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終戰

終戰

紀言知的語氣堅決，完全沒有被嚴亮帶跑。

他相信酆祁，度過了那麽多前世，又在這一世與酆祁有了那麽多羁絆，他深知酆祁的為人。

擡頭對上嚴亮的眼睛，眼中沒有嚴亮想要的怒氣，反而平淡至極。

“你是怎麽得到我的血的？”紀言知不理會嚴亮的調戲，反而盡力将主動權拉到自己這本，低聲問道。

嚴亮愣了一下，看了看手中的血：“這要多虧了我的樟柳童。”

果然是照柳，紀言知在心底确認了這一情況，可卻讓他沒想到的是照柳竟和嚴亮有關系。

“你的樟柳童？”紀言知露出震驚的神情，反問道，“你是說照柳？他是你的樟柳童？”

嚴亮輕笑：“哦？它叫自己照柳？還真是把自己當人了。它是我的樟柳童，我很久以前就在尋找不死之術，這東西跟在我身邊，不知不覺就偷學了。”

聽到嚴亮的話，紀言知心中的很多疑惑瞬間得到了解答。

原來是這樣，所以照柳才可以轉換人身，讓自己成為人類。

“那個東西趁我不注意，故意掉在了某處，讓我找不到它。一個不值一提的廢物罷了，我真沒想到它能成功換到人身上。原本想抓到它把它銷毀，可我也沒想到它居然和我做着一樣的打算。”

嚴亮像是講故事一樣講着和照柳之間的事情，“既然他要努力，那我為何不坐享其成呢，我的樟柳童果然不一般，居然還真的拿到了你的血。”

紀言知蹙眉：“然後你把他殺了？”

“不然呢？”嚴亮反問着，“我需要它做的事情它都做完了，但樟柳童再聰明也比不過人，放着那些陰魂不要，執着于陰氣，繼續留它做什麽呢？它一向是個膽小鬼，換了人身為了不被我找到，東躲西藏這麽久，再讓他放肆下去，只會拖了我的後腿。”

嚴亮言語中滿滿都是對照柳的看不起，最後好笑地看着紀言知：“你知道他最後看到我的時候表情有多精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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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言知看着嚴亮一臉滿足的樣子，想到酆祁先前分析的那些東西，神秘人自戀到了一定程度，有着極強的掌控欲和蔑視生命的邪惡感。

嚴亮曾經上課多次掃視整個教室，其實就是在享受被關注的感覺，從中得到滿足。眼下，他更是覺得嚴亮比他想象的還要瘋狂。

眼前這個人，根本就不是溫柔和藹的青年老師，是一個披着人皮徹頭徹尾的陰狠之人。

想到姚家村後山上對照柳使用噬屍咒的竟然是嚴亮，心裏默默發寒，他長長舒了一口氣，毫無感情地看着嚴亮，冷淡道：“我沒興趣。”

被如此博了面子，紀言知和嚴亮的對話就這樣不歡而散，嚴亮顯然并不想與對自己漠不關心的人多說話，他加強了住處的結界，沒有自己的允許，什麽人都不可以進出這個地方。

嚴亮依舊裝作良師的虛僞模樣，走前把鎖着紀言知的鏈條解掉，給足了紀言知空間，也完全顯示了自己對于自己結界的信心。

紀言知在嚴亮走後，連忙在房間裏仔細檢查了一遍，他沒找到任何可以逃離這裏的辦法，但同時也可以确定這個房間只要嚴亮不來，目前對他來說就是安全的。

紀言知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一動不動發着呆。

窗外仍是霧蒙蒙的一片，這樣的情景和他最早之前做的夢裏的環境太像了。

那夢裏的一切一點一點浮上腦海，陰魂嘶鳴，狂風怒卷。

陰差一個個相繼倒下，直到最後地福發出一片金光，然後陷入久久的沉寂。

他心裏沒由來地害怕起來，他害怕那個夢到最後還是會成真，他害怕酆祁還是會為了保護整個地福而付出生命。

就算很早之前酆祁已經安慰過他，告訴他未來已經被改變，可他看着如此熟悉又陌生的地福，心裏還是難免發緊。

“該死！”紀言知忍不住暗罵了一聲。

他怎麽沒有早點發現嚴亮有問題，現在想想，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嚴亮受傷住院的時候，他好心去送過符篆，可嚴亮從未觸碰過。

