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髑髅怨

髑髅怨

深夜，路燈燈罩污濁，燈光昏暗，勉強可以照清腳下的路。

杜雪峰在工地辛苦一天，終于能回出租屋休息休息。

現在天氣越來越熱，再過不了多久就要進入炎熱夏天，出租屋附近的垃圾場難聞的味道愈發濃郁了。

想要換個地方住的想法再次浮現腦海，杜雪峰拿着工地發的方便面，站在路燈下看着燈柱子上的招租啓事。

忽地想到自己房租一次性|租了三個月，心裏堵得厲害，擡腳踢了下剛好在腳邊的石頭，意外的是石頭飛遠後，再落地時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精神本就有些敏感的杜雪峰，馬上察覺到到石頭的怪異之處，不僅是石頭，他瞬間感覺到整個泥路都是如此。

不能再在此停留，杜雪峰重新邁開步伐，急沖沖地朝着自己住處快步走去。

平安無事地進入出租屋，杜雪峰長呼一口氣，鎖上門拿熱水壺做了一壺水，用來沖泡帶回來的泡面，而剩下半壺水兌着涼水，擦了擦滿是汗味的身體。

泡面泡好，杜雪峰将塑料叉子掰直，挑了挑紙桶裏的面，方便面的味道飄滿整個出租屋，終于蓋住了些垃圾場傳來的腐敗氣味。

然而随着天氣變熱，蒼蠅越來越多，杜雪峰不過才吃了幾分鐘，蒼蠅便“嗡嗡”追了上來。

他餓極了，根本顧不上蒼蠅，三兩口狼吞虎咽地把面吃完，湯都沒有剩下。

接着把叉子随意扔進空面桶後，才有閑心站起身開始拍打剛剛一直在身邊搗亂的蒼蠅。

一只被拍死了，杜雪峰嫌棄地從桌上随便拿了一張紙，将手心中蒼蠅的屍體和殘留的污漬擦幹淨。

接着找第二只蒼蠅，杜雪峰在出租屋裏輕手輕腳走動着，最終發現第二只蒼蠅就趴在窗紗上。

他捏着手中的紙巾朝着窗戶一點一點靠近，門口的路燈可能是又壞了，窗外異常漆黑，蒼蠅幾乎和外面的黑夜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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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雪峰好不容易才再次鎖定它，手向前伸去，想要一招致勝。

忽地，窗外突然出現一張臉。

慘白、毫無血色。

杜雪峰被眼前的景象吓到忘記尖叫，他渾身發冷，身體卻動換不得。

幾秒後，他跌坐到地上，拼命往後退着。

“有鬼啊！救命！有鬼！”

杜雪峰瘋狂喊着，想要引起其他出租屋裏人的注意，可是此刻除了他自己的喊聲之外，能聽到的只有自己聲音的回音罷了。

窗外的東西，用手扒開窗戶，它先是頭探進屋，長長的頭發擋住蒼白的臉。

那東西穿着紅色長裙，以極為扭曲的姿勢從窗口爬進來。

它擡起頭，沒有瞳仁的眼睛看着眼前已被吓得尿了褲子的杜雪峰，發出“桀桀桀”的笑聲。

“處|男，吸食處|男|精|血，成仙！”紅裙女鬼的聲音尖利刺耳，她明顯沒有完整的神志，一心只有殺了眼前這個男人，來助自己增強鬼氣。

“求求你，不要殺我……不要……不要過來啊！”

杜雪峰奮力地往後退着，直到頂靠在鐵牆皮上，心裏全然絕望。

他無法躲閃地看到女鬼朝自己撲來，連再次尖叫的機會都沒有。

杜雪峰感覺到自己被推倒，女鬼帶着森森陰氣壓在他的身上，緩緩将唇落至他的唇瓣上。

這是他的初吻，卻怎麽也想不到是如此驚悚，更想不到也是他一生唯一一次的吻。

身體裏好痛，五髒六腑像是被刀絞一般，血腥味充斥他的周身，他感覺自己體內的東西化作血泥被紅裙女鬼不斷吸食着。

冷，好冷……

疼，真的好疼……

杜雪峰覺得自己的意識在漸漸消失，仿佛掉進冰窟窿裏一樣，開始窒息。

他側頭看着因掉落到地面而破碎的鏡子，自己臉部凹陷得不成人形，仿佛是一個皮包骨頭的怪物。

就在杜雪峰要閉上雙眼的時候，一個身穿黑袍的人出現在出租屋內，他看不清那個人的臉，但他知道那個人很厲害，因為紅裙女鬼對他言聽計從。

“就是這樣，吸食更多處|男，就可幫你快速成仙。”

黑袍男子伸出一只手，蓋在女鬼頭上，杜雪峰看到一縷黑氣被男子吸走，“你必須要如此供奉于我，若要耍小心思，我讓你立即灰飛煙滅。”

黑袍男子吸夠女鬼供奉的氣息，甩袖對着女鬼喊了聲“滾”，回頭看到躺在地上已經斷氣的杜雪峰，森森笑着：“你還有用處。”

