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惡鬼和冤鬼

惡鬼和冤鬼

紀言知沒有直接答應，也沒有拒絕，洪大偉自然不會強求。

剛好按着他們最新思路排查的交通事故有了進展，紀言知便趁機帶着付啓成先行離開，留洪大偉專心工作。

付啓成跟在紀言知身後，從剛剛就一句話都沒有再說。

紀言知知道他是心急的，原本想讓洪大偉在小組裏找一個組員來幫助付啓成，可他算盤打得再好，還是忽略了諸多真實情況。

小組人手不足是真的，警方忙不過來也是真的。

紀言知走在樹蔭下踢着路邊的小石子，他其實心裏清楚，自己說找專業的人來幫付啓成無外乎是抱有私心，希望自己可以避開這些不屬于自己的事情，避開所有鬼怪邪祟。

但和付啓成相處幾次後，他越來越覺得那些厲鬼殺人沒有理由，只為發洩心中的怨恨，可是眼前這只鬼是不一樣的，它可憐、委屈，但堅持不肯作惡。

但現在它的善良卻面臨着冤情無處可伸的局面，或許有一天它被逼無奈變惡了，開始濫殺無辜了，那他作為旁觀者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

紀言知在快餐店前忽地停下腳步，他推開門走進去，回頭卻看到付啓成站在外面一臉委屈，沒有繼續再跟他的意思。

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他再度把門打開：“你跟我進來，詳細說說我該怎麽幫你。”

此話一出，付啓成猛地擡起頭，眼神終于又亮了起來，他飄着穿過玻璃門，重新回到紀言知身邊，跟着紀言知點餐取餐，最後和他找了個安靜的角落。

“該怎麽把你那個同事的所作所為曝光呢？像他一樣将事情曝光在論壇比較好吧？”紀言知拿着漢堡一邊啃一邊思考着。

他的問話沒得到付啓成的回應，擡眸一看，看到付啓成正盯着托盤上的薯條眼淚汪汪。紀言知把薯條倒出一半推到付啓成面前，讓它吸食。

看到付啓成真的拿起了薯條，他心裏一驚。

付啓成卻不以為意地把薯條放進嘴裏，還舔了舔手指，接着開口說道：“沒事的，周圍人看不到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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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言知順着付啓成的話觀察了下周圍，的确沒有什麽異常，他這才徹底放心地繼續啃起漢堡，忽得想到什麽似的開口問：“你死了多久來着？”

明明在警局的時候洪大偉有問過忌日，可他偏偏那時候心思不在此處，自然沒有去記，現在只能重新問付啓成一遍。

付啓成老實回答：“一個多月了。”

紀言知說：“是不是快49天了？”

付啓成眼睛轉了一下，接着點點頭：“這周就49天了。”

“雖然不是頭七，有點遺憾，但七七四十九天也差不多。”紀言知往嘴裏塞了根薯條，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那咱這周就趕快把這事兒給辦了。”

他的腦子很好用，就像剛剛能給洪大偉提出重要思路一樣，此刻他已經想出了大體的報複方案，就差回去細細研究和部署了。

*

午夜時分，正是萬陰至盛之時。

一個名為程序員之家的論壇上，在整點時刻出現了一篇以付啓成賬號發出的帖子。

帖子是用代碼寫成的，如果運行出來，就會是鮮血淋漓的七個大字：崔鵬我來找你了。

這帖子的代碼正是付啓成用紀言知的筆記本一字一字打出來的。

在付啓成打代碼的時候，紀言知也終于得空可以和宋兆解釋現在的情況。

他原本以為熱愛靈異事件的宋兆會很容易接受世界上真的有鬼這一事實，當初在和宋兆淺淺提及世界上有鬼的時候，因為沒看到宋兆有多害怕，便也就覺得對方接受能力很好。

可是當他看到宋兆盯着自動打字的筆記本大腦直接當機的時候，他才知道自己想錯了。

原來喜歡和接受真的是兩回事，當一個平時熱衷的事情成真時，可能最不能接受它們的就是曾經瘋狂迷戀過的人。

紀言知只好又循序漸進給宋兆講了一遍他最近發生的一切事情，有關于幹屍案的女鬼，還有後來遇到的黑白無常，以及向他索命不成的惡鬼。

他講這些事時的樣子和宋兆以前講故事時沒有什麽區別，只不過他的故事全部都是真實的。

“當初我和你說的時候真的沒有開玩笑。”紀言知認真地看着宋兆，試圖從宋兆微有呆滞神情中探得一些松動，“現在打字的就是那天我說一直盯着我的那只鬼。”

宋兆眼睛緊緊盯着依舊被敲得啪啦作響的電腦，嘴唇顫抖着才剛要開啓，付啓成激動的聲音卻直接把紀言知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碼好了！”付啓成按下最後一個鍵，得意洋洋地對紀言知說道，“你要看看這個運行的效果嗎？”

紀言知答：“好啊。”

見他點頭，付啓成連忙修改了文件的後綴，雙擊運行之後，那鮮血淋漓的大字瞬間出現在了屏幕上。

宋兆看着付啓成碼出來的成品，更是像慘叫雞一樣，“嗷”的一聲叫了出來。

“這個代碼我複制粘貼到論壇上了，大佬你的ip我也做了保護，夜裏十二點就這樣發出來就好。”付啓成退出了軟件運行，将代碼粘貼在論壇的輸入框中，總算完成了紀言知計劃的第一步。

