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三兄弟

第26章 三兄弟

仲鳴風情緒起伏不安,睡眠狀态不能更差,往往睡着幾分鐘就會驚醒,支恰一直在醫院呆到很晚,陪着他完全入睡,才離開。

近期,他們所在的地區,即植物離奇死亡後,又陸續出現了植物變異的報道。大概因沒什麽頭緒,當局并未做出明顯應對措施,只聽說有派專員駐地考察研究,不知會不會又不了了之。

回寝室的路上,地面植物多數因枯死被挖出,一眼望去,綠植驟減。可當下,支恰也無瑕顧及其它。

虎鯨戰敗後,流言如潮,質疑聲中,多數将矛頭指向仲鳴風,直指他居功自傲,決策失誤,導致戰隊重創慘敗。

一位将領戰敗,背負的向來不僅是名譽掃地。仲鳴風出了這樣的事情,支恰的心思全系于此,他聯系了他爸幾次,元帥始終沒有回應。他明白這其間利益的錯綜複雜,但鐵了心要給仲鳴風讨個說法,為他正名。

回到個人寝室,支恰洗過澡上床,遲遲沒能卸下緊繃的狀态,腦海裏翻來覆去的,皆是仲鳴風痛苦不甘的模樣。不知過了多久,他意識稍有模糊,又忽然被手邊的偵查先生驚醒。他精神瞬間清醒,側耳去聽,低緩的腳步聲正在靠近。

有人用更高的權限,關閉了他的安保系統,并進入了他的房間。

當下,房間裏,除了仲鳴風送他的,被更改過語音程序的偵查先生,一切都不再聽他使喚。他正要摸槍防備,房間的燈便被打開。

半開的燈光下,多了兩個穿軍裝的人,面目嚴肅冷硬。支恰雖不認識來人,但看着裝便知,是他爸的手下。

其中一人敬了禮,低聲的聲線中毫無感情,“抱歉未經允許進入您的房間,元帥要見您,請您跟我們走。”

支恰下意識掃了眼時間,此時正值淩晨。他眼眸稍轉,心中忽得一緊,他所在部隊并非直屬,而他自己也竭力避免和他爸有直接往來,除去放假回家,他們幾乎不會碰面,當下會突然着急見他,只能是為了仲鳴風的事情。

他沒多問什麽,快速套上衣服,跟着上了軍用飛行器,經過醫院潔白溫暖的燈光屋頂,漸漸遠離軍區基地。

他們飛了不短的時間,幾乎穿過區域邊界,到了目的地後,支恰被徑直帶到了酒店的高層房間,他在兩人的示意下先進入,接着被囑咐稍等片刻,待他再轉身,人已經不聲不響地離開。

他正疑惑為何到了這裏,幾步走過玄關,呱噪的游戲噪音便先影像傳來。

燈光調到最暗的客廳裏,絨球感應沙發上歪躺着個少年,柔軟的栗色頭發微微卷曲,水靈上挑的眸子被光影襯亮,漂亮得近乎失真。他雙手手指點得飛快,臉上卻面無表情,似乎無聊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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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天賦異禀的、一個人玩兒雙人游戲的搗蛋鬼。

看見他,支恰長久低沉的心情似乎都舒緩了些,他揚起嘴角,無聲上前,點了暫停。

看見突然多出來的手,支惜愣了一下回頭,看清來人,立刻從沙發中騰起來撲到他身上,笑彎漂亮的眉眼,“哥~你怎麽會來?我都想你了!”

支恰被他撲的一個後仰,穩住人後又被蹭得想笑,他拍拍支惜的背,“好了好了,才一個月沒見,至于嗎。”

“你的一個月是短,我的一個月可有那那那那那麽長!”支惜語氣誇張,松開人才想起來問,“你也是被爸叫來的?他找我們幹什麽呀?那老頭神神秘秘的什麽也不說,明天學校還有比賽呢,我可是主力,不能缺席的!”

得知支惜和自己一樣,也是臨時被接來這裏,支恰一時也有些糊塗了,他又聯系了他爸幾次,依舊沒有接通。

他們處于城市高點,飛行車道和城市景音一覽無餘,今日興許是有什麽活動,窗外,來往的車輛及運輸艦比平時多了許多,本應時熄滅的燈塔也保持常亮,熱鬧是熱鬧,也有些說不出的異樣。

兩人等了許久,沒人聯系他們要做什麽,支惜惦記着明天的激光球比賽,覺得窗外的光影響睡眠,索性開啓了房間的黑夜沉浸,一并隔絕了傳進來時本就微乎其微的語音播報。

酒店有三間卧室,房間充足,支惜卻非要和支恰睡一張床,他自小粘支恰,從開始住校後,才不得不改掉鑽支恰被窩的習慣。

支恰拿他最沒轍,像小時候一樣把人哄睡,自己卻毫無睡意,默默想着天亮後該做什麽。

持續黑暗安靜的房間中,客廳的大門被識別開啓,刻意放輕的腳步聲慢慢走進卧室。

聽見動靜,支恰立刻摸向床頭燈光,在低流明的光下看清來人。

“哥?”

