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貓鬼

貓鬼

“喵——”

一道陰然的貓叫倏然在夜深時刻響徹整個房間，接着是詭異的嬉笑聲，甄振宇夫婦被聲音驚醒，鞋都顧不上穿便沖出卧室。

二人想沖進兒子的卧室，可才跑到客廳便被駭人的一幕驚吓到，趙子钰更是“嗷”地一聲跌坐在地板上。

客廳吊燈上吊着一只腐爛的死貓，貓的尾巴拴在吊燈上讓貓的屍體來回晃蕩，刺鼻的腐肉臭味在客廳蔓延開來，令人作嘔。

而二人的兒子甄子辰像貓一樣就蹲在屍體下，擡頭看着死貓，陰森森地笑着。

啪——

甄振宇将客廳的燈打開，他還未來得及叫自己的兒子，甄子辰就被刺眼的燈光吓得躲到沙發後面。

“哇嗷哇嗷……”

貓叫再次從甄子辰口中傳來，帶着憤怒和驚恐，俨然像一只炸了毛的貓。

“子辰，你醒醒啊！”甄振宇絕望地沖兒子喊着，可甄子辰絲毫沒有清醒的趨勢。

甄振興只得踱步向一處小型祭臺前走去，他拿起刀，顫抖地将刀刃對準自己的胳膊。

看着此刻依舊古怪萬分的兒子，甄振宇咬咬牙，劃傷了自己的手臂，他将手臂上的血滴到器皿中，口中念着保佑兒子的咒語。

甄子辰仍躲在沙發後面，他捕捉到了房間的絲絲血腥味道，皺起鼻子朝着甄振興使勁聞着，可接着又再次縮回到沙發後。

沒有效果，怎麽會連人血都不起作用了……

甄振興用睡衣壓着傷口，絕望油然而生，靠在櫃子上一點一點滑落到地板上，和趙子钰抱作一團。

Advertisement

天空漸漸染上肚白，一直處于機警狀态的甄子辰終于失去意識躺倒在地板上，他呼吸均勻，好似在深睡着。

甄振興和趙子钰見兒子閉了眼才敢起身，他們繞開死貓的屍體，小心翼翼抱着兒子回到卧室。趙子钰為甄振興包紮了傷口，接着幫甄振興把貓從吊燈上取下。

二人看清取下的腐爛不堪的屍體後，趙子钰睜大雙眼：“這……這不是……之前死的那只貓嗎？”

“怎麽會？怎麽會？”甄振興同樣震驚，他拿着裝貓的袋子忍不住顫抖着，嘴上木讷地反複重複道。

這只花貍貓他們再熟悉不過，因為三個星期前就是他們親手将這只貓埋在小區裏的。

甄振興和趙子钰夫婦帶孩子搬到這個小區不過兩個月的時間，孩子正是上學的年紀，反複搬家并不是為了效仿孟母三遷，而是因孩子的一些舉動被迫搬離原來的小區。

甄子辰年紀不過才七歲，但不同于同齡的孩子，他很喜歡虐待小動物，他用手揪過兔子的耳朵，折斷過小鳥的翅膀。

時間久了，這些似乎已得不到滿足，甄子辰對待動物的行為從虐待升級為虐殺。

在上一個住的地方，他在小區裏用石頭砸死了一只不過幾個月大的小奶狗，這一行為被小區的幾位居委會大媽看到，這件駭人驚聞的事情一被傳十十傳百，很快整個小區就都知道甄家的孩子有問題。

自那以後，他們一家子走在小區裏總是被人關注，沒有人願意和他們主動說話，甚至有孩子的家長會帶着孩子刻意避開他們，而且還總是指指點點。

甄振興和趙子钰害怕孩子會因此有心理負擔，只得選擇租其他小區的房子，于是便在兩個月前來到了現處的小區。

然而好景不長，甄子辰在三周前又做了相同的事情，這一次他在傍晚的時候偷偷跑出去玩，看到一只花貍貓，肚子大大的，他本能覺得貓的肚子裏一定有東西，便從裝修廢料中找到一跟木棍。

甄子辰抓住了花貍貓，不顧貍貓鋒利的爪子和尖銳的牙齒，硬生生将木棍從貓的後邊捅了進去。貍貓的慘叫絲毫沒喚起甄子辰半點憐憫，他在貓的身體裏不斷攪鼓着。

甄振興和趙子钰發現兒子的時候，兒子已雙手是血地坐在死貓前，二人被眼前可怖的一切吓到失語。他們害怕這一情景又會被小區的人看到，連忙在旁邊刨了個土坑，将被血浸染的土和貓都放入坑中，再将土填平。

好在天漸漸暗了下來，這個時候他們所在的地方沒有什麽人，甄振興和趙子钰便拉着甄子辰偷偷摸摸回了家。

原本以為一切都會和之前一樣，被他們掩蓋過去，可甄子辰卻在幾日後變得不正常起來。一到晚上就會哭鬧，非要說房間裏有貓，夫妻二人一開始并沒有在意，只是覺得孩子因為那一日被吓到了，但随着時間的推移，孩子的情況不僅沒有好轉，反而愈發嚴重。

甄子辰已經不再只是哭鬧，他開始學貓叫，半夜不睡覺在房間游蕩，他腳步極輕，點着腳尖，如貓一般四肢着地行走，最後蹲在窗前，環顧着整個房間。

甄振興和趙子钰夫婦覺得孩子是被髒東西纏上了，便通過網絡，花重金找了個大師，大師來家裏施法擺壇，念咒驅邪，折騰了好半天，虔誠地把大師送走。

然而甄子辰在半夜時分，還是爬上窗臺蹲坐着，用陰冷的眼睛環顧着四周，口中傳來尖細的貓叫。

*

黑無常把一只貓的玩偶放回到同事的桌子上：“現在情況就是他兒子暑假的時候在小區殺了一只貓，結果就開始不正常了，一到晚上就哭鬧，再往後就像貓一樣在屋裏靠四肢行走，他們實在害怕就來報警了。”

