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産鬼

産鬼

家裏的傭人和紀言知他們是前後腳趕到二樓卧室的,二樓的陰氣的确要比一樓重一些,似乎是圍繞在卧室之中。

房間內宋小姐坐在床上大汗淋漓、驚魂未定着。

她雙臂圈于胸前,緊緊抱着自己,嘴上瘋癫地念叨着:“她又來了,她又來了。”

宋小姐這個“她”明顯說的是肖夫人,此話一出照顧她的保姆不禁打了個寒顫,連連上去安撫:“宋小姐,沒事了,我們都在,她傷害不了你。”

而除了這個保姆之外,其他三個傭人都只是看着床上的宋小姐,沒有一個人上前一同安慰。

她們臉上挂着漠然,在房間站了片刻,一位看上去年紀最大的阿姨先走出了房間,緊跟上剩下一男一女也跟了出去。

酆祁:“宋小姐,我們是特調組的工作人員,有些事想詢問一下。”

酆祁對宋小姐發起了相關事情的詢問,紀言知自知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麽,于是便出了房間,想要再看看二樓的情況。

他走出屋合上門,剛巧不巧看到那位年長的傭人從走廊最盡頭的房間出來。

傭人見紀言知站在門口,先是一愣,上前微微鞠躬,接着就要朝樓下走。

紀言知叫住了傭人:“您好,請問怎麽稱呼您?”

傭人頓住腳步,扶着扶手的手微微用力,随後徐徐松開,轉過身來看向紀言知:“我是一直照顧夫人的保姆,他們都叫我張嬸。”

紀言知:“可以和您談談嗎?”

張嬸看紀言知的眼神有些閃爍,但很快暗淡下去,她嗓音發緊地開口:“我還有事要忙,您去卧室問她們就好。”

“我不認為肖夫人心存惡意……”見張嬸下了一步臺階,紀言知連忙上前說道,“我只是想了解了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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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她?”張嬸有些遲疑地看了眼紀言知,心懷警惕,質疑道,“你們難道不是先生叫來轟走夫人的嗎?”

轟走?

紀言知聽到張嬸的話,先是一愣,随即搖了搖頭:“我們是來調查真相的。”

張嬸不安地站在樓梯上咬着唇,許久才再次回到二樓,經過紀言知時,輕聲道:“請跟我來吧。”

紀言知被張嬸帶到那個最裏面的房間,房門一推擺在房間正中間的嬰兒床出現在紀言知眼前,整個房間的牆壁被刷成了公主粉,地上是平鋪的玩具泡沫,嬰兒床上懸挂着白色緯紗和小馬形狀的裝飾品。

嬰兒感受到了動靜,睜開眼睛,但很乖巧地沒有哭鬧,而是咿咿呀呀的發出聲音。

紀言知連忙上前跪在地上看着裏面的孩子,伸出手指想要戳戳嬰兒的臉,卻被嬰兒用手攥住。

“她的力氣好大。”紀言知試着拔了幾回手指,但嬰兒卻握得更緊了了些。

張嬸将門輕輕關上,走到嬰兒床的另一邊,看着孩子,帶着笑意開口:“這是小姐,夫人拼了命生下來的孩子。”

紀言知看向張嬸:“她很乖,剛剛都沒感受到她的存在。”

張嬸點點頭:“是因為有夫人一直陪着她。”

“所以您也見過肖夫人的鬼魂嗎?”紀言知終于将自己的手指收了回來,他盤腿坐到地上,輕聲問道。

張嬸嘆了口氣,将嬰兒胡亂塞到嘴裏的圍裙拿出來:“我見到過,可并不像他們說的那樣是來索命的,夫人回來只不過是放不下小姐,我有看到夫人站在床前逗着自己的女兒,小姐看着她也是咯咯咯笑得開心。”

紀言知想象了下那樣的情景,心裏不禁覺得溫馨,明明肖夫人已化身為鬼,可回來就只是為了看看自己的女兒,做着一位母親正常會做的事情。

張嬸鼻子發澀,她紅了眼眶看着紀言知:“這個嬰兒房是夫人監工的,她準備了很久,所有東西都是親自挑選,現在小姐終于住了進來,不是都說孩子是看得到我們大人看不到的東西嗎?小姐看得到她的媽媽,她的媽媽那麽想她,回來只是為了看看她,明明這麽溫馨,但先生和那個女人卻容不下夫人,想要将夫人轟走。”

嬰兒床上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張嬸情緒的波動,她的眉頭幾乎皺到了一起 ,小嘴微微顫抖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紀言知連忙從地上拿起一個撥浪鼓,在嬰兒面前搖晃起來。

他一邊搖着一邊問:“肖先生認為肖夫人要害宋小姐和宋小姐肚子裏還未出世的孩子,剛剛那間卧室也的确有着陰氣。”

“如果真的有人要害那個女人,也一定不是夫人,夫人一向與世無争,她如果想害那個女人,還會等到她肚子裏的孩子八個月嗎?”張嬸猛地搖着頭否定着,語氣中帶着憤憤不平,“再說這一個月來我們都在這裏照顧着小姐,從來沒感覺到有什麽不對勁,那女人一來就出了問題,這種事怎麽能怪到夫人頭上。”

張嬸的話的确是有理的,從宋小姐被接到另一個別墅養胎到肖夫人去世前,她可以有半年的時間想方設法讓宋小姐的孩子流産,而她沒有這麽做,那死後又怎麽突然改變主意呢?

