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我要去找他

第55章 “我要去找他。”

餘晝和支恰趕回時,忠姨依舊保持着沉睡,季方允已離開十幾個小時。這是他為忠姨争取出的時間。

在沒有告知任何人的情況下,一起瘸着腿的雙胞胎,又不聲不響的,開着近乎報廢的車,帶着一車裙子,跑了回來,送給支恰驗收。

就結果來看,兄弟二人應該并不清楚什麽算蕾絲,更分不清玫瑰和其它花樣的區別,唯一準确的,只有黑色。

季方允離開的第二天上午,餘晝醒來下樓吃早餐,特意繞遠經過支恰房間, 碰上了房內三人正在聊天。

雙胞胎坐在桌上,同支恰一起看着窗戶,此時的觸摸窗上,顯示着一副地圖,上面粘着幾顆有粘性的小橡膠球,看樣子像在标記地點。

餘晝咳了一聲示意自己的到來,然後往門邊兒一靠,笑眼落在支恰身上,“幹嗎呢,也帶我一個?”

三人沒一人回頭看他,但納提算給面子,不鹹不淡回道,“我們在制定路線,等季方允回來,忠姨死不掉了,我們就出發。”

餘晝琢磨過這話裏的意思,喉間忽然一澀,再開口音色都啞了,他一個勁兒地盯着支恰的背影,“那這事兒,有打算知會我嗎?”

司洛特又往窗上扔了個小藍球,準确地粘在目标上,“我們的事兒,幹嗎跟你說啊。”

支恰始終不說話,餘晝哪裏沉得住氣,快步進屋,強硬地将人拽了出去。

納提見人被拉走了,立刻就想跟上,但還未跳下桌子,就被一旁的司洛特先一步攬腰撈了回來。

“……納提,我們也不是必須每時每刻跟着他,不對嗎。”說着司洛特松了手,銀灰色的眼珠轉了小半圈兒垂下,掩住晦暗不明的情緒,“只我們倆個呆在一起的時候,也很開心的。”

納提晃了晃腿,又往門口看了一眼。

司洛特因這一眼不由皺眉,“我和支恰,你更喜歡和誰呆在一起?”

納提做出思考的表情,只維持一瞬,就忍不住笑意,他揚起眼尾,緊貼到司洛特身邊,“你很清楚的,哥。”

納提用鼻梁蹭着司洛特的下颚,像只索求撫摸的貓。司洛特通透的眸色在某個角度下轉暗,伸出胳膊,手放在納提後頸不急不緩地揉捏。

“哥……”被捏舒服了,納提雙手箍上司洛特的腰,完全偎在他身上,語調裏摻着慵懶和愉悅,是他最放松時的狀态,“和你在一起永遠最開心,也最奇怪,你知道那種奇怪是什麽嗎?”

此時的司洛特和納提太容易區分,“我知道。”

納提的唇立刻貼上他的喉結,親了親,“那就好。”

……

門外,餘晝一直将人拽到拐角,不見別人了,立刻兇巴巴地把人抵在牆上,逼問,“我之前問你還想不想走,你沒說話,現在這算是回答了?”

與他相比,支恰過于氣定神閑,聳聳肩,還是沒說話。

餘晝一急,擡手就掐上他的脖子,拇指托起他的下巴,貼在他耳邊,一次又一次試着往下壓火氣,但并不奏效,“你又想去哪兒,真不怕我把那裏炸成坑?”

支恰開口輕巧,“那是你的自由。”

餘晝急得心口窩發疼,“啊,什麽我的自由?我他媽不要自由!”

支恰挑挑眉,“我去哪兒,你炸哪兒?”

餘晝憤憤咬牙,“……別逼我!”

支恰擡手覆到餘晝的手上,緩緩勾過一根手指,然後快速向後一掰,聽到那聲脆響後笑出來,“我又沒說不回來。”

餘晝下意識罵出聲,弓腰攥上險些骨折的手指,不停抽氣,等琢磨過支恰話中的意思後,也顧不上疼了,“真的?”他的竊喜溢于言表,“那等手上的事情處理完,我和你一起。”

支恰,“我答應了別人,替他找條裙子,時間不多了。”

“找東西?這好辦啊,人手越多越好,到時候……”

支恰打斷餘晝的話,“這件事情,就我和雙胞胎,我們三個人去做。”

餘晝張了張嘴,舌尖舔過唇角,神色慢慢轉變,後沉聲問道,“那如果找到了你要的裙子,之後你會做什麽?”

如他所料,支恰并未答話。在餘晝看來,支恰不過在為自己找借口,他故意找些事情來做,以壓抑自己內心真正的想法。餘晝說不清這是好是壞。

“支恰……要是我說,只要是你想做的,我會義無反顧,會全力支持,你信嗎?”

