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産鬼

産鬼

晚上七點，太陽才徹底隐藏了光輝。

紀言知和宋兆幾乎是前後腳回到的宿舍，這次宋兆又是從圖書館借來了好幾本關于道教和民俗的書籍。

自從親眼見到付啓成在自己面前打代碼之後，宋兆對于自己二十年本持的世界觀改變了。現在在他眼裏，有鬼是真的，鬼能殺人也是真的。

後來聽紀言知提起了特調組，說是警方與地福相互合作的地方，宋兆便又将自己的涉獵的範圍從道教延展到中國民俗。

“聽說下學期嚴亮老師要開一門中國民俗的選修課，你跟我接着一起報吧？”宋兆翻着自己新借的書随意問道。

嚴亮是他們學校非常受歡迎的老師，是他們入學那屆來學校的，主要負責古代文學和民俗等方面的選修課。

人長得帥，脾氣又好，所以選修課身受大家喜愛。

這學期他和宋兆是一起體驗過了，嚴亮從來不點名，全憑學生自覺，作業也并非每次課都有，期中的考試明确的畫出了重點，而期末的成績由考試改為發表，給學生提供了很多自由發揮的空間。

下個學期的選修課如果還能上嚴亮的卻是再好不過。

紀言知沒有過多猶豫，直接點了點頭。

看到他答應，宋兆又直了直身子：“你上班第一天感覺怎麽樣？”

紀言知覺得無聊，随便拿起一本《中國百鬼大全》：“感覺還行，今天下午就去了個鬧鬼的人家調查。”

宋兆擡頭：“鬧鬼？是真的鬧鬼嗎？”

“的确有陰氣，不過今天沒看到鬧事的鬼。”紀言知回答着，随即像想到什麽似的，“對了，之前你跟我講夜總會應召女化身厲鬼害人什麽的，這次我可以跟你說都是假的。那個應召女沒死，我們今天去的案子的報警人是一個富豪，那個應召女是他情人，懷孕了被接去別墅養胎。”

宋兆露出吃驚的表情：“我的天啊，這世界也太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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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應召女從一個化身厲鬼殘害處|男的故事中“下課”，卻在一件真實發生的事件裏以當事人出現，這樣看來世界的确很小。

“話說，你明天還去實習嗎？”宋兆話鋒一轉問道。

紀言知搖了搖頭，明天他和宋兆下午都是有課的，他原本想着上午去上半天班，可洪大偉說這樣折騰，于是就沒有給紀言知排每周二的班。

宋兆見紀言知搖頭，眼中瞬間來了精神：“明兒上午跟我去趟羅雲觀怎麽樣？我這兒看了這麽久書，想去觀裏看看。”

紀言知手中的百鬼大全剛好翻到酆都鬼王的一章，他看着裏面關于酆都鬼王的介紹好一會，才點了點頭，答應了宋兆。

*

羅雲觀位于華城城西，離紀言知他們所在的大學城有一些距離。

紀言知和宋兆第二日起了個大早，直面上班早高峰，轉換了兩次地鐵才到達羅雲觀。

因為時間尚早，觀裏除了年長的信者之外，游客很少，他們兩個年輕人就顯得尤為突兀。

兩個人先是在院子裏溜達了一圈，後來剛巧碰到一位道長正在給參觀的人講着道家的知識，兩個人就上前聽了兩耳朵。

紀言知在聽講解的過程中結識了一位叫做藍石的老道長，老道長是羅雲觀的住持，因紀言知面相特殊才來與他搭話。

紀言知見藍石道長能算出自己八字純陰的命格，所以閑聊時也就沒掖着藏着。

他尋思這個道長有如此本事，和他聊一聊應該也不是壞事，于是将酆祁給自己佩戴玉佩的事情說了出來。

他其實在說的過程中還是留着心的，并沒有将自己結了陰親，對象還是一個判官的事情說出來，他怕會因此給酆祁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他只提到自己偶然得到一個玉佩，能護自己的身。

當藍石道長想要看看玉佩時，紀言知開始變得為難，說是那個玉佩只在自己遇到生命危險時才顯現，是一個刻印的形狀，發着金光，上面的字筆畫很多，但是自己沒有看出到底是什麽字。

他拿不出東西，藍石道長就對他說的事情很是質疑，可見紀言知形容得如此詳細，道長也無法直接判斷紀言知是不是在騙人。

無奈之下，藍石道長讓紀言知稍等片刻，過了十幾分鐘，他再次回來，手上多了一本陳舊的書。

小心翼翼的将書翻開，翻到印有刻印圖案的頁面後，翻書的動作戛然而止。

藍石道長指了指第一張圖片：“小信士，你說的可是這個刻印？”

紀言知探過頭仔細地看了看，回一下在公家車上時見過的玉佩模樣，重重地點了點頭：“就是這個！我聽別人說這個是金印，道長您知道金印是什麽嗎？”

“這可是酆都鬼王的刻印啊！”藍石住持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看紀言知的眼神中質疑更多了些，“整個冥界唯獨酆都鬼王的印是金色，你說你有這印？”

紀言知：“嗯，我有，它還保護了我。”

“小信士，在道觀裏可萬萬不能撒謊啊，你的福報和孽績祖師爺們都在看着的，如此撒謊日後是會有報應的。”藍石道長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勸導着紀言知。

“小信士八字特殊，活至今日确是有祖師庇護，但這等玩笑開不得，開不得！”

