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章

第 17 章

17、

縣老爺很快收拾整潔回來了,命人将小乞丐押下去,又沖天道宗的人道歉,表示自己管理不周,發生這樣的事,污了仙君的眼,實在慚愧。

天道宗衆人表示沒關系,不必放在心上。從縣老爺的宅院離開,他們還在說着小乞丐的事。

他們應該是從未碰到、也從未想過會有人用穢物扔人,今日一遭,算是大開眼界了。

有弟子問:“齊師兄,這件事我們要不要管啊?”

齊長升道:“已經蓋棺定論的事,莫要在上面浪費時間,抓住作惡的妖邪要緊。”

江眠跟秦無咎在一起,莫名就被孤立了,一上午天道宗那些人都沒跟他說過話。

江眠并不在意,他莫名其妙處在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環境中,對他來說最重要的就是小師叔的安危,其他人的喜惡并不重要。

秦無咎就更不在意了,他本來也沒想跟那些人一起行動。

看着天道宗弟子遠去,江眠停下腳步說:“秦師兄,咱們去其他地方看看吧。那小孩的事,我還是有點介意。”

他不像第一次入世的仙門弟子,這世間冤假錯案多了去了,并不是縣官判了就是真相。

懲惡揚善也是他夢想的一部分,若真的調查之後,确定于婉兒不是自殺,他肯定要還那無辜女子一個公道。如果沒有錯判,他也希望那小乞丐能夠接受并走出來,向前看。

他若一直沉溺在過去,糾結姐姐的死,一輩子就毀了。

秦無咎對除妖這件事其實也不怎麽上心,聽了江眠的話并沒有拒絕,江眠便當他是同意了,尋了人問了于婉兒的住處,兩人朝着路人所指的方向走去。

在經過一家醫館的時候,一名跛腳的老漢被人從店裏推了出來,狠狠摔倒在地,拐杖和草鞋都飛出去老遠。

老漢這一下摔的不輕,爬起來坐在地上破口大罵:“你們賺這黑心錢也不怕折壽,呸。”

江眠走上前,将拐杖遞給老漢。老漢道謝後把草鞋穿上,一手扶着拐杖,一手被江眠扶着站了起來。

一番詢問之下,才知道老漢是來拿藥的,奈何藥價飛漲,他跟店家理論,就被趕了出來。

老漢餘怒未消,此刻坐在樹下陰涼處,一手緊緊抓着拐杖啞聲道:“同一副藥,不過短短幾個月,價格足足翻了三倍,我們這些窮人根本吃不起。”

“城中沒有其他藥鋪?”

老漢嗐了聲,瞧了江眠和秦無咎一眼,忽然意識到什麽:“你們就是遠道而來的什麽宗的仙君?來除妖的?”

他說:“沒必要除妖了,我們這些人不等被妖怪盯上,就先被崔家活活逼死了。”

據老漢說,這妙仁堂是風回鎮崔家的産業,崔氏家大業大,這些年雖有些落敗,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布莊,藥材,醫館,崔家都有涉獵。這一代的崔家繼承人名喚崔響,是個纨绔子弟,吃喝嫖賭樣樣精通。

在他接手家中産業後,所有行業業績口碑都有所下滑,尤其是崔氏醫館,一直都處于快歇業的狀态,不出意外怕是很快就要關門。

然而誰都沒想到,一年前鎮上忽然鬧了疫病,這崔響不知從什麽地方弄來一道方子,竟有奇效。

“方子、藥材都是崔家的,為了活命那就是再貴也得買啊。”老漢說:“那次之後,妙仁堂就起來了,一家獨大。其他小醫館被他們打壓的幹不下去。現在老百姓想要看病,都得掏

喃諷

空家底啊。”

老漢說着說着悲從中來,忍不住抹了抹眼淚:“要是林大夫在就好了。”

林大夫?

江眠敏銳道:“大爺,你說的可是于婉兒的夫君?”

“你們知道于婉兒?”老漢有些意外,點頭說:“是他。林大夫是大善人,家中實在困難的病人,林大夫還會免費接診送藥。可惜一年前他染上疫病去了。好人不長壽啊,崔氏哄擡藥價,林大夫還曾上門跟他們理論,可惜他一個人哪裏鬥得過惡霸,被打傷後回去,仍堅持給鄉親們看病。”

他想起林家一家的遭遇,低聲嘆息:“林大夫一家真是太可憐了。”

江眠越聽眉頭皺的越緊,那老漢一指前方不遠處:“林大夫的家就在前面,可惜已經沒人了。”

江眠跟秦無咎順着老漢指點的方向走去。

很快看到一座院門緊鎖的房子。門口放了一束白色小花,大門雖說被日光曬得斑駁陳舊,油漆脫落,卻被收拾的很幹淨,看得出有人定期擦洗。

想來應該是那個小乞丐做的。

江眠上前撥弄了一下門鎖,風水雨淋,那把鎖早已鏽跡斑斑。眼前所見,再結合這一家人的遭遇,莫名給人一種很悲傷的感覺。

他多少能夠理解那小乞丐的心情,多年流浪,食不果腹,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可以避風的家,有了親人,忽然間又消失了,如同鏡花水月。

