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打開心結

打開心結

離開魔界時，阿靈連帶周身的氣息都覆上了一絲低迷。

她漫無目的地在穿過高山雲層，腦子裏亂糟糟一片，直到一片金黃映入眼簾時，她才緩過神來。

待看清之後，阿靈發現那是烏珏為自己種下的那片漫山遍野的蒲公英。

只是當初來的時候，僅有一部分花開着，如今已經全部盛放了。

阿靈不自覺順着風而下，在那片山頭落腳，正要走近花海時，卻不遠處蹲着兩個不大的身影。

瞧着衣着打扮，應該是烏珏派來看護這些花的。

之前鏡塵離開時突然轉變的态度，本就讓阿靈有些不悅，此刻加上在魔界裏受的那股無名火。

阿靈正一肚子氣無處消散，因此，她暫時不想與人多費口舌，打算下次無人時再來。

可要轉身離開，她就聽身後傳來一聲少年的高聲呼喊：“靈姐姐！”

池風扔下手中的工具，拉着霜兒就往阿靈這邊跑來。

這二人臉上還蹭着泥巴，嘴角卻是止不住的笑意，阿靈佯裝咳嗽一聲，擠出一個笑臉道：“霜兒也在啊。”

“嗯。”池風點了點頭：“我求了主上，讓霜兒和我一起。”

說着，只見池風拽了拽霜兒的袖子，兩人對着阿靈就是一拜：“靈姐姐，霜兒跟我說了在同州城的事情，多謝你和正陽真君對她的照顧，池風沒齒難忘。”

在同州城那夢境中，除了進入秦無拘老巢和破夢，阿靈自覺并沒有幫上霜兒什麽忙，照顧就更談不上了。

更何況，這猛然又提起鏡塵，一下使得阿靈心中的煩悶又多了幾分。因此她只強行扯出一個淺笑回應，不再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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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心思細膩的池風似乎察覺到了阿靈心情不悅，于是轉頭對着霜兒道：“遠處那片花，你看看有沒有問題，沒有的話我們就回去交差。”

霜兒十分有眼色，只點了點頭便走遠了。

待到只剩下他們兩人時，池風才緩緩開口詢問：“靈姐姐，你是和仙君吵架了嗎？”

阿靈眼底微微閃過驚訝，沒有直接回答，只皺着眉頭細細思考着這個問題，吵架了嗎？沒有吧。

要真理論起來，頂多是自己單方面惱火，不可一世的魔界妖女，因為天界仙君的态度變化而生悶氣？

這說出去多可笑啊，想到這裏阿靈不禁搖了搖頭，暗嘆自己怎會生出這般心思。

而一旁的池風見狀，以為阿靈搖頭是否認與仙君吵架這個說法，于是輕輕嘆了口氣：“那就是和主上吵架了。”

不等阿靈反駁，池風又自顧自說道起來：“靈姐姐，我跟着主上的日子不長，又是主上的奴仆，本就沒有資格提及你們之間的事情。”

“可主上對我有恩，所以我不想看着他的一番心意付之東流。”池風低着頭，聲音不大：“靈姐姐，主上脾氣不好，沒有正陽真君那般會說話，可他對你的一顆真心，我是看在眼裏的，雖然知道你喜歡的是正陽真君...”

原本以為池風要說什麽心靈雞湯安慰自己，阿靈甚至還在感嘆他這一張嘴真能說道，可聽着聽着，便覺得這話怎麽不對味了。

不僅夾帶私貨明目張膽替烏珏告白，還空口白牙說自己喜歡鏡塵？這主仆倆簡直一個德行。

頓時阿靈臉色一沉，開口打斷了池風：“你這是準備教我如何做事嗎？”

“池風不敢。”見阿靈冷着臉，池風意識到自己越界了，拱手低頭認錯。

“下不為例。”阿靈扔下一句話便轉身離開了。

其實自池風留在烏珏身邊以後，阿靈都只當他是個做事盡心有條理凡人，既對自己構不成威脅，阿靈自然也對他沒有敵意。

包括今日那些所謂越界的話，池風之前也不是沒提過，阿靈雖然聽着有些煩，但也不至于徹底冷臉。

只是他那一句：知道你喜歡的是正陽真君，無意間成了引燃炸藥的關鍵。

喜歡鏡塵？阿靈從來沒有深思和正視過這個問題，自答應和鏡塵在一起後，她滿腦子都是如何利用他找更多怨氣。

要說私人情緒，她只在最開始面對鏡塵猛烈的關心時，辨別出了一絲愧疚。

阿靈這一路越想越煩，都未曾留意自己在不知不覺中走到了一片詭異的密叢附近。

正要轉身離開，阿靈卻突然發現自己腳下出現了一個法陣，她暗道不好，翻身後退的同時擡手喚出玄冥鞭應對。

長鞭直直打進有異動的密叢裏，阿靈猛然一拽，玄冥鞭抓去東西幾乎從無失手。

可這一次勾住的竟是一條繩索，這繩索形似火焰，迅速爬上了她的手腕。

火舌卷着阿靈的胳膊，緊随其後的還有一道靈力，直擊阿靈的心口而來，她習慣性側身閃躲卻由于手腕還吃着勁兒，未能完全躲開。

那道靈力還是打中了她，雖不是心口要害，但也使她吐血倒地。

阿靈迅速擡手，單獨調出那股淡藍色靈流，試圖驅散腕間的火舌。

此刻，兩名天兵從密叢中現身：“我就說這邊妖氣重吧，果然有收獲。”聽着兩人的對話，阿靈知道自己是遇上殺妖取靈了。

她手腕間的劇痛還未消散，就見一名天兵二話不說，直接提着劍朝自己的心口刺來。

阿靈反應極快迅速從地上起身後退，就在劍鋒距離心口只有三寸的一瞬間，一聲兵器碰撞脆響在耳邊蔓延。

那天兵連帶着利劍被打落在一旁，熟悉的身影提着劍出現在阿靈身前。

天兵見到鏡塵先是一愣，随即便有些不屑地開口：“正陽真君，我們只是小兵，不同于您和敘焱真君，總有個先來後到，您應該也不會和我們這些小輩搶功勞吧？”

