事已至此, 他也沒辦法将花燃強行帶走, 只能木然地任由花燃拉着他繼續向前。

兩人最先看到的不是海, 而是海邊的漁村,天色已晚,明月高照,花燃不想再以天為被以地為席, 走進最近的一家房屋。

花燃擡手敲門, 木質的大門從裏面打開,露出半張清麗的臉龐。

年輕女子警惕道:“你們是?”

花燃笑:“我要去望潮城裏找同門,路上遇到這位小師父要去城裏醫治眼疾,只是今天太晚, 我們想借宿一晚上可以嗎?這是費用。”

她拿出一百靈石遞過去,一張笑臉看上去天真純粹, 十分迷惑人。

年輕女子打開門,臉上故意板起的嚴肅表情褪去,熱情地招呼道:“進來吧, 我家正好有兩個空房間, 你們都是從哪裏過來的呀?”

屋內點着燈, 飯菜味飄香, 一對老夫妻坐在飯桌前, 見有客人來急忙站起拿出兩副碗筷。

花燃介紹過名字, 接過碗筷後自然地坐下, “我們從百花城來, 本來計劃好今天天黑前肯定能進城,沒想到路上還是有些耽擱,只好麻煩幾位了。”

年輕女子擺擺手,“不麻煩,相逢就是緣分,叫我阿芷就好,這是我爹娘。”

“你們可以叫我張叔。”張叔笑呵呵,招呼湛塵,“小師父怎麽不吃飯?”

張嬸拍一下張叔的手臂,“桌上都是葷食,怎麽好招呼小師父吃飯,我去做些素菜招待。”

湛塵婉言拒絕:“不必了。”

張嬸很熱情,“不麻煩,家裏也沒什麽好招待的,我就去做一道黃瓜來。”

湛塵有些茫然,與他接觸的人裏還真沒有這樣熱情得讓人難以招架的類型,大多都是客客氣氣,帶着一定的距離,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拒絕。

“張嬸,他吃不了飯。”花燃站起将張嬸拉回位置上。

“他眼睛中了毒,醫修說暫時不能吃東西,怕萬一吃到相克的食物眼睛就更難治了。”

張嬸這才坐下不動,擔憂道:“什麽毒這麽遭罪啊?”

花燃拿起筷子吃飯,把百花城的事簡單潤色加工後說出來,聽得漁民一家驚聲連連。

阿芷:“百花城竟然發生這樣的事,太可怕了!”

張嬸:“那位城主愛女心切,但也不能做出這樣的事啊!”

張叔:“外面的世界危險重重,你們一路走來真是不容易!”

湛塵不知如何回應,只好沉默以對。

“夢蓬萊這樣的事兒不少。”花燃在漁民之中倒顯得十分自如,挑挑揀揀把見過的一些事情當成故事說出來。

例如那個在臉上貼無數層皮,專門坑蒙拐騙的千書,也有孤月影這樣雖然落魄,但心性堅韌,已經去大宗門求學的勵志故事。

漁民一家聽得津津有味,張叔甚至把珍藏的好酒翻出,想要好好招待一番。

夢蓬萊裏像漁村這樣的地方不少,雖然也是修士,但他們不一定去追求虛無缥缈的大道,更多的是注重活在當下,對于夢蓬萊的許多事情也并沒有了解太多。

花燃婉拒張叔的酒,她不碰酒。

遺憾的張叔一家人只能自己喝,連阿芷也倒了一碗,喝多了小臉紅撲撲的,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盯着花燃,又時不時飄移到一旁的湛塵身上。

湛塵從進門後便沉默地坐在一旁,聽故事聽得起勁的一家三口也沒太注意他,他就這樣變成和旁邊椅子沒有區別的擺設品。

花燃注意到阿芷的目光,看得好笑,故意湊近湛塵耳側,揶揄道:“小姑娘在偷偷看你。”

吐出的熱氣撩過湛塵的耳垂,湛塵耳朵微微顫動,往旁邊移一點,不理會花燃的惡趣味。

花燃不依不饒,“看來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淨光寺的小師父真是郎心似鐵……”

湛塵:“禁言。”

花燃:“唔唔唔……?!”

她怒瞪湛塵,湛塵看不見她的目光,講解道:“最新研制出來的招式,你覺得如何?”

靈力沖破禁锢,花燃冷哼一聲,“小師父還真是天賦異禀,專門琢磨怎麽讓人說不出來話。”

湛塵了然,“看來是有效。”

如果沒有效果,花燃也不會生氣,說話陰陽怪氣。

花燃在桌下踹一腳湛塵,擡手捂嘴上打了個哈欠,“我有點累了。”

阿芷站起,“我帶你們去房間,有兩床被子剛洗好曬過,還是新的,給你們拿去,現在晚上吹風還是有點涼。”

她有點喝多了,拿完被子硬要和花燃一起睡。

花燃掙脫阿芷的手臂,想要把人扔出去,但阿芷就像個八爪魚死死扒着她不放,其力道之大,她第一次還掙脫不得。

她的個子在尋常女子中也算得上高挑,但阿芷比她還要高半個頭,差不多有湛塵下巴高,兩只手臂長而有力。

她不得不使點勁把人扒開,扔出去後關好門,揉着手臂躺到床上。

不知道阿芷是天生力氣大,還是喝醉會爆發潛力,手勁大得都能勒疼她,不得不說這也算是天賦異禀了。

今夜耳畔的聲音不再是蟲鳴,變成陣陣浪濤聲。

第二天起床後,阿芷全然忘記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十分自然地與花燃打招呼,乖乖巧巧的模樣讓花燃忍不住懷疑昨天晚上喝醉的是不是自己。

果然酒這種東西不能碰,安靜腼腆的小姑娘喝醉之後就變成力大無比的黏人精。

真是可怕。

阿芷奇怪道:“為什麽這樣看我呀?我臉上有東西嗎?”

