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産鬼
産鬼
“哇哇哇……”
走廊盡頭的房間突然傳來嬰兒的哭聲,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驚動了別墅裏的所有人。
張嬸反應是最快的,她從一樓三步并兩步跑到二樓,直奔嬰兒房,紀言知緊随其後。
紀言知心裏滿是擔心,剛剛孩子的哭喊絕不是因為媽媽來了,那種聲音只能是出于恐懼,他腦海中快速想到昨天那個出現僅一秒的女鬼。
張嬸開門的手都是顫抖的,二人前後腳進入房間,紀言知感受到房間內惡意的陰氣似乎是在消散,嬰兒床在被相冊上的女人輕輕搖晃着,孩子的哭聲也因哄她的人而漸漸停止。
紀言知看着床前的女人,輕聲叫了句:“肖夫人。”
其他人随後聚到嬰兒房門口,看着嬰兒床在自己晃動,肖軻瞬間吓得臉變了色。
“是她,她是不是又要來害我?”宋小姐緊緊揪着肖軻的衣袖,尖叫着,歇斯底裏。
嬰兒被宋小姐的喊聲驚擾,小小的眉頭緊緊擰在一起,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紀言知“啧”了一聲,壓低聲音制止了宋小姐:“別叫了,她對你們兩個沒意思,她只想看看自己的女兒。”
肖夫人看到紀言知替自己說話,眼神有些許閃爍。
她環視了一周,七八個人在門口,每個人的神情各不相同,但似乎只有眼前這個男孩和身後兩個男人看得到自己。
肖夫人站起身,向紀言知微微點頭示意,溫柔地道了句:“謝謝。”接着看了眼自己的孩子,有些不舍地想要離開。
“肖夫人是否有話要說?”酆祁叫住了要離開的肖夫人,說話雖仍然沒什麽語氣,但顯然輕柔了許多,“不如多陪陪孩子,順便和我們說一說吧。”
崔允聽到酆祁的話,明白其中的含義,便叫肖軻帶着傭人都離開這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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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前酆祁還叮囑崔允留意那個女鬼是否會再次出現,孩子和宋小姐皆是她的目标,崔允點頭應好,合上了門扉。
最終房間內只剩下紀言知、酆祁和肖夫人母女。
肖夫人緩緩坐到地上,她伸出虛無缥缈的手逗着自己的女兒,女兒雖然抓不住她的手,但還是“嘻嘻”笑出了聲,見女兒重新展露笑顏肖夫人才漸漸舒展自己緊鎖的眉頭。
“謝謝你們沒有懷疑我。”肖夫人看了看紀言知和酆祁,終于開了口,“剛剛那個女人又來找我女兒了,我情急之下才趕來的,不然不會驚擾到大家。”
肖女士無奈地解釋着,随即又是一聲嘆息:“我和阿軻都是農村出來的,本就帶着重男輕女的思想,如今他事業有成,更想要一個兒子以後繼承他的事業,這也正常,我從未想過要害他們,時常回來只是思念我的女兒。”
酆祁問:“想要害宋小姐的人其實是那個女人嗎?”
肖夫人臉色瞬間有些難看,她有些遲疑,但還是點點頭:“她是跟着我女兒回來的,然後又跟着阿軻去了新別墅。”
酆祁擰眉:“她不肯放過你的女兒。”
肖夫人眼神哀傷:“那個女人也是可憐的命,她在産房生産慘遭難産,而她的婆家人都只想要保孩子,結果到最後她和孩子都死在了産臺上。”
紀言知問:“那個女鬼,你丈夫,還有那個宋小姐,你不怨他們嗎?”
“怨,可怨又有什麽用?”肖夫人無奈地笑了笑,“那女人害死了我,可她和孩子也死了,她已經沒有任何挂念,我又怎麽能報複得了?阿軻和那個小姐他們雖然沒死,但我能成鬼,他們被我害死自然也可以,到那時候我的女兒就真是無父無母,還有可能會被那個小姐盯上。”
紀言知沒想到肖夫人關于利與弊想得能如此清楚,說到底肖夫人不是白蓮花,她并不是什麽都不在乎,在剛死的那一刻也可能被怨氣纏身想要報複過,可到最後她選擇為了女兒隐忍下去。
“肖夫人,所以宋小姐險些流産是那個女鬼所為?”
肖夫人回答:“我看她将一根紅繩纏上了那個女人,後來才發現那根繩其實是她的臍帶。”
酆祁說:“你救人有功,她的臍帶如果徹底進入宋小姐的身體,将上面的血餌吸附到胎兒身上的話,那就無力回天了。”
肖夫人嘆了口氣,并沒有因酆祁所說的救人有功而高興:“一開始我有想過讓她死,可如果他們的孩子真的沒了,我害人的‘罪名’那就坐實了,那阿軻對我有恨,他又怎麽可能對我們的女兒付出真心?”