付啓成看宋兆如此害怕自己的模樣，善解人意地提出先行離開，給宋兆一些适應的時間。

它前腳才離開宿舍，房間的溫度就很快恢複了正常的燥熱，宋兆坐在床上感受着明顯的氣溫變化，緩了半天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學校在周中都是十一點準時熄燈的，紀言知在熄燈後抱着筆記本又熬了一個小時，在零點時刻準時将付啓成編寫的代碼發布出去。

他關上筆記本，用手機打開論壇，注冊了自己的賬號，再點入帖子時，發現已有不少人回了貼。

果然程序員都是熬夜界的代表，這則帖子成了他們半夜被迫工作時的一條強有力興奮｜劑。不少人已經在這個代碼帖上開始天馬行空地想象。

紀來之則安之：【這個樓主不是付啓成嗎？那個之前被說洩露上一家公司代碼的人。】

紀言知充當了一回熱心網友，發出這條提醒大家關注樓主的回複，帶了一番節奏。

見吃瓜網友都将注意力集中到付啓成的ID上後，他才開始了自己正式的表演。

紀來之則安之：【聽說這個付啓成在程序員的圈子裏幹不下去後，跑去幹外賣了，結果沒幹倆個月出車禍死了。後來有人說他是被冤枉的，是他同事想要陷害他。這人也太慘了，白白丢了性命。】

紀言知以第三者的視角講述着付啓成的故事，長篇大論的引導下，關注這則帖子的人越來越多。

接着紀言知又安排宋兆用剛注冊好的賬號繼續發起吃瓜言論。

桃桃奧特曼：【付啓成要是因為被陷害而死，會不會變成厲鬼來索命了啊？這代碼不就是用他賬號發出來的嗎？難道上面的崔鵬就是那個陷害他的人嗎？】

紀來之則安之：【卧槽，不是吧！大晚上別吓人啊！這個代碼已經夠可怕的了，我剛剛翻了下付啓成那個出車禍的新聞，好像離他死後第49天沒幾天了，該不會真是來複仇的吧？】

桃桃奧特曼：【厲鬼來索命了，逝者安息，無意冒犯。】

宋兆的一句“逝者安息，無意冒犯”帶動了一大堆論壇網友的跟帖，紀言知順利地在論壇上制造了恐慌，并且把付啓成可能索命的時間變相爆了出來。

一切都按着他的計劃在執行，這才只是預告，他要在接下來的每天都做些事情，讓這吓人的熱度持續下去。

令紀言知沒想到的是恐怖代碼的熱度遠比預估的要高，第二日一早，紀言知還沒來得及看論壇的情況，洪大偉就把電話打了過來。

在他接電話的瞬間，洪大偉微有些生氣的聲音就傳了出來：“紀同學，玩得挺大啊！上熱搜了知不知道！”

紀言知幾乎是瞬間明白了洪大偉的意思，他連忙刷新着微博，果不其然昨夜付啓成賬號一事穩穩地登上了熱搜榜。

#付啓成發布索命預告#

原來是有程序員将付啓成的代碼拷貝下來，制成軟件運行并且錄了屏，接着将這錄屏發到網上，引起軒然大波。

恰巧的午夜時間，恐怖的代碼內容，回帖裏議論紛紛的傳聞都将這一事件引導向付啓成厲鬼索命。

洪大偉在電話另一頭好笑道：“有人跟我報告這個情況時，我都還不相信你一晚上能做得這麽大，我現在已經下令讓人撤熱搜了。紀同學，我還是要囑咐你一句，你千萬別讓它變成真的厲鬼啊！”

紀言知知道洪大偉在擔心什麽，他自然也是不願付啓成誤入迷途的，所以這個辦法是自己深思熟慮後才做出的決定。

他也相信付啓成不會幹出出格的事情，于是認真回複道：“洪副隊你放心，我就是讓付啓成吓唬吓唬那個人，争取讓他不打自招。”

洪大偉冷哼：“你這是釣魚|執法。”

紀言知嘿嘿笑着，心想雖然不是什麽好辦法，但他和付啓成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他們如果不這樣怎能将這件事情擴大呢？又怎麽能在什麽證據都沒有的情況下幫付啓程伸冤呢？

想到付啓成，他臉上的神情開始變得嚴肅，接着義正言辭對電話那頭的洪大偉開口：“洪副隊，到時候我可能有事求您。”

他心裏清楚，單憑這樣的恐吓是不夠的，他和付啓成還需要在49天的時候來一針猛劑才行。

可他能看到付啓成是因為自己身體特殊，然而付啓成還達不到在正常人類面前自由現身的鬼氣程度。

所以他們必須得借鬼，借一只死相越可怕越好的鬼，安排那只鬼親自去找崔鵬，讓崔鵬在極度恐懼中說出事實真相，還付啓成一個清白。

洪大偉聽了紀言知的請求，沉默片刻後便答應了下來，說是提前去地福那邊申請幫助。

本以為要等上幾日，沒想到的是下午的時候便來了消息，地福同意派一只鬼屆時前去幫助，前提是不會造成人員傷亡。

紀言知是給洪大偉打了保票的，挂了電話他探頭透過窗戶朝在樓下徘徊的付啓成勾了勾手指，待付啓成飄上來後，一個勁地叮囑千萬不能誤殺了崔鵬，不然自己變成鬼下了地福也不會放過它的。

他的金印警告還是很管用的，付啓成老實巴交地發誓他就只是想申冤，絕對沒有其他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