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謠言
第8章 謠言
“聽說,下雨前你去了韓大人府上,卻被人趕出來了?”
康樂歪頭,神色困惑。
連不遠處的韓江都擡頭看了這邊一眼。
趙媛芸卻把康樂的安靜當成了默認,面上立刻浮現出得意,炫耀道:“我表姐蘇柔——現今京中有名的才女,她也去了韓府,而且是被下人恭恭敬敬迎接進去的!”
蘇貴妃母家兩個哥哥早就成家立業,膝下兒女雙全,尤其是蘇家大哥的二女兒蘇柔,頗有當年蘇貴妃天下第一才女的風采,出口成章、文采斐然。
家世好,有才情,人生得漂亮,為人處世進退有度,如今到了婚齡,是京中子弟排隊求娶的姑娘。
那日落雨,康樂馬車在路上遇到的人就是她。
趙媛芸強調:“你知道韓府大門有多難進嗎?”
康樂茫然,餘光瞥到韓江,躊躇問:“……很難嗎……”
明明上次,她沒露面,下人一去告知,立刻就被迎了進去,連馬車都沒下。
趙媛芸:“當然!上次連孫大人和齊大人一起去,都沒能踏進門去,他們兩個可是朝中元老了,可是韓大人還是一點面子都不給他們!”
“且韓府沒有女眷,也從來不招待女客,就是京中幾位老夫人去了,都不會輕易放行!”
“可是我表姐就去過!還被韓府下人恭恭敬敬地招待着,喝了茶吃了點心,最後客客氣氣地送到門口,好多人都看到了。”
大概是終于有一件事情能比過康樂,哪怕那是她表姐的事情,同她無關,趙媛芸也是一臉與榮有焉。
看到康樂吃驚神色,趙媛芸面上不由地浮現出得意的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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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抿了下唇,矜傲道:“你也不用傷心啊,畢竟我表姐比你漂亮,比你有學識,還比你健康,韓大人更加喜歡她,也是理所應當。”
“不是這樣的,”康樂不想被別人誤認韓江無禮,認真解釋道:“那日我去韓府避雨,并沒有被趕出來。”
趙媛芸不信:“你說謊,明明有人看到了你被趕出來了。”
康樂還欲解釋,那邊韓江落下最後一筆,聞言揚聲,淡淡開口問:“誰看到的?”
突然有人出聲,趙媛芸吓了一跳,循聲望去,看到一個年輕冷峻的男人,玉樹臨風身姿修長,容貌極為俊美,不由地有些臉紅。
但細看他并未着朝服,年紀又輕,握着一支筆在寫些什麽東西,想必不是什麽重要人物,只是康樂手下一個下人罷了。
趙媛芸不以為意道:“你又是誰?主子說話,有你下人插話的規矩嗎?!”
前朝後宮互不幹涉,韓江也不經常在宮中走動,因此趙媛芸完全不認得他,此時被康樂宮中下人開口質問,不由得沒有好語氣。
韓江慢條斯理地洗幹淨狼毫挂起,撩起眼皮看趙媛芸一眼,目光冷淡危險。
趙媛芸只覺得渾身一冷,下意識縮了下肩膀,往後退步。
康樂小聲提醒:“他就是韓江。”
趙媛芸一驚,霎時睜大了眼睛,震驚地看韓江,又看康樂。
韓江是誰?那可是見到順寧帝都可以不跪拜的,在前朝不管面對誰都沒有好臉色,同誰多說一句話都是恩賜,冷冷冰冰、生人勿進。
可是現在,他就在康樂的小院裏,安安靜靜地握筆寫字,甚至允許康樂直呼大名!
還長的那麽年輕好看?
趙媛芸難以置信,震驚到語無倫次:“他……他怎麽會在這裏?!”
康樂眨眨眼睛,軟聲說:“我請韓大人來寫字。”
她隐下韓江睡眠不佳,來詢問安神香囊的事情,畢竟這種事還是不要告訴別人的好。
趙媛芸內心依然驚濤駭浪,但是面對韓江,低着頭不敢再開口了。
韓江壓着不耐煩,冷聲再問一遍:“誰看到康樂公主被趕出韓府的?”
趙媛芸害怕,低頭小聲道:“……是蘇柔告訴我的。”
見到如今着情形,她哪裏不知道,蘇柔同她講的話都是假的,韓江怎麽可能會把康樂拒之門外呢,肯定是客客氣氣地親自迎接進去才對。
說完了,她生怕韓江追究她亂說話,立刻說宮中還有事情,帶着侍女腳步匆匆地離開了。
直到出了迎春殿門口,才重重一跺腳,生氣又委屈,眼眶都要紅了!
今天又是什麽都沒有比過康樂的一天!
那廂,康樂完全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看到韓江收起筆,康樂眼睛立刻亮了,眼巴巴的目光落在那一疊紙上。
韓江見狀輕輕笑着,颔首示意從碧把寫好的紙張遞給康樂,自己接了侍女遞過來的帕子淨手擦幹。
康樂目光黏在那紙上,一拿到手,便目不轉睛一個字一個字看起來,喜歡的不得了。
“韓大人!你的字寫得太好看了!”