藍石住持一個勁地搖着頭，一個普通人怎可能擁有鬼王的刻印，就算他是假的，這話也真不了！

紀言知瞬間一臉黑線，他知道眼前這位老人把自己當成了騙子，而自己拿不出那個玉佩，也的确是無法自證。

解釋再多也是沒有用，紀言知只得找借口就此和藍石道長告別。

和宋兆走遠後他又回頭看了看，看到藍石道長仍是站在原地，以惋惜的眼神看着自己。

和那位老道長的對話到最後可謂是不歡而散，紀言知嘆了口氣，但也沒太放在心上，畢竟他經歷的這些事情，和誰講都堪比奇聞異志。

他拿不出證據證明，老道長又說那印只有酆都鬼王才會有，自然是不會相信他說的話。

可酆都鬼王才有的金印為什麽酆祁會有？

紀言知對這件事很是不解，他想不出酆祁是如何得到金印的。

是鬼王對他信任，為了方便工作交給他的嗎？

這個解釋是紀言知想了一下午，聽上去最合理的。

酆祁作為特調組最高負責人也說明了鬼王對他的看重程度，一個金印交于酆祁或許沒那麽複雜。

一日将盡，紀言知原本以為今天不會見到特調組的組員了，可到傍晚時分，酆祁竟親自開着車來到他的學校接他。

說是案子查出來一些起色，那位張嬸也按照紀言知的吩咐從地下室翻出了肖夫人生前的照片。

聽到張嬸翻出了照片，紀言知連忙上了酆祁的車。

紀言知：“今天就咱倆嗎？黑無常呢？”

酆祁：“黑已經死在辦公室了，這次換一個陰官和咱們一起。”

看來昨天黑無常回去是真的被迫工作到很晚，也許今天白天也一直在做事情來着。

紀言知心裏不禁有些同情黑無常，也不知道黑無常是做了什麽錯事，能被酆祁這樣針對。

不過說到換了一個陰官，紀言知心裏一半好奇一半害怕，他試探問道：“換了誰？”

“崔允……”酆祁說出名字後遲疑了下，接着才又補充道，“也是一個判官。”

在地福裏，判官作為酆都鬼王的助手，數量不在少數，所以這次前來的是一個和酆祁官職可能不相上下的新同事，紀言知對此終于是激動大于了恐懼。

當紀言知和酆祁到達肖家的時候，叫做崔允的判官已在客廳內等他們了。

紀言知看見崔允的第一眼有被驚豔到，眼睛落在崔允臉上眨巴眨巴半天，也沒有移開。

他從沒想過地福的陰官竟然都長得如此年輕且英俊，或許是地福有一定的選人标準，在面對可能與現代人溝通的工作，都要選擇俊朗的人員？

不過眼前的判官雖和酆祁一樣風度翩翩，但又有些許不同的魅力。

如果說酆祁看上去像一座冰山，渾身都被生人勿擾的氣場包圍着的話，崔允就讓人感覺如沐春風，整個人都是一副溫文爾雅的态度，鼻梁上戴着一副金絲邊眼鏡，臉上挂着笑容，說話和動作舉手投足之間都透露着優雅。

紀言知和崔允握着手，似乎被崔允的微笑感染，嘴角不自覺地開始上揚。

“咳咳。”酆祁在一旁強行拽開了紀言知握着崔允手的手，在紀言知耳邊毫不客氣的地低聲道，“他結婚了。”

什麽叫他結婚了？

紀言知完全沒明白酆祁在說什麽，但順着酆祁的眼神看到崔允的左手無名指上帶着一個戒指。

結婚？戒指？一個地福的陰官成親什麽的為什麽還要帶戒指？

“我的确結婚了，是我家小朋友非要買戒指說人類都是這樣證明有伴侶的。”崔允見紀言知盯着自己的戒指看，主動晃了晃手，接着開口解釋道。

所以崔允是和一個人類結婚了嗎？

等等！地福現在是流行和人類結婚嗎！

這是紀言知先後的兩種反應變化，他帶着震驚的表情看了看崔允，又看了看身旁的酆祁。

現在的判官都是怎麽回事？都那麽喜歡人類嗎？如果是酆祁與他結陰親是為給他續命，那和崔允成親的人類也是八字純陰的體質嗎？

一大堆問題湧上心頭，紀言知還沒想好要先從哪個問題問起，就被昨天才見過的張嬸叫住。

這次張嬸臉上已經沒有警惕的神色，而是抱着兩個相冊滿臉高興地走上前：“紀先生，這是我家夫人生前的相冊，昨天我翻出來了，您來看看。”

張嬸的話打斷了紀言知對面前兩位喜愛結陰親的判官的注意，他接過一本相冊道了聲謝，坐在沙發上将冊子打開。

張嬸看着相冊上的肖夫人，眼眶一紅：“這張是夫人和先生剛買下這棟房子時拍的，說是紀念一下他們的第一套房子。下面那張是夫人和先生去家具城挑選家具時拍的，夫人說特別喜歡坐着的那個搖椅。”

張嬸站在紀言知旁邊為他講着每張照片的故事，可紀言知卻不知不覺皺起眉來，他将第一頁翻過，後面幾頁更是加快了速度，接着擡起頭看向了酆祁和崔允。

他緊張地咽了下口水，聲音有些沙啞：“昨天我看到的女鬼不是肖夫人。”

話音一落，客廳頓時安靜下來，張嬸懷中的另一本相冊摔落到地面，發出“砰”的一聲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