報警的是一對夫妻，由黑無常接待的，因為談及的情況和照柳當時促成的髑髅案很像，所以特意跑來辦公室和大家講了個遍。

報警的夫妻說原本孩子不對勁得厲害，但有個老頭找上門說能幫助他們，只要用血獻祭就好，畜生血可以，人血最佳，于是二人就一直按照老頭說的方法去做。

可也就是暑假快結束的時候，辦法突然失效了，已經不會再出意外的兒子，再度成了貓的化身，每每夜晚不得安寧。

紀言知蹙起眉：“怎麽确定辦法失效了？”

黑無常搖頭：“那對夫妻說動物血不管用，還專門用了自己的血，可孩子就是不見好轉他們兒子現在越來越嚴重，昨天晚上客廳還突然出現了他們之前埋起來的那只貓，就挂在客廳的吊燈上，明明是夏天，明明死好久了，可那貓一點沒腐爛。”

沒有腐爛，那便是有怨在身上，那貓是來報複的。

紀言知還來不及多思索，一直緊閉的房門被酆祁打開，只見酆祁和一個陌生的男人從房間中走了出來。

酆祁看到紀言知已經到了特調組，他眼神一亮，随即又恢複慣有的冷淡，對着組裏的人員開口：“外勤一會一起和我去一趟甄先生家，有貓鬼作祟。”

俗話說：“狗屍随水流，貓屍挂樹頭”，甄子辰殺害的那只貓以挂在吊燈上的方式再次出現，也真是應景。【1】

在前往甄家的路上，紀言知從酆祁口中得知了詳細的經過，知道那只貓真的死于一個年幼孩子手上的時候，震驚得不得了，所以到了甄家，他很仔細地觀察了一番多次對小動物痛下殺手的甄子辰。

在他眼裏，甄子辰看上去瘦瘦小小，一副沒什麽精神的樣子，可能是因為每晚被貓鬼附身導致的，這樣的孩子他怎麽也無法和一個冷血的人聯系到一起。

甄子辰看到家裏來了這麽多人，躲在趙子钰身後，他的眼中滿是警惕，這個年紀本應有的純真，紀言知是一點也沒有看到。

甄振興将酆祁一行人引到小祭壇前：“就是這個東西，那個人讓我們這樣布置的。”

紀言知順着甄振興指的方向看去，看到那個櫃子上有一個黑曜石香臺，香臺裏都是燃盡的檀灰，堆得高高的。可奇怪的是香臺兩側有圓柱形的飾品，看上去像是香臺的把手，但顏色卻和黑曜石極為不搭。

紀言知才想伸手去碰一碰，就被酆祁阻止，他的手瞬間被酆祁緊緊攥在手中。

酆祁：“那是玉，玉屬陰，你不要碰。”

玉？

紀言知心中有些奇怪，黑曜石是對驅魔辟邪很有用的東西，很多道士都會用黑曜石做成法器，可明明可以辟邪的東西卻偏偏放上屬陰的玉，無論怎麽想都很奇怪。

這樣做無非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在黑曜石可以驅邪的同時，玉也能作為媒介将血的力量引導到施法人的身上吧？能這麽做的人，除了照柳，紀言知實在想不出第二個人來。

“酆隊，能看出什麽問題嗎？為什麽這個東西現在沾人血都不管用了？”甄振興看着酆祁，急迫地想要知道答案，“我們是不是又碰上騙子了？”

酆祁拉着紀言知遠離了那個香臺，他搖搖頭：“那個人的确用這個東西幫你們抵擋了貓鬼，不然之前一段時間貓鬼不會消失不見。但你們獻祭的血是那個人需要的，和貓鬼沒關系，至于法術失效……”

話說到一半，酆祁握着紀言知的手又緊了些，他喉結上下滑動了下，說出早先就已經猜測過的答案：“有可能是那個人法力不足以支持這個法術，或者是這個人已經死了。”

只有照柳死了，才能解釋為什麽這麽久都追蹤不到他的消息，這些本應有效的法術為什麽一瞬間都沒了用。

酆祁輕嘆一口氣，似是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側眸對黑無常說：“照柳究竟死于誰手，大概率是那個後來出現的年輕法師，但此事要先放一放，先把貓鬼治住。”

“你們一定要快點抓到那個東西啊，我們孩子實在是太慘了，每晚都不得安生。”趙子钰摟着甄子辰的頭，一副雇主的架勢命令着特調組的所有人。

黑無常聽到這句話，毫不掩飾地翻了個白眼：“你們孩子慘什麽？被捅死的貓都沒說話呢。貓呢？”

甄振興結巴道：“埋……又埋回去了啊。”

“還埋什麽，它還會回來的，你們就應該把貓放到床上，好生供着。”屬于黑無常特有的陰陽怪氣再一次出現，這一次白無常不在，黑無常變得更加肆無忌憚起來，每句話滿滿都是嘲諷點。

趙子钰音量提高了些：“還會回來？可是……以前都沒有這種情況啊。”

酆祁制止了還要吐槽的黑無常，冷淡開口：“貓最有靈性，也是陰物的象征，那只貓又是含冤而死，自然比其他動物更容易幻化成鬼魂。”

言下之意就是，人不作死就不會死，如果不是孩子招惹貓，貓又為何一直為難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