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一起逛廟會

第35章 一起逛廟會

康樂本雙眼含笑, 眉眼彎彎地看着他,見他望着隔壁,又聽到了熱鬧喧嘩的聲音,便墊腳也看了一眼, 說:“明哥哥和楚靖遠都在, 他們有好多朋友呀, 一直在這裏等着他們呢。”

韓江沒有說話。

康樂想了想,捧着安康符, 有些苦惱地問他:“這個是不是很貴重呀?明哥哥說他家中用不上, 又知道我先前病了,便給了我。”

她遲疑道:“但是, 我好像沒有合适的禮物能夠回送給他呢?”

寧思明願意送給她,那是一份溫和寬容的照拂,溫柔的心意值得尊重珍惜,但她也不能理所當然地受了人家這樣貴重的禮物而沒有回應。

只是想來想去, 着實找不到可以當作回禮的東西。

韓江收回視線, 定定地看着康樂幹淨澄澈的眼睛。

康樂既純真又坦蕩:不喜歡,那即便是将來前景不佳,也會真誠懇切地拒絕;喜歡, 那便勇敢無畏地講出口,就算被拒絕也不怕。

見過寧思明,還收下他的禮物,也能坦坦蕩蕩地告訴韓江, 因為她心中幹幹淨淨的, 比冬日裏未落的雪還要白, 無一不可示人。

便是韓江心中有萬千濃郁稠黑的念頭, 此時也只是露出一個淡淡的笑意, 随口道:“不必,我另尋東西還他便是。”

天贶節五道符,卻不是價高者得,而是只贈有緣人,千金難買。

寧思明既有心,又識趣,送了符又不來礙眼,他也不介意網開一面,送他些便利。

康樂聽他這樣說,便不再為難自己,乖乖地點了點頭,應聲:“好呀。”

她應得幹脆,幾乎連一絲猶豫都沒有,和收寧思明安康符以及思索回禮時的樣子形成鮮明對比,韓江一挑眉,故意問她:“那我替你還了禮,你又該送我什麽?”

“啊……?”康樂呆愣愣地睜着眼睛,茫然地問:“你、你想要什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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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江什麽都不需要,只是惡劣逗弄道:“那為何還了寧思明的禮,卻對我沒有?”

“因為你和明哥哥不一樣呀。”康樂沒有思考,下意識認真道:“就像雲姨姨和長姐送我東西,我就不用想着要還回去,可是旁的別人就要的呀。”

她遲疑地看着韓江,猶豫道:“還是說,你……”

明明替人還了禮又沒有承他的情,簡直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可是手狠心黑從來不做賠本生意的韓江聞言卻笑了,伸手輕輕撫了下康樂的額頭,輕笑着攬袖在桌邊坐下,懶洋洋地挑眉看着康樂,故意道:

“好吧,那便允了公主用蜜語甜言抵了。”

康樂迷茫地看着他,仔細想了想,方才自己哪句話聽起來像甜言蜜語呀?

想了想去,好像只有那就“你和明哥哥不一樣”,但,這不是一句實言嘛。

她餘光偷偷看着韓江,雙手放在膝上,目光乖巧可愛,心中卻想:原來韓江這樣好哄呀,那以後她可以再多講一些類似的話!

韓江笑過後,目光淡淡望着桌上并排放着的香囊上。

康樂随着他的目光看去,笑得甜軟,軟綿綿道:“櫻桃很甜,桂圓也很好吃,茉莉花很香,平安扣也很漂亮,我都很喜歡。”

韓江聲音輕柔道:“喜歡就好。”

他月白衣袍衣襟處簪着一小朵茉莉花,正是康樂在邀月樓上抛下的,他兩指捏着,沉眼看了康樂片刻,伸手把那朵小花輕輕地簪在康樂發上,端詳片刻,又調整了一下。

康樂擡手摸了摸,輕輕地抿着唇笑。

從碧在旁邊,看着她家公主缺了一條的發帶,目光緩緩落到韓江手腕上,忍不住提醒道:“韓大人,公主的發帶……”

韓江聞言,淡淡道:“無妨,待會再買一條就是。”

從碧無言以對,看着韓江手腕上格格不入的發帶,不忍直視地偏過頭——看多了眼疼。

韓江即已出現,掌櫃便依然讓人送上剛做好的新鮮飯菜,所有的點心也撤下去全換了一份。

韓江在桌面磕起筷子,先給康樂小碗裏夾滿,然後才道:“我不是交待掌櫃,讓你不必等我嗎?”