花燃搖頭,收回目光,“沒有,我就是在想人還是少喝酒得好。”

吃過簡單的早飯,花燃帶着湛塵進城找醫館看眼睛,醫修是一個清瘦矍铄的白胡子老頭,看上去就自帶沉穩的專業氣息。

他先是把脈,又用光珠照看湛塵的眼睛,思索道:“道友所中的這個毒我聞所未聞,體內的毒都清幹淨只剩眼睛留下一點餘毒,用藥更需小心謹慎。”

他停頓一下,接着說道:“恕我多嘴,我實在好奇這毒是用什麽方子解的,這毒刁鑽陰狠,沾上一點就甩不掉,道友體內的毒為何清得如此幹淨?”

對上充滿求知欲的醫修,花燃沒遮掩,“太清元丹。”

醫修捋胡,“有這樣的丹藥沒必要再來找我解毒,更何況都用上太清元丹毒竟然還有殘留,我怕是能力有限。”

“太清元丹沒有第二顆。”要是有她也不給湛塵吃,她把靈石放到桌上。

“錢不成問題,能力也不是問題,說說你解毒的思路。”

醫修看一眼桌上的靈石,斟酌道:“試試也不是不行,可以用玄明粉、文冠木和芫花,都是去毒清目的藥物,性溫和,在沒有了解毒的構成之前用這幾道主藥最合适,再配一些其他溫補藥材……”

“奇血藤如何?”花燃打斷醫修的絮叨。

醫修一驚,開始思索:“奇血藤……奇血藤也不是不可,見效快藥效強,但是藥性刺激,若是其他部位中毒或許還可以一試,但是傷的地方是眼睛,用這樣刺激的藥以毒攻毒怕是不太妥當,用量也不好把控。”

花燃:“有什麽不好把控的,你不會是庸醫吧?”

醫修震怒,猛拍桌子,“你行你來啊!”

花燃:“奇血藤七錢,麻升草三錢,風茄子二錢、馬連信二錢……”

醫修語塞,想不出來這些藥材搭配在一起會是什麽效果

像是卡殼一般靜止幾秒後,他激動道:“道友也懂醫術?用藥方式我聞所未聞,乍然一聽竟有些茅塞頓開之感,有些藥物有毒卻能在配藥的藥性下融在一起,實在妙哉!”

“我不懂醫術,只略懂一點毒,我開的方子也不是藥而是毒。”花燃搖頭,“你的方子太慢,用我的,疼一點不要緊。”

她最擅長的解毒方式是以毒攻毒,頂多就是疼一點,湛塵沒那麽嬌弱……吧?

醫修有些失落,又擔憂道:“用這個方子,真的不會出人命嗎?”

花燃指指湛塵,“沒事,死不了,再說佛修都将個人生死置之度外,這一點不算什麽,抓藥給我吧。”

全程被兩人無視的湛塵:……

醫修:“你說的大部分藥材醫館裏都沒有,可以說整個望潮城也沒有,方子是偏方,連藥材也稀有,若你來的不是我這裏,而是去其他任何一家醫館,我保證沒幾個人能聽懂你的方子。”

“我可是藥谷出來歷練的。”醫修挺起腰板。

花燃:“那你說那麽多浪費我時間做什麽,早說沒有不就行了?”

醫修着重再強調一遍:“我是藥谷的醫修,整個望潮城只有我能治他的毒,你先拿我的方子回去試用,不行我再調整。”

花燃的方子能不能治好毒現在不好說,但是他被激起心中的勝負欲,作為藥谷出來的人怎麽能被區區小毒打敗,他就不信治不好這個毒。

花燃以前存有不少靈藥在乾坤袋裏,但在之前逃命的時候用掉七七八八,僅有的湊不足這味藥,才想着去醫館求醫問藥,沒想到醫館裏竟然也沒有藥材。

她受傷一般都是自我醫治,行事作風有些劍走偏鋒,沒想過所需的藥材比較偏門,一般的醫館都沒有儲備。

別無選擇,她只能選用醫修的方子,抓了一副藥回去外敷,又買一瓶丹藥內服。

從醫館出來後她也不急着找地方住,決定未來幾天都借宿在阿芷家中,那裏近海,住着方便。

進城一趟自然要好好逛一逛,她依舊用紅繩牽着湛塵的手腕往前走,進入一家茶館。

茶館中央有說書人正在講故事:“……那妖女被正道聯手追殺,進入絕境後還能反殺神風宗的修士,那修士可是以招式刁鑽詭谲而出名,就這樣死在妖女手中,甚至撐不了一招,據說他死前還高呼道侶的名字,遺憾自己沒能為道侶報仇……”

花燃聽了一耳朵,感覺這故事有點耳熟,故事裏的妖女好像說的是她?

她靠近湛塵,對說書人的故事指指點點:“那個人明明是被戴綠帽怒而殺死道侶,卻要把這個鍋蓋我頭上,什麽名門正派,不還是道貌岸然的僞君子,真是可笑。”

見湛塵不說話,她不滿道:“怎麽不說話,不相信我?”

“我信。”湛塵搖頭,花燃還不至于在這種小事上撒謊。

他說:“世人多愚昧,總有看不見真相的人,何必糾結于他人口中的自己。”

花燃喝茶,笑意不達眼底,“人性如此,我不糾結。”

就是可惜人已經死了,沒法再讓她暴打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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