*

特調組辦公室裏安靜無比，所有人得知杜雪峰生前最後一刻發生的事情都感慨萬分，杜雪峰死于非命，受盡了折磨。

這樣一個靠體力活賺錢養家，沒有任何壞心思的人就這樣枉死。

黑無常站在白板前說道：“我們再一次對紅裙女鬼進行了審問，那個黑袍男人哄騙她說自己是鬼童子轉人身，如果女鬼想要有如此修為，那麽就要盡可能多地吸食處|男精血。”

黑無常說到此處，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紀言知，繼而再次開口：“而條件是紅裙女鬼需拿自己的部分鬼氣供奉黑袍男子。就好比是個傳|銷組織吧，要向上上貢。”

崔允：“可惜杜雪峰的靈識受到不可逆的損壞，我們無法從他這裏得知更多信息。但能确定的是神秘人似乎是在用各種方法快速提升自己的修為，他不僅是通過提取女鬼的鬼氣，我們知道的，他還讓陳生用血供奉，甚至謝昀父母的燒香也是供奉之一。”

聽到黑無常和崔允的話，辦公室的人員連連點頭，而只有紀言知緊緊皺眉。

“鬼童子……是什麽啊？”紀言知靠近酆祁耳邊，輕聲問道。

他為了能補習相關知識，昨夜已經在網上定了很多關于鬼怪的書籍，然而書的派送是需要時間的，現在還沒有派送到，他的知識盲點又來了。

紀言知剛進入特調組沒有多久，他也并非天生的感靈者，很多東西不知道實屬正常，特調組的人對他都是包容的，崔允停下自己的報告，開始為紀言知解釋：

“是我們對于一種鬼物的稱呼，它們基本上都是小孩子的亡魂附在非活物之上，小孩子沒有是非之分，也沒有反抗能力，所以非常容易被有心之人操縱。”

“一般來說将他們的魂魄困于樟柳或者槐樹枝中，使其成為長生不老的靈物，經過長期培養，他們就能為人預報兇吉、通靈、甚至接通生門和死門。而這些被困的孩子，無法投胎轉世，若是作惡還要被記報應。”【1】

黑無常補充道：“這麽說可能很抽象，但其實坊間一般會叫它們耳報神、樟柳神、商陸神之類的，雖然有些人可能只是為了測兇吉，但把孩子封印在一個介質中，無論怎樣想也是殘酷的。”

“對了，肚仙也是其中一種，所以我們懷疑之前肖夫人的案子可能也和那個神秘人有關。”崔允突然想到什麽，看向酆祁，和酆祁交代起來，“那些死亡的産婦如果被他加以利用，很有可能制造出肚仙，我已經安排人去調查了。”

酆祁手中轉着筆，點了點頭：“如果産鬼的案件也和那個人有關的話，那麽先前引起多次車禍的惡鬼很有可能也是，惡鬼和言言交手過，那時有我的金印保護，我想那個人可能是那個時候注意到言言的。”

原來時間這麽久了嗎？

紀言知一想到有一個人從那麽早之前就開始盯着自己，随時都可能取他的命，紀言知感覺自己像是食物一樣，無論是人是鬼，都想從他身上分一杯羹。

崔允說：“杜雪峰體質也偏陰，再加上長期由于壓力過大導致的精神衰弱，對靈異之事敏感些，但要和小紀相比，那就差遠了。八字純陰的體質對于神秘人來說的确是最好的介質，所以小紀的誘惑力是非常大的。”

崔允的話，在場的人都是認同的，這也正是他們之前一直勸紀言知加入特調組的其中一個原因，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只有在他們眼皮底下，才能随時保護紀言知。

可崔允的話鋒一轉：“神秘人如此努力增長修為，我想小紀應該只是他的一個工具，而他最終要對付的是……”

崔允并沒有把話說完，而是看着酆祁。

這是顯而易見的，無論從何種角度來看，紀言知都是對付酆祁最好的工具，他可以用來召萬鬼，也可用來威脅酆祁，只要他和酆祁的羁絆越深，對酆祁的威脅就越大。

紀言知在桌子下握緊拳頭，手顫抖着，指甲掐着手心的肉。

酆祁感受到紀言知的緊張，将手輕輕附在紀言知握緊的拳頭上，接着扒開紀言知緊握的手，與之十指相扣，他冷沉道：“我會看着辦，那個人還不能拿我怎麽辦。”

這話是說給特調組聽的，也是說給紀言知聽的。

他是酆都鬼王，有着千年的修為，無論對方是鬼童子轉人身，還是堕神下凡，都休想傷害他的人，還有他的地福。

特調組對于酆祁自然是萬分相信的，可唯獨紀言知仍是緊張害怕，沒有一絲放松，一方面是怕自己真的成為酆祁的威脅和累贅，還有一方面是……

酆祁一個判官咋這麽大的口氣？

紀言知看着酆祁，欲言又止半天，最後還是委婉開口：“那個人為什麽非要跟你一個判官過不去？”

酆祁：……

衆人：……

整個特調組頓時陷入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