康樂咬了一小口脆藕,慢慢地咀嚼着,脆生生說:“因為我想陪你一起呀。”

今日那樣熱鬧,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快樂,人人三五成群結伴而行,好似再沒有一個孤單的人。康樂既不想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人用飯,也不想留韓江一個人吃飯。

只是等一等罷了,她還吃了點心呢。

康樂已把一片粉白的藕片吃完了,韓江仍只是安靜地看着她,未曾舉筷,反倒見她碗空了,又順手為她添滿。

好像忙碌了一天,滴水未進,可只是安靜地看着她,已是享受放松着了。

康樂勾着唇角看他,目光既不好意思地羞怯着,又有些得意,她在桌上看了看,夾了一塊碧玉明蝦到他碗中,微微地晃了晃頭,小聲道:“我知道自己秀色可餐啦,但你還是要好好吃飯。”

韓江失笑,但也沒反駁,只捏着筷子安靜地把蝦吃了。

邀月樓看風景一絕,菜肴的味道卻沒有韓府和迎春殿小廚房的好。但今日本不是來吃飯的,兩人用過餐,樓下街上已經燃起燈,各種精巧的紮燈亮起來,仿佛天上的星河落在了這條街上。

“很漂亮!”康樂扶着窗,探頭一眼望去,在風中晃動的彩燈們像是水面上的波光粼粼,安靜地晃蕩着。

韓江在她身後,淡淡地看了一眼,輕聲問:“要下去看看嗎?”

康樂不愛人多,猶豫了一下,可是背後的人只是安靜地站在那裏,就能給她帶來滿滿的安全感,好像陌生人的摩肩接踵好像也沒有那麽可怕了。

她用力地點了點頭,說:“要看!”

康樂和韓江肩并肩走在前面,從碧和幾名侍衛落後他們兩步跟在身後,只餘光注意周圍,并不會出聲打擾他們。

人有些多,兩邊有小販熱情地招呼着,奇巧精致的彩燈籠挂在頭頂,柔軟的墊布上放着許多簪子發帶,琳琅滿目的,讓人眼花缭亂。

小販搓手招呼着:“先生,看看我家首飾,都是頂好的,您來看看!”

韓江側首,看着康樂缺了一邊的發帶,停下腳步,低頭在紅綢墊布上掃了一眼,卻理直氣壯地沒看自己手腕上一眼。

康樂自然是聽到了從碧之前的話,那時她彎着眼睛對韓江調皮地笑,此時也抿着唇跟他一同停下腳步。

乖乖地站定了不夠,還故意扯了扯韓江的袖子,牽着他手腕上的發帶,勾着唇角,軟聲問:“老板,有沒有跟這個一樣的發帶呀?”

小販愣了一下,偷偷偏頭打量這位看起來一身冷氣難以接近的男子,立刻泛起笑意,大力推銷道:“一模一樣的沒有,可別的樣式也好看呀,來來您瞧瞧,這根是大紅色的,喜慶!”

康樂認真地看了看,覺得不是很喜歡,小販只以為她是腼腆內秀呢,轉身向着韓江努力道:“公子,這個好看的,繡着石榴呢,寓意也好,給尊夫人帶一條吧!”

小販看他們穿着氣度皆是不凡,還以為是哪家公子帶新婚夫人出來游玩呢,介紹得賣力,把一根紅發帶都說得天花亂墜。

韓江伸手摸了一下,然後便移開了目光:便是不錯的料子,在小公主的烏發上也顯得過分粗糙。小公主金尊玉貴的,绫羅綢緞都能堆在庫房裏落了塵,他既帶人出來,又昧了人家的發帶,又怎麽能用這樣的便兌付了。

小販見狀頓覺失望,以為今日再賣不出東西了,韓江目光卻停在放在一邊的花環上,他示意道:“那個賣不賣?”

