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一更 齊衡玉的疑心

第38章 一更 齊衡玉的疑心。

于榮氏來說, 将榮三小姐許來齊國公府做妾也是一步無可奈何的臭棋。

杜丹蘿與齊衡玉之間的嫌隙越來越深,從前齊衡玉還願意隔三差五地去松柏院與杜丹蘿說上兩句話,如今卻是連松柏院的門都不願進了。

榮氏非但是為了女兒着想, 更是從齊衡玉冷淡如冰的态度裏瞧出了兩家姻親岌岌可危的處境。

為此, 她不得不想些法子來“緩和”齊衡玉與杜丹蘿的關系。

前提是要解決了那個令人生惱的妾室。

榮氏仔細籌謀了一番, 将用在遼恩公府後院的手段都使了出來, 且在毒計釀成以前她還想好了摘清自己與杜丹蘿的退路。

“衡玉瞧着一點也不喜愛語姐兒,都入府一個多月了,卻連碰都沒碰她一下。”榮氏倚靠在羅漢榻上,說話時铄亮的眸光被身前爐鼎拂起的袅袅青煙遮擋了大半, 讓侍候在旁的段嬷嬷與洪嬷嬷都不敢貿然接話。

好在榮氏也沒有詢問這兩個嬷嬷看法的意思, 她侍弄着手裏的掐絲琺琅蓮蝠手爐,神情既是慵懶又是悵然。

片刻後,她才笑着對段嬷嬷說:“我讓你安排的人,你安排的怎麽樣了?”

段嬷嬷身子一凜, 立時便陪笑道:“奴婢安排的那奸.夫是江南人士,人生的清清落落不說, 還會識文斷字,且他一聽說夫人會為他那得痨病而死爹娘收屍,當即便痛哭流涕地應下了夫人的吩咐。”

榮氏聽罷不過斂唇一笑, 眸中掠過幾分胸有成竹的泰然, 便道:“等他死了, 多給他弟弟些銀錢就是了。”

輕飄飄的一句話、沉甸甸的一袋銀子, 便能讓那些命如蝼蟻的人對她感恩戴德, 心甘情願地為她賣命。

*

婉竹的膝蓋養了足足三日才能如常般下地走路。

齊衡玉早出晚歸, 每回下值時卻總會抽空去蜀香樓買盒糕點, 亦或是去書鋪買幾本新奇解悶的話本子。

白日裏婉竹時而逗弄小巧可愛的白兔, 時而翻出話本子來賞讀一番。

碧桐院內伺候的丫鬟婆子并不算多,金玉和碧珠又不對付,一個在正屋裏伺候時另一個便會躲在耳房裏看着爐子發呆,總是不願湊到一起去。

婉竹曾出面調停過這兩個丫鬟的龃龉,可兩人都是當她面上應的無比幹脆,背地裏又是一副大眼瞪小眼的模樣。

容碧便道:“姨娘少操些心吧,往後讓她們別湊到一起去就是了。”

婉竹聞言便點了點頭,她如今最要緊的還是要調養好自己的身子,其餘的瑣事都能置之身側。

她服下容碧端來的藥膳後,也正逢看書看得困倦時,便與她說笑閑談了幾句。

“也不知道世子爺是從何處尋來的藥膳,姨娘只喝了十來日,整個人的精氣神瞧着便好了許多。”容碧取了個蜜餞來,遞給婉竹後如是說道。

婉竹莞爾一笑,瞧了眼那瓷盤裏淋着青梅醬的蜜餞,往日裏雖不愛吃,可今日卻是咽了咽嗓子,取了銀勺連着吃了五六個。

直到容碧笑盈盈地勸她:“姨娘今日胃口真好,可這蜜餞吃多了齁的慌,您還是少用些吧。”

婉竹這才意猶未盡地靠回了迎枕上,嘴角邊浮起了一抹微赧的窘意,“是不能貪多了。”

這時,躲在軟襖裏安睡的白兔醒了過來,容碧一見她前腿拱向毛團處的動作,便立時臉色大半,着急忙慌地将她抱到了木箱籠旁。

“昨日剛給她鋪的襖子,她便拉的東一處西一處。”容碧無奈地搖頭道。

婉竹卻是含笑望着她,瞧了會兒那兔子古靈精怪的模樣後,便道:“你也歇歇吧,讓金玉進屋來伺候。”

容碧臉上有片刻怔愣,可又這點細微的情緒又被她飛快地壓下,她轉身向婉竹福了福禮後便走出了正屋。

不一時,金玉便撩簾進了內寝,一聽得她沉重的腳步聲,婉竹便放下了手裏的話本子,水淩淩的眸子似潺潺的溪水般劃過她的心坎處,激起一池冷流,濺得她身子不由地一抖。

金玉只覺得婉竹的視線燙人,往日裏這麽溫溫糯糯的一個人,似笑非笑地盯着人時神情竟這般滲人。

這幾日她甚少在婉竹跟前伺候,其一是因為不想與那讨人厭的碧珠湊到一起去,其二也有幾分在生婉竹氣的意思。

她可是自竹苑起便在婉竹身邊伺候的老人了,幫婉竹管教幾句碧珠,她這個做主子的竟是也不出言相幫。

若不是方才容碧好聲好氣地勸她來正屋伺候,她定是還要再與婉竹堵上一段時日的氣。

“金玉。”婉竹冷不丁的一句呼喚,讓本就心思繁亂的金玉禁不住地抖了抖身子,而後便紅着眼道:“我不過是幫姨娘管教一下碧桐院裏的丫鬟罷了,可她們一個個在背地裏對我說三道四。”