而且年幼的孩子最能感受到帶有陰氣的東西了,老一輩總是說不能帶三歲以下的孩子去醫院看病重的人,或者去墓地進行祭拜。因為他們會感受異物的存在,這些異物不僅會吓壞孩子,也會給孩子帶來危險。

如果肖夫人在死後一個月一直陪伴着孩子的話,她的陰氣若是陰毒的,孩子早就會哭鬧不止,還麽又會在這兩天才被發現這間別墅的異常呢?

叮鈴鈴——

就在紀言知思考的時候,嬰兒床上帶着鈴铛的小馬裝飾忽然發出清脆的聲音,床上的孩子小嘴一下子咧了開來,笑得開心,伸出小手在空氣中抓了抓,似乎是期待着什麽。

張嬸激動道:“夫人,是夫人來了!”

話音才落,紀言知就看到一女子從窗外帶着一身陰氣飄進屋裏,所以這個女鬼就是肖夫人嗎?

紀言知站起身子,和眼前的女鬼對視着,他才想打個招呼主動問好,原本還在笑的孩子卻突然哇哇大哭起來。

孩子的哭聲吓到了在場所有人,女鬼下一瞬見他就像見鬼一樣,驚慌失措地逃離了這個房間。

嬰兒床上的鈴铛瞬間不再晃動,房間再一次恢複了正常。

紀言知怔怔看着女鬼消失的窗口,很顯然她是怕自己的,看到自己是萬分警惕的。

紀言知嘆了口氣,低頭看了眼張嬸問道:“我能否看看肖夫人的照片?”

張嬸不假思索答應了,可随即又面露難色地搖了搖頭:“夫人去世後,先生讓我們把夫人的東西都放到了地下室,我現在下去找可能要花些時間。”

“那就下次吧。”紀言知明了地點了點頭。

*

作為報警人的肖軻原本是打算下午趕回來與紀言知和酆祁他們見一面詳談的,可臨時有緊急的會議離不開,不得已和特調組重新約了時間。

酆祁三人自然沒有過多停留,問完目前需要了解的事宜後就直接離開了別墅。

紀言知坐在車上,看着身後的別墅一點一點變小,最後消失在眼前,不由得重重地嘆了口氣。

酆祁:“怎麽了?”

他頭靠着玻璃:“我剛剛好像看到肖夫人了,在她女兒的房間,從她身上的感覺來說,卧室裏的陰氣不像是她的。”

酆祁道:“的确另有其人,一個死了才一個多月的鬼,做不到有這麽重的陰氣,付啓成就是個例子。”

的确如此,付啓成死了七七四十九天,他身上的陰氣顯然無法和那個造成車禍的惡鬼相比,而肖夫人作為母親擔心驚擾到孩子,還特意隐藏了氣息。

無論是從客觀條件,還是出于母親的心理,那間卧室以及宋小姐身上的氣息,絕對不可能是肖夫人的。

所以是有什麽東西跟着肖夫人回來了嗎?

想到這裏,紀言知感到一陣毛骨悚然,肖家現在可能有一個誰都不知道的不速之客。

這個家裏除了肖夫人的孩子,誰都看不到鬼,他們通過近段時間的奇怪事情懷疑是肖夫人的鬼魂回來作祟。

而整棟別墅很可能除了肖夫人之外還有一個不請自來的惡靈,而這惡靈哪怕是孩子看得到,她也沒有能力表述出來。

那只鬼就這樣正大光明地在肖家對肖夫人鬼魂的錯怪下,住進這棟曾經充滿美好回憶的別墅裏。而曾經的主人卻被當做了罪魁禍首,被愛人試圖趕盡殺絕。

紀言知心中替肖夫人感到不值,也替肖夫人在心裏怒罵肖軻,這個肖軻就算背叛全世界,也最不應該背叛的是曾經和他一起吃苦,一起打拼的發妻。

“真是人心莫測。”紀言知冷不丁開口說道,“別人都說女人到生孩子的時候才知道自己嫁的是人是鬼,果真不假。”

“欸!話不能這麽說!我們當鬼的可都好着呢!”聽到紀言知的感慨,黑無常立即反駁道。

黑無常的反駁讓紀言知意識到自己剛剛說的話是欠考慮了些,畢竟在他面前的兩個可都是真真實實生活在地福的人,而且其中還有一個是所謂的自己的“鬼對象”。

紀言知尴尬一笑:“這就是個比方。”

“那你們人類這比方得改一改了。”黑無常看了看面色又變得不大好的酆祁,沖着紀言知緩緩開口,“我們地福有鬼王和各個陰官鎮着,沒有鬼敢幹這種背信棄義的事情。”

紀言知反問:“那你口中的鬼王和陰官,他們有權有勢也不會這樣抛妻棄子,移情別戀嗎?”

黑無常突然一臉驕傲:“那當然!我們鬼王……”

“回去篩查肖軻亡妻之前生産時住的那家醫院的孕婦生産情況,明天一早給我資料。”酆祁打斷了黑無常的話,冷淡地命令道。

黑無常應了一聲,接着開口:“我還有別的工作沒完成,我讓小白來弄。”

酆祁:“你親自弄,現在就從我眼前消失去弄。”

黑無常知道鬼王大人是因為自己口不擇言而借着工作的名義欺壓他了,他哀嚎了一聲,覺得自己一心為鬼王,鬼王卻絲毫不領情。

黑無常委屈巴巴地看了眼紀言知,最後只得在酆祁威懾的眼神下從車內瞬間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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