酆祁曾經和他說過，修邪術的人是無法觸碰正常符篆的，那時如果他多留意一下，多聯想一下，也許他們早就抓到嚴亮了。

紀言知氣自己現在後知後覺，氣自己什麽都做不了，氣自己不能像黑白無常一樣是個陰官，他能做的也只有淺顯地畫符而已。

可現在自己一直随身攜帶的多餘符紙也都被嚴亮拿走，他是徹頭徹尾的板上魚肉，毫無招架之力，任人宰割。

剛剛自己可以不卑不亢地和嚴亮說話，是他用盡了所有勇氣，但他其實心裏清楚，他目前是處于劣勢的，非常巨大的劣勢。

*

嚴亮是在傍晚時分派自己控制的鬼給紀言知送了飯菜的，可紀言知只是看了一眼，一口都沒有動過。

他不敢吃這些東西，也沒心情吃。

可幾乎一天沒吃東西的他沒過多久肚子就發出抗議的聲音，他懊惱地躺在床上，想着趕快睡覺，睡着就可以脫離餓意了。

可在這樣的環境中，紀言知的心也沒有大到仍然可以呼呼大睡的程度，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小心地聽着屋外的動靜，腦袋也沒閑着，一個勁地想着自救的辦法。

自殘嗎？這樣可以在嚴亮慌亂中逃跑。

可他自殘了的話，還會有力氣逃跑嗎？

或者打暈嚴亮然後逃跑？但他有這個能力嗎？

紀言知不停想辦法，也不停否掉自己的想法。

就在一瞬間，他的胸口突然出現了絲清涼的感覺，紀言知連忙伸手摸向胸口處，那個隐藏着的玉佩在這個時候顯現了出來。

紀言知心裏咯噔一下，手緊緊握着玉佩，不停默念着：“你不要亮，你不要亮……”

然而玉佩從來不會跟着紀言知的主觀意識而改變，黑漆漆的房間內先是發出微弱的金光，光亮漸漸擴大，紀言知怕被發現，連忙用被子捂住胸口，金光透過被子亮了一分鐘後，漸漸褪去了光芒。

酆祁又使用了金印，雖然這次的光亮并不如之前看到得那麽強烈，可酆祁怎麽能再一次是使用金印呢？

紀言知緊張地咬着拇指的指甲，滿腦子都是酆祁的金印次數又因為他而減少了一次，可除了這個之外，他心裏更多的是激動難耐，他的鬼對象在找自己，再用盡一切辦法來找自己。

“你找到我了嗎？”紀言知握着玉佩，自言自語道。

*

“老大，已經可以确認山城那邊會有一次集體性自殺集會，初步斷定參與人數會達到百餘人。”

黑無常拿着付啓成最新給的文件一邊彙報着情況一邊走入特調組辦公室，走到酆祁辦公桌前才發現酆祁正閉目蹙眉感受着什麽。

他不明所以地朝白無常看了看，看到白無常略有擔憂地搖搖頭：“大人在尋找紀言知的位置，不過情況恐怕不太好。”

白無常為了不打擾酆祁，是用口型和黑無常說的話，可方才可能是因為黑無常聲音大了些，還是打擾到酆祁。

酆祁緩緩睜開眼，握緊拳盯着桌面，半晌才深呼吸喘了一口氣。

“大人，可尋到了？”白無常謹慎地詢問着。

“不在人間，但也不像是地福，應該已經被帶到臨近地福的地福，不過位置我目前也确認不了。”酆祁聲音沙啞，他疲憊地捏了捏山根，擡手接過文件，“山城那邊情況還好嗎？沒有打草驚蛇吧？”

黑無常搖搖頭：“沒有，放心吧，酆都附近也有監督，目前一切都還比較穩定，不過老大，真的要放任自殺集會嗎？”

“自然不是，人必須要都救下了，不能再給那個人彙聚陰魂的機會了。”酆祁斂着眉，神情嚴肅，“華城的高速事故從頭到尾都是神秘人的障眼法，只要這邊始終保持着對這件事的高度重視，多少可以讓對方放松警惕一些。”

只要他和他的得力部下都在華城，每日都在緊張地查找着華城高速自殺□□故的線索，那麽就能吸引大部分注意力，為在酆都暗中做事的陰差和警方争取更多時間。

“大人，要不要我先回去找一找紀言知？他很有可能不安全。”白無常見酆祁和黑無常談完酆都的事情，小聲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出乎意料的是酆祁竟然搖了搖頭：“你們所有人都必須假裝在忙人間的事。”

話落，酆祁稍有一頓，才又開了口：“連我都感應不到他的準确位置，你們去找，只會讓那個人發現我們的行動。”

黑無常：“那怎麽辦？就讓小言言一個人嗎？入了地他可是非常脆弱的。”

酆祁自然知道紀言知現在的處境，可眼下的局面，他如果自亂陣腳，走錯一步，那至今的所有努力都白費了。

他手指不安地敲擊着桌面，半晌突然停下，擡頭看了眼白無常：“那只貓鬼在哪裏？眼下或許它能比我們更快地找到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