肖夫人所說的每句話,做的每件事都是以女兒為前提,在她眼裏最在乎的無外乎只有女兒了,這就是母愛,無論是人是鬼,始終抛舍不開的感情。
紀言知有些動容,他很想幫助肖夫人,但他不敢像對付啓成那樣向肖夫人保證什麽。他很清楚地知道付啓成的恐怖代碼事件和這次的案件根本無法相提并論。
那只女鬼太過于精明,她總是神出鬼沒,人如果多她就藏匿起來,等待得當的時機,伺機而動,這無疑給特調組增加了難度。
回宿舍的路上,紀言知心情似乎有些低落,頭靠着車窗沉默不語着。
酆祁駕駛着車,時不時側頭看他一眼,見他始終沒有振作的打算,才淡淡開口:“你不用覺得力不從心,其實最近發生的幾起案件看似不同,但卻很有關聯性,最初的女鬼是胡作非為的,從惡鬼開始就慎重些了,而到這個産鬼時已經很精明了。”
紀言知支起來頭,驚訝地看着酆祁,他清楚酆祁這是在變相安慰自己,也知道酆祁在給他關于案件的提示。
他順着酆祁的話往下思考:“你的意思是可能有人在拿它們當實驗?一點一點改進着?那個人的目的是什麽呢?”
酆祁沒有回答,只是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幾下。
“你之前說可能因你而起,你到底得罪誰了呢?你們地福有沒有工傷啊?你萬一真被盯上了,受傷了怎麽辦?”
紀言知突然想到酆祁之前說的話,便一股腦問了出來,他關心的東西都很實際,還在用人世間的規則去想地福的生活,覺得酆祁也不過是個打工鬼。
聽到鋪天蓋地的各種問題,酆祁嘴角抽搐了下,他才讓紀言知放心,唇還未啓,紀言知又側過頭繼續“好心”叮囑道:
“你回去好好想想你有什麽仇人,然後再想想你有什麽弱點,還是小心點比較好。哦,對了!你那個破脾氣也要收一收,動不動就威懾他人,能不得罪人麽。”
副駕上的人不停念叨的模樣就像是個一起過日子多年的對象,巴拉巴拉叮囑着各種事情,平日裏最讨厭聒噪的酆祁竟耐着性子一直聽着,嘴角還挂着笑,很是享受。
紀言知巴拉巴拉嘟囔完,頭靠在窗戶上看着窗外人行道牽手散步的情侶,想到了肖軻和肖夫人,随即嘆了一口氣:“曾經愛得再怎麽炙熱到頭來感情也會淡下去,人類喜新厭舊可真是通病。”
酆祁只是用餘光看了眼紀言知,沒有搭話。
這些年來紀言知幾乎都是一個人孤獨度過的,他很早就不能去洞察父母的愛情,爺爺去世後更是連感受親情的權利都被剝奪了。所以他看到別人的感情時才會代入得比其他人深,心裏想得也就更多。
紀言知透過車窗玻璃的反光看了看正在專注開車的酆祁,小聲念叨着:“上次黑無常說你們做鬼的要比人感情純粹,是真的嗎?”
酆祁不答反問:“你覺得呢?”
紀言知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以前覺得鬼陰森恐怖、陰險狡詐,可相處之後覺得并不是這樣,很多鬼還是重感情的,就好比付啓成,還有肖夫人……還有你們。”
酆祁對紀言知的答案很滿意,他認真開口:“人類的一生對我們來說太短了,所以我們動了情對人類來說就是一輩子……或者,幾輩子。”
這倒是真的,一只鬼要是想存在,可以存在成百上千年,這是一個人的多少個百歲。紀言知聽着覺得很是感動,想到崔允判官手上明晃晃的戒指,忍不住開口問:
“所以崔允和他的對象有可能是好幾輩子?”
紀言知的腦回路實在是清奇,這一問破壞了車內美好的氛圍。
在酆祁眼中,紀言知對崔允的好奇程度遠遠高于自己,這種心裏的落差感讓他嘴角的笑僵住了,接着有些不滿地皺了皺眉,把車停在了紀言知的校門口:
“是的,他們好幾輩子了,鬼一向長情,你不要惦記了,下車!”
紀言知是被酆祁不客氣地轟下車的,似乎他如果不下車,下一秒酆祁就會爆發出全部鬼氣來弄死他。
被迫恍恍惚惚下了車,車門才剛剛關上,酆祁的車就從紀言知面前快速駛過,最後消失在紀言知的眼前。
“莫名其妙。”紀言知踢了一腳路邊的石子,嘴裏嘟囔着。
都說酆祁的破脾氣要改一改了,結果還是這樣,他剛剛又沒做錯什麽,怎麽就突然一下就不能好好說話了,紀言知心中腹诽着。
可轉念一想,酆祁剛剛說崔允和自己的另一半是幾輩子的事情,心裏又不禁有些感慨。崔允的另一半是人類,也就和他與酆祁一樣結的是陰婚,但那個人卻和崔允感覺很甜蜜的樣子。
人與鬼的戀情是真的可能嗎?
紀言知開始對這件事産生了動搖,起初他不是很能接受,在他的觀念裏人鬼殊途。可如果是幾輩子都能延續一個愛情的話,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紀言知想到了幾生幾世唯愛一人的那種小說裏才有的浪漫愛情,心頭一暖。
緊接着酆祁的面容漸漸浮現在自己腦海,兇巴巴的,一點都不好溝通。紀言知甩了甩腦袋:“我是瘋了才會想這種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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