阿靈聽着這天兵話裏的敘焱真君，覺得耳熟，半晌之後才想起是放煙花那次交過手的，似乎是和鏡塵不對付。

“若非如此，勞煩您讓開，我們也好殺妖取靈。”說着，那兩名天兵毫不客氣，想繞過鏡塵先扣住阿靈。

只見鏡塵冷冷一笑，沉聲道：“取靈？先看看有沒有這個命！”

說話間，他手中的長劍劈出一道寒光，打得那兩名天命連連後退，一臉震驚指着鏡塵道：“你，你，你！”

你了半天兩人也沒憋出個所以然，大約沒想到鏡塵會為了護一個妖女對他們出手。

怒目而視半晌之後，兩名天兵見鏡塵不動不語，絲毫沒有解釋和讓步的意思，最終只能悻悻離開。

這一幕震驚的其實不止是那兩名天兵，阿靈眼裏同樣也有詫異之色。

若鏡塵剛才只是阻攔，還可以像上次遇到敘焱那樣，以搶功為由圓回去，可他說的那句話分明就是公然袒護！這不就等于公開宣布兩人的關系嗎？

“痛嗎？”鏡塵的目光落在了她被灼傷的手腕上。

阿靈搖了搖頭，看着眼前如此溫柔的鏡塵，心底竟然生出了一絲歡喜。

嘴角剛剛泛起笑意時，腦海裏卻回蕩起了烏珏的那句假戲真做，阿靈整個人想被什麽東西戳了一下，愣在了原地。

從前，阿靈十分堅定自己一心只為複仇而活，從未考慮過情愛之事，可眼下那顆劇烈跳動的心，似乎已經替她回答了所有。

月白色的靈流從阿靈的腕部被收回，鏡塵放下她的手腕：“還好只傷到皮肉，我已經替你清理了。”

阿靈點頭以致謝，看了一眼剛才那兩名天命離開的方向，道：“你剛才那樣袒護，天界豈不是要人人都知道你與妖...”

話沒說完，就被鏡塵打斷，他一副心平氣和的樣子回道：“遲早要知道的。”

這樣篤定的回答，讓阿靈莫名有一種被堅定選擇的感覺，她看着鏡塵終于露出一抹微笑，之前憋在心裏的悶氣也幾乎煙消雲散。

*

由于上次秦無拘在郊外的突然出現，打斷了阿靈他們去同州城的進度，這回兩人簡單商議了一下，還是決定先去那邊看看。

鏡塵他們尚且有修為法力護身，脫離那夢境之後，都頗有疲憊之感，更何況那城裏被困的大多都是凡人。

不知是不是心結打開了的緣由，兩人一路上交談甚歡。

“對了，上次事發突然，有很多事情我都不能确定，所以走的匆忙。”鏡塵主動提及上次離開時的承諾：“你可還記得，我曾與你說過，我有一個很重要的朋友在凡間失蹤很久了？”

阿靈點了點頭回應：“有消息了？”

不等鏡塵回答，她想起了那時鏡塵的情緒異常，便立刻順着猜了個大概。

只是不知為何，阿靈的第六感對那善之真人有一種無名抵觸。遲疑片刻之後，她才試探着問：“你是說那善之真人嗎？”

就見鏡塵嘆了口氣，緩緩開口：“他的身形樣貌說不上有多像，但他腰間挂的那個墜子，卻實實在在是天界獨有的。”

“會不會是，只是長得像？”阿靈還是有些不信。

鏡塵搖了搖頭，“不會，我匆忙回天，就是為了确認這件事，那墜子的原身是通靈草，百花仙子親自培育的，天上地下送出去的統共只有兩株。”

“可他若真是你的朋友，為何不直接說那墜子的來歷與你相認呢？”阿靈想起那善之觸碰墜子時的神情，怎麽看都像是故意賣關子，引人注意的把戲。

鏡塵看着阿靈的眼睛道：“或許是被抹去記憶？也未可知。”

這話一出，阿靈想不出一個反駁的點，畢竟自己的記憶尚且不全，又如何斷定只見過一面的人與自己不一樣呢？

只是回想起鏡塵的幾次情緒異常，似乎都與他那失蹤的好友有關。

人往往很容易在長久困頓自己的事物面前失去理性判斷，神仙妖魔亦是如此，只是表現的方式不同。

原本阿靈還想開口提醒，可轉頭卻從鏡塵臉上發現了一絲失落，便話鋒一轉：“別擔心，若他真是你那失蹤好友，就還會再遇到的。”

一句寬慰驅散了鏡塵臉上的失意，緩和了氛圍，也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只是這片刻的輕松氛圍，在兩人一起踏進同州城的那一刻，瞬間消散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