韓江摸了摸中指薄薄一層繭,淡然應道:“公主謬贊。”
康樂聽了,卻看着他,認真道:“我是真心這樣覺得的!韓大人的字跡是天下第一好看!”
在那樣專注的目光下,讓人連謙遜的推辭都說不出口,韓江沉默片刻,輕聲道:“公主喜歡就好。”
“我很喜歡!”
康樂愛不釋手,連茶水點心也不用了,就那樣一直認真看,最後還是從碧上前提醒:“公主,風涼了,進屋再看吧。”
康樂戀戀不舍點頭,把目光從字帖上撕下,擡頭看着韓江,邀請道:“韓大人……”
“臣該出宮回府了。”
康樂看天色,韓江确實該回去了。她認真交代道:“那安神香囊只能緩解,若是症狀不減輕,還是要看太醫的。”
韓江:“臣記下了。”
用過晚飯,康樂興起,拿着韓江的字帖在書房描摹了好幾頁大字,依然意猶未盡。
夜裏就算點着好幾盞燈,也不如白日明亮,從碧唯恐傷眼,在康樂再次鋪紙提筆時,出聲勸阻:“公主,夜深了,該歇息了,字帖留明日再臨摹吧。”
此時已過了康樂平日休息的時間,雖然她還一點都不困,可還是很聽從碧的話,讓人把字帖收好,認真地放到匣子裏,蓋上蓋子,才回卧房。
晚飯康樂沒有吃多少,又在書房待了許久,現在有些餓了。
夜裏吃多了積食,從碧便沒再讓小廚房準備膳食,只熱了兩塊糕點,再送一杯熱牛乳來,伺候着康樂用食。
康樂咬了一口糕點,眼睛一亮:“紅豆糕?!”
從碧:“公主不是愛吃這個嗎,奴婢就讓人備下了。”
“可是,以前吃到的不是這個味道啊,這個和在韓府吃的一模一樣,綿軟香甜,回味悠長。”
“從碧,你能不能告訴我,這個紅豆糕是誰做的呀?”
從碧猶豫了一下,如實道:“是韓府的點心師傅做的。韓大人已經把他送給迎春殿了,以後公主想吃,什麽時候都有。”
康樂咬了一小口紅豆糕,神色若有所思。
吃完糕點,一整杯熱牛乳喝下,從碧伺候着康樂漱口淨面,輕輕把她手腕上的粉珍珠和金鈴铛摘下放進首飾盒內。
閑話似的,從碧提起:“奴婢這兩日整理庫房,翻找出一盒粉珍珠,個個滾圓大顆,公主可要選些做首飾?”
“不用了,”康樂搖頭,軟聲說,“我的首飾已有許多,不必再添置了。”
正說着,出去浪了一天的瑤光不知何時回來了,門口侍女用布巾擦幹淨它腳下,看着雪白水滑的皮毛,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摸,立刻被瑤光回頭龇牙哈氣。
“瑤光。”康樂喊它,聽到聲音,白貓漫不經心地晃到康樂身邊,親昵地蹭了蹭腿。
“你這只壞脾氣的貓。”康樂點了點瑤光的鼻子,嬌縱地指責它。
“不過,它對誰都不親近,為什麽還會主動靠近韓江呀?”
從碧:“許是同韓大人投緣吧。公主,夜深了,您該睡了。”
康樂困頓地打了個哈欠,抱着瑤光,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一夜好眠。
第二天,康樂咬一口香甜的紅豆糕,突然想起什麽,讓人去把做紅豆糕的點心師傅帶過來。
那人明明沒有進過宮,可是規矩禮儀都很妥當,應當是有人提前教導過。
康樂問他:“在韓府的時候,韓大人經常吃糕點嗎?”
那人低頭恭敬回道:“并不,韓大人只讓奴才做過兩次點心,每次嘗過一口便不再用,似乎并不愛吃糕點。”
“……哦。”
康樂軟聲道:“你做的紅豆糕我很喜歡,往後月銀翻倍。”
那人喜不自禁,歡喜退下。
康樂撐着臉蛋,皺眉思索:韓江明明一點也不喜歡吃糕點,可是還是會收下她送的,還會為她找糕點師傅。
為什麽呢?
康樂突然想到什麽,問從碧:“你昨日說的粉珍珠,是我母後留下的嗎?”
從碧點頭:“是的。”
“從碧,我想看一看庫房的單子。”
徽安皇後留下了一庫房的東西,庫房裏進出物件都要記錄,只是那單子太長,每次康樂看不了多少就會昏昏欲睡,一次也沒看完過。
從碧把粉珍珠和單子都拿來,康樂看一眼,那珍珠當真是好看,顏色溫柔形狀規整,比雲貴妃送的還要好。
康樂展開單子,厚厚一疊,比書還要厚,剛翻過一頁,康樂就忍不住打個哈欠。
從碧在一旁,見狀忍笑。
但是她沒想到,康樂真的能忍着困倦,看了三天,把庫房單子從頭翻到尾。
翻到最後一頁,康樂虛弱地趴在桌子上,聲音又輕又軟,黏黏糊糊地問:“為什麽上面沒有粉珍珠的記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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