小販喜出望外,趕緊道:“賣賣賣!”然後又為難道:“這是我自己采花編的,不值錢……”

“無妨。”韓江指尖彈出一小塊銀子,拿起那花環在手上,仔細端詳了片刻。

倒也不複雜,柳枝編成環,上面綴滿了茉莉和栀子花,空隙處點綴了一些不知名的鮮豔小花,燦爛又祥和。

和康樂很是相配。

他亦不過問,指尖捏着他簪在康樂發上的小茉莉放入花環,伸手輕輕放在康樂頭上,往後退了半步,安靜片刻,才颔首,贊一聲:“很漂亮。”

康樂本就烏發雪膚、眉目如畫,今日一身淺色,梳着雙環鬓,又帶着幹淨清新的花環,更顯得出塵澄澈,仿佛天上下凡來的小花仙。

小販捧着銀子,激動得雙手顫抖,結結巴巴道:“公、公子,這是不是太多了……”

韓江已帶着康樂轉身走了,他淡淡道:“不多,賞你說話好聽的。”

小販聞言,立刻對着他們離去的背影,連聲喜道:“欸!多謝公子,祝兩位琴瑟和鳴、百年好合……”

後面還不知道有多少個喜慶的話呢,康樂忍不住回頭看,她輕哼一聲,餘光瞥着韓江,小聲道:“你讓別人誤會啦。”

韓江看她一眼,從容問:“那你為何不解釋?”

“……”康樂惱了,紅着臉跺腳嗔怒道:“那是因為人家是跟你講的呀!又沒有同我說!”

韓江側首看她,淡聲道:“所以,我是故意的。”

康樂愣住了。

從相識相知到現在,韓江對她的所有親近和示好總是溫柔又寬厚地承托着,不管她說什麽,他都是溫和地包容着,溫柔地接受,但好像從來沒有主動表露出什麽。

這還是第一次,他流露出近似于表白一樣的言語。

“你……”康樂還沒開口問出聲,背後的行人突然擁擠了一下,她猝不及防地往前一撲,雙手撞上韓江堅硬結實的胸口,還未站穩,正心有惶惶,已被一雙大手攬着腰,護着後腦,整個人嚴嚴實實地護在懷中。

侍衛立刻上前,在他們周圍攔下,餘出一塊空隙,警惕地看着四周。

韓江目光冷冷地盯着那人,但确實只是意外,那人瑟瑟發抖地縮着肩膀跑遠了,韓江才收回視線,關切地看着懷中的小公主,低聲問:“怎麽樣?”

康樂扯着韓江袖子說喜歡的時候都坦坦蕩蕩的,現在竟難得地有些難為情,她扶着韓江的手臂站穩了身體,伸手扶了扶歪了的花環,又忽得想起小販的話和韓江的“我故意的”。

莫名地紅了臉,她磕磕絆絆道:“沒、沒事,只是剛剛沒有站穩。”

韓江似乎也和以往不同,他安靜了一下,點頭道:“那就好。”

竟然沒有趁機故意調侃追問康樂為什麽會臉紅。

兩人之間的氣氛似乎變得奇怪起來,不再說話,卻另有一股安靜暧昧的氣息在流動着,星如雨花千樹,滿天星河,還有鼎沸人聲,以及跟在他們身後的從碧和侍衛,好像都變得安靜了。

起初不過是并肩走着,人多擁擠,慢慢地,不知是誰的肩膀碰到了誰,又是誰的指尖撞上了誰的掌心……

等從碧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面前兩個人不知道已經無聲地并肩走了多久,起初是康樂素白的指尖捏着韓江腕上發帶,然後慢慢握住他的袖角。

再然後,韓江指尖捏着那挂在袖角調皮的纖纖素手,摩挲着她的指紋,一點點撫過指尖、指腹、指節,在指根處頓了片刻,然後毫不猶豫地張開手指,緩慢但十分堅定、不容抗拒地嵌入她的指縫——

那是一個十指相扣的動作。

從碧只是看着,卻莫名地覺得不好意思。明明只是牽手的動作,卻好像看到了別的,親密無間、密不可分。

一條長街走到了頭,兩人的手也沒有松開。

最後,從碧不得不提醒道:“公主,該回宮了。”

今日天贶節,上京不夜天,但宮門還是會關的。

兩人停下腳步,月影把兩人身形拉長,一高大一嬌小,目光相視,兩手相牽。

康樂嘆了口氣,難得生出些悵然和遺憾,她小聲嘟囔道:“若是我的公主府已經建好便好了……”

那她就可以想在外面逛多久都行。

韓江眸光閃了一下,沉聲安慰道:“快好了。”

左右明日一早便可再見,雖悵然,但沒有多少離愁別緒,康樂仰頭看着韓江,彎着眼睛笑,牽着的手晃了晃,軟聲道:“好啦,那我便要回宮啦。”

“嗯。”韓江點頭:“去吧。”

他這樣說着,康樂卻沒有動作,只是依然看着他,面上的笑容更加燦爛,杏眼裏亮亮的,比天上的星星更加漂亮。

韓江看着她:“怎麽?”