即使光線昏暗,也掩不住支擇勉面上的疲态。向來一絲不茍的男人,連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也顧不上,散在額前的亂發和眼下烏青,都昭示着他已經很久沒休息過了。

“我吵到你了?”支擇勉嗓音幹啞,說着在床邊坐下,撫了撫支恰的額角。一處訓練時留下的擦傷。接着他的目光又轉向熟睡中的支惜,嘴角似有似無地提了提。

支恰瞧着他的臉,隐隐皺眉,“你最近在忙什麽,爸呢?”

支擇勉不着聲色地停頓,“中午前,會有人來接你們,在他們來之前,不要離開這裏。”

這話聽着古怪,支恰機敏察覺,“出什麽事兒了?”

支擇勉面有踟蹰,但躲不開支恰的目光,默嘆一聲後只道,“時局有變,我們需要保證你們的安全。”

國際各方勢力的不斷沖突下,時局永遠在變,這已是常态。而作為元帥的兒子,支恰更是習以為常,只是當下事态不似從前,讓他無法平常對待。

他猛地從床上坐起,急道,“那鳴風呢,會牽扯到他嗎,他現在的處境也不好,為什麽不把他一起帶來?”

因他動作,支惜有轉醒跡象,後抱着他腰哼唧幾聲,又睡了過去。

“他傷得太重,不适合長途颠簸,有人守着他,會保證他安全。”支擇勉再次嘆息,輕聲安撫,“放心吧,他也是我們的家人,我會照顧好他。”

支擇勉做事最為穩妥,支恰從不懷疑,既然他敢保證,說明事态并非太嚴峻。他怕打擾仲鳴風休息,只想着等天亮,再聯系那邊了解情況,如有變動,便第一時間把人接走。

間隙,支惜又哼唧了兩聲,似乎做着什麽夢。支恰看向他,掩下心焦,“他還期待着明天學校的比賽呢,到時候人哭了我可不管。”

支擇勉伸出手,撥開支惜垂至眼前的發,“他還不好哄嗎,升級個游戲設備就夠他開心好久了。”

支恰很輕地點頭,不安的情緒卻在心中翻覆,讓他幾乎坐不住。

之後的很多時候,無所事事也好,生死交關也好,他總會想起這個晝夜交替的昏黃場景。

他想就算是諸事都運籌帷幄的支擇勉,也未能設想到,這會是他們兄弟三人最後的時刻,更何況無憂無慮慣了的支惜,和自以為是的他。

支擇勉走後,支恰睜着眼等了兩個小時,看時間差不多,立刻聯系仲鳴風,意外的,語音提示的是對方不在通訊範圍。

他直覺不對勁兒,又再次聯系支擇勉,良久的等待音後,那頭才接通,影像出現,但人沒說話。

不過兩個小時,支擇勉的狀态和方才已截然不同。支恰幾乎從未在這人臉上見到過憂慮,但此時此刻,他連情緒的收斂都已做不到,要強打精神,才不至于讓自己失神,眉頭間的褶皺仿佛已刻印良久,無法消除。

意識到事态并不似自己想的簡單,支恰沉聲先開口,“仲鳴風在哪兒,我要去找他。”

沉默在兩人間拉長。

“……你出不去。”支擇勉的聲音摻進一絲顫抖,他按了按額頭,似被什麽壓得直不起身,“支恰,聽話……在酒店等着。”

支恰張了張嘴,心底不斷滋生的不安被确實認證,讓他瞬間手腳冰涼,他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麽,只得本能快速沖到房間門口,“鳴風到底在哪兒?我要去找他!”沒有應答,他停在門口,直直看向支擇勉,“哥……你知道我的,是你告訴我,還是我自己去找。”

支擇勉閉了閉眼,結束了通訊。

約一刻鐘後,支擇勉派人來接支恰,期間他又聯系了仲鳴風很多次,都沒有接通。他離開酒店時,支惜還睡着。

出了酒店,他才發現,在黑暗沉浸的遮掩下,他們錯過了一夜的忙亂。在他眼前的,是他從未見過的高壓防線,它被快速建立,深入地層,野蠻生冷,只為一個目的。

隔絕。

防線外,人群密布,黑壓壓地看不到盡頭,他們推搡争吵,瘋了似得想要進入,卻在強壓界限前驚恐退縮。隔着飛行玻璃,都能聽見凄厲的哭喊,

本有序的世界在一夜間被攪亂,規則失去了效用,權衡不再綜合人性。

這時,支恰才明白,出事的不是仲鳴風,而是這個世界,也是這時,他才聽見響徹了一夜的語音播報。

“……安全區準則即時實施,疾病、殘疾者不得入住;六十歲以上無貢獻者不得入住;無業、無個人價值者不得入住;在押罪犯、有犯罪記錄者不得入住;肢體改裝比例高于百分之三十者不得入住。請界外等候人員依序完成身份審核,十七區歡迎您的入住……”

作者有話說:

想要一條評論(可憐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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