他不肯接受也是正常的。

兩人在門口駐足片刻,忽聽前方傳來一陣喧鬧聲。

江眠回身望去,就見一頂華麗轎子出現在視野中。

轎子前方數名惡仆開道,驅趕街道上的行人,引得怨聲載道,卻也無人敢與之硬抗,紛紛退開。

附近的住戶聽到喧鬧聲,紛紛探出頭看熱鬧。從他們的交談中江眠得知,轎中人是崔家娘子,也是妙仁堂的老板娘。

還真是巧,前面剛說起崔氏,崔家人就撞到眼前了。

那隊人距離江眠秦無咎越來越近,在經過他們身邊的時候,轎中忽地伸出一只塗滿蔻丹的手,還伴着一道柔媚女聲:“停一下。”

轎夫停住腳步。轎中人掀開簾子望了過來。

崔家娘子年歲不大,容貌生的豔麗,媚眼如絲,連聲音都似帶着一股濕漉漉的水汽,柔媚惑人。

她透過簾子瞧着江眠和秦無咎,笑道:“好俊俏的小哥,你們就是剛到的仙君吧,那妖邪查的怎麽樣了?”

江眠倒是沒想到這女子會主動搭話,只是這傲慢的态度有點讓人不喜。

崔娘子的目光很快落到兩人身後,像是看到什麽髒東西,用手帕捂住鼻子,小小地罵了聲:“晦氣。”

江眠心下驀地一動,眼前女子提起于婉兒時,無論是眼神還是話語中都夾雜着一股掩飾不住的恨意。惡意比城中其他人要深重的多。

崔娘子瞧見江眠的表情,很快又笑起來:“小仙君莫要生氣,我并不是說你們,而是住在此處的人晦氣。”

江眠望着女子的臉,輕聲道:“聽聞她是失足落水死的。”

女子拿着帕子的手微頓,之後在鼻子上蹭了一下道:“是啊,城裏人都知道,一打聽就問出來了。這于婉兒仗着幾分姿色勾引鎮上男子,毀人家庭,不知廉恥,死得好。”

她忽然一頓,滿臉刻薄惡意一收,笑的如花般嬌豔:“小仙君不是來除妖的嗎,打聽她一個死人做什麽?”

不知想到什麽,她忽然坐直:“難道……難道仙君懷疑城中作祟的妖邪是她?”

江眠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崔娘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慌亂起來,精致的妝容也掩蓋不了她忽然發白的臉色。

直到這時,江眠才輕聲開口:“只有無辜枉死,心中怨恨難消的人死後才會成為邪靈作惡,于婉兒既是自殺,你為什麽懷疑她會作惡殺人?”

崔氏臉色空白一瞬,随後惱羞成怒:“這我怎麽知道!小仙君,我們請你是來捉妖怪的,你拿老娘當犯人審?”

她退回到轎中,手一揮,低吼道:“走了走了,一個個都是死人吶。”

轎夫這才動起來。

護衛在轎子旁邊的惡仆走之前還沖江眠做出威吓的動作。

江眠只覺這些人滑稽可笑,同時也證明了這崔家果真像鎮上人說的那樣嚣張跋扈,橫行無忌,不知恐懼為何物。

他也不是會吃悶虧的主,崔家那些人走出一段距離後,轎夫個個腿軟摔倒,惡仆忙着救主,想要穩住轎子,哪知跟着一起撲倒在地。一群人哎呦哎呦直叫喚。轎中人發出氣急敗壞的咆哮聲,瞧着十分狼狽。

江眠忍不住笑起來,注意到秦無咎在看自己,他摸摸鼻子說:“太嚣張了,沒忍住教訓一下。”

秦無咎評價道:“手段未免太溫和了些。”

江眠虛心請教:“那該如何?”

“砍斷他們的手腳,日後再不敢禍害人了。”

秦無咎說這話的表情很認真,說完還盯着江眠,似在等一個認可。

江眠:“……”這天聊不下去了。

好在旁邊傳來一道暢快笑聲,救了他。

是隔壁看熱鬧的大姐,大姐笑夠了,跟江眠,秦無咎說:“老天真是不公,崔響吃喝嫖賭,不務正業,做那麽多壞事還是富貴命。”

江眠想起那老漢的話,問道:“崔家真的在疫病期間哄擡藥價?”

“是啊。”大姐說:“付不起藥錢,就拿祖宅、田地抵押,家中若是兒女有些姿色的,就拿兒女抵,活下去最重要啊。”

江眠很疑惑:“官府不管?”

那縣老爺瞧着像是父母官,家中也很清貧,一樣貴重的東西也沒有。

“官府?老田年紀大了,膽小怕事,誰都不敢得罪。”婦人說:“崔家就是風回鎮一霸,誰都不敢惹。”

她瞧了瞧天色,該準備午飯了,便熱情的邀請江眠秦無咎留下來用飯。

江眠婉拒了對方的好意,大姐笑笑,也不勉強,退回了屋內。

周圍只剩下江眠跟秦無咎兩個人,崔家那些人也已經離開了。

江眠說:“秦師兄,咱們去那邊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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