“哼~”康樂皺了下鼻子,舉起手,笑着軟綿綿道:“你不松開,我怎麽走呀?”

韓江挑眉,看向兩人依然交握的手指,他緩緩松開,淡聲道:“不松的只我一個?”

他一點都不知道憐香惜玉,小公主的顏面可是很重要的,當着人的面故意講出來可太壞了。

“哼!”小公主這一聲哼裏已經不再是撒嬌了,重重的鼻音,很是不滿。

康樂拎着裙角就要上馬車,不願再回頭看他一眼。

可是直到侍衛都要趕車了,小公主還是沒忍住,偷偷地撩起車簾,往外看:

長街那頭是頂燈火璀璨的熱鬧喧嚣,這邊盡頭卻是冷冷清清寂寂無人。

康樂身邊向來有人陪,在宮中養病時瑤光從碧常伴身側,雲姨姨和趙楚韞也每天來瞧她,便是出宮,從碧随身侍奉,四名侍衛護着,身邊不是有寧思明,便是有韓江。

何曾冷清過。

可是現在,她要走了,懸挂在車上那一點盈盈的燈火,能照亮她前行回京的路,卻照不亮在身後安靜看她離開的韓江。

韓江站在黑暗中,只有一輪冷清明月,在他身側投下一道寂寥身影。

康樂忽得覺得難過。

韓江沒有家人,除了每日處理朝務之外,似乎也沒有交友游玩。諾大的上京,天下最繁華的聖地,他高高在上,似乎也孤苦無依。

康樂撩起車簾,探出頭去,韓江一擡眼,朝着她走過來,低聲問:“怎麽?”

“沒什麽。”康樂看了眼他一直沒有摘下的發帶,想了想,從頭上摘了朵栀子花下來,簪在他衣領處,燦爛笑道:“只是忘了跟你說一句:一夜好眠!”

直到馬車走遠,韓江低頭看向那朵潔白芬香的栀子花,低聲笑道:“一夜好眠。”

馬車上,康樂還有些悵然,她摸了摸香囊,正要說什麽,忽然訝異驚呼一聲:“香囊——”

從碧坐直了身體,緊張地看着她:“香囊怎麽了?”

康樂捧着孤零零一個香囊,難過道:“香囊為什麽只剩一個了?我明明記得都帶在身上了呀?”

從碧努力回憶着:“許是落在哪裏了,奴婢這就讓人回去找找。是丢了哪個呀?”

康樂回答道:“明哥哥送我的那個不見了。”

不知為何,從碧下意識地想到韓江,但又覺得,韓大人既然那是沒有表現出任何異議,還願意替公主給寧公子回禮,應當是不會做這種事情的。

康樂卻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她拆開香囊,攤開掌心,把香囊裏的東西都倒出來,指尖撥弄了一下,沉默片刻,吞吞吐吐道:“不用找了,明哥哥送的安康符沒有丢……”

只是韓江把它裝進了自己的香囊中。

所以,是因為不想要寧思明的東西,所以把他的香囊扔掉了,但是安康符說不定會對康樂有益,所以他才忍下,把安康符裝到了自己的香囊中?

“哼~”康樂輕輕地摸了摸安康符,彎着眼睛道:“好霸道啊他……”

月下,直到馬車遠行到看不見影子,韓江才摸出一個香囊,他托在手中颠了颠,抛給出現在身後的影子,吩咐道:“去還給寧思明。”

第二日一早,寧思明看到出現在桌面上的熟悉香囊:“……”

作者有話說:

寧思明:好無語啊對某人……

七夕快樂!

(偷偷說:別人七夕買花,我給自己買了兩張彩票,讓我康康我命中是否有此財,明天揭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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