金玉說着說着便落下了淚。

可婉竹卻不吃她這一套,冷眼瞧着她期期艾艾落淚的模樣,連嘴邊的笑紋都沒有翕動一下。

“你是覺得委屈,覺得我不曾為你說話,不算是個好主子。”這番話從婉竹嘴裏說出來時薄冷的仿佛一陣陰風拂到了金玉身上。

她揚首一瞧,見婉竹正笑意盈盈地凝望着她,可此時的笑意與平日裏那副談笑風生的模樣又有些不同。

“不是。”金玉連忙拭了淚,搖了搖頭道:“姨娘您是奴婢們見過最和善的主子,平日裏許多累人的差事都不讓我們做,賞錢也豐厚,您的膳食份例還總勻給我們吃。”

最要緊的是,在碧桐院裏規矩也沒有別的院子那般嚴苛死板,有時甚至讓金玉覺得主仆之間只是多了個名頭而已。她們若是有個頭疼腦熱、身子不适的時候,婉竹也從不故意難為。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為了把碧桐院的規矩立起來。”婉竹斂回了目光,改而柔意萬千地說道:“可我不想讓身邊的丫鬟都變成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倒寧願聽她們說說笑笑、活潑靈動,這煩悶的日子才覺得分外有趣些,只要她們不在世子爺跟前犯什麽大錯就好了。”

碧桐院內一派寂然,婉竹的話音悠淡缥缈,卻還是傳入了廊下候着的丫鬟耳中,其中就數碧珠的神色最為惬意。

一旁的碧白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只壓低聲音說:“小祖宗,你就安生些吧,難道非要鬧得碧桐院雞犬不寧你才高興不成?”

碧珠撇了撇嘴,到底是不敢再說些什麽。

屋內金玉若隐若現的哭泣聲飄出窗棂,給寂靜的碧桐院增添了一分人氣,碧珠與碧白相靠着坐在廊下的小杌子上,百無聊賴地盯着庭院裏落了一地的枯葉瞧。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本該在皇城內的玄鷹司裏處理事務的齊衡玉卻繞過了角門,腳步匆匆地邁上了通往碧桐院的回廊。

回廊另一頭坐着的碧珠和碧白傻了眼,正想起身給齊衡玉請安時,卻見身姿英朗的他滿不在意地擺了擺手,随後便大步流星地跨過了門檻,如疾風驟雨般走進了屋內。

一夕之間碧珠和碧白都被突然出現的齊衡玉吓了一跳,瞧着那墨狐皮大氅游曳生姿,待回過神來時只能瞧見那繡着金絲細線的一角墨皮坎子。

而內寝裏的婉竹也因齊衡玉的出現而倏地住了嘴。

齊衡玉仍是晨起時出門的那一副打扮,東珠為冠、玉石為帶,一條墨狐皮大氅遮住了裏頭的玄色對襟長衫,整個人容光煥發、器宇軒昂。

“爺……怎麽回來了?”

婉竹勉力壓下心中的慌亂,對上齊衡玉蓄滿了探究、不解的漆眸後,便翻身下榻要去披上外衣。

金玉也忙起身去攙扶婉竹,雖只是個細微的動作,可主仆兩人之間卻充斥着尴尬和慌張。

齊衡玉的視線終于從婉竹身上挪移開,他也不再掩飾自己眸光裏的冷厲,陰恻恻的眸光将金玉從上至下地打量了一通後,便問道:“為什麽你要從她這兒知道月姨娘的消息?”

他方才進屋時無聲無息,撞見耳中的正是婉竹詢問金玉的這一番話語。

“月姨娘那兒怎麽樣了?”婉竹蹙着柳眉問。

金玉來不及回答時齊衡玉已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她們身後。

婉竹心亂如麻,先披上了一條禦寒的外衫,而後便徐徐地走到了齊衡玉身旁,替他取下墨狐皮大氅時嘴角還挂着一抹嫣然的笑意。

“爺吹了一路的冷風,先到火爐旁烤一烤火吧。”

她神色淡然又沉靜,望過來的眸子裏依舊漾着恰到好處的情意。

齊衡玉堵在心口的疑心也好似因為她平靜無波的态度而消弭了不少,他也是不舍得一直對她擺着冷臉,便被她的柔荑攥住了袖擺,牽引到了臨窗大炕旁。

“金玉,爺上回帶來的大紅袍可還剩下了一點?”婉竹笑着問金玉。

金玉慌張得滿頭大汗,可耳畔聽着婉竹如春風拂面般的話語,高懸着的心也一點點地松懈了下來,她垂着頭回答道:“還剩下一些,奴婢這就去給爺泡茶。”

臨出門前,她側身往軟簾後望去一眼,便見婉竹已含笑坐在了齊衡玉身旁,攀着他的胳膊說起了白日的瑣事。

金玉的這顆心才真正地落了地。

她該多學學姨娘的處變不驚才是,世子爺沒有聽見最要命的那幾句話,月姨娘的事随便扯幾句慌就能囫囵過去,她又何必這般害怕?

齊衡玉抿了一口茶,劍眉星目裏染着不能輕易被糊弄過去的真摯,他一字一句地聽着婉竹念叨白日裏的瑣事,等她說的口幹舌燥時,才冷然問道:“婉竹,這話我只再問一遍。”

“你與月姨娘,究竟有什麽關系?”他問話時眉眼裏的溫情與柔意蕩然無存,整個人薄冷的仿佛又變回了竹苑裏那個高高在上的齊小公爺。

作者有話說:

還有二更。

今天二合一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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