“為什麽。”支恰問。

餘晝望着支恰,忽然無奈失笑,“什麽為什麽,我心甘情願。”

支恰少見的,有些無所适從,他轉開目光,“我有什麽想做的,你不也說了,拯救世界,不是我們這些棄兒該做的。”

聞言餘晝煞有介事地點頭,嘴角卻揚得老高,“你看,我又沒說過是要拯救世界。”說着他重新貼近支恰,“如果現在有一個機會,讓你可以揭過那滑稽的一頁,你會無動于衷嗎?”

支恰偏開頭,“及時行樂沒什麽不好,我很欣賞你娛樂至上的勁頭,繼續保持。”

餘晝在人臉上咬了一口,留下一個淺淺的牙印,咧着嘴傻樂,“當然,我就是喜歡做有趣的事兒,有關你的事兒,都是有趣的。”

支恰意味不明地哼笑一聲,轉回頭,“你該去看狄音了。”

餘晝點頭,還不忘完成今日洗腦任務,“你可真愛我,事事都為我安排周到。”

……

算了算,季方允已經離開近30個小時,這天上午,狄音開始頻繁地出冷汗,且無緣無故,脊椎發涼。

離開學校範圍後,季方允的信號便開始不穩定,回複的頻率逐漸拉長,當下,更是失聯十幾個小時。

狄音躺在冰冷的醫療艙,分秒難捱。他恨當下無能為力的境況,近乎機械地觸摸自己的斷腿,神色沉黯。

餘晝花重金為他打造的連接器,幾天前已經進了學校的倉庫,只等他身體達标後手術。他估算了下時間,等季方允回來,最多再過一個禮拜,他就能承受手術強度,就能借助輔助器重新站起來。

餘晝進來時,狄音正盯着天花板的一小塊地方發呆,他敲了敲艙門,都沒能喚回狄音的思緒。

發覺他手邊的食物依舊沒動,餘晝不悅地擡眉,“你再不吃東西,我就親手給你塞進去。”

自季方允離開,狄音就沒吃過東西,甚至不合眼,精神和身體都在臨界邊緣。

他緩緩閉了閉幹澀的眼睛,嗓音啞得猶如幹枯河床,“哥……我每分每秒都在後悔,但即使後悔,也沒有辦法補救……忠姨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死,方允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而我就只能在這裏躺着,只為了它……”說着他又摸上自己的腿,略低于體溫的溫度一直提醒着他,這條腿還沒有真正的活過來。他雙目通紅,“只為了這條腿,這不是我想要的……”

餘晝也不知為何,短短一個晚上,狄音的心境就已坍塌。他開啓艙門,盯着人認真道,“聽着,你只是受傷了心理受到影響,你沒做錯任何事兒,而且事情沒你想得那麽糟,你不相信季方允嗎?”

隐忍的淚在眼眶堆積,狄音默默吸了口氣,“可這條腿真的重要嗎,如果不是為了保住它,去學校的人可以是我……如果不是……”

咝咝啦啦的電流音在這時插了進來,夾雜着穿過砂石的風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慌亂的影像出現在餘晝身側,燥戾的風聲中,劇烈的喘息幾乎被掩埋,信號斷斷續續,撥動那線生機。

“聽到了嗎?……能聽到嗎?!有人……能聽……拜爾斯瘋了……我們……”

餘晝詫異地盯着那不停閃動的影像,畫面幾度消失後,梅提查帕的臉一閃而過,他飛快地奔跑逃竄,血染了大半張臉,他聲嘶力竭地大喊,卻因信號阻斷,成了無聲吶喊。

一秒鐘後,影像幹淨利落地消失,醫療室又恢複平靜,粗粝的風聲卻似乎還在耳邊環繞。

“哥……”

餘晝轉過頭,對上狄音的目光,那張覆滿震驚的臉正逐漸緊皺,下一瞬就該爆發。在狄音撐起身前,餘晝快速且大力按住他,從牙縫中擠字,“你給我躺着……”

狄音瘋狂地掙動起來,失控地大喊,“你還不明白嗎?拜爾斯正在追殺他們!放開我!讓我去!放開我!我要去救他……”

“你這個樣子能去哪裏!你早安生一秒,我就能早一秒去救他們!”餘晝幾乎要按不住他,空出一只手去摸操控版,想将人束縛起來。

先他一步的,狄音手伸到艙外,找到側面的更換盒,随手抓了一把備用手術刀,直截了當地劃向左腿,利落地切斷了一直精心培養的連接組織。

血快速在艙內蔓延,餘晝倒沉默着收了手,一瞬有些恍惚。

他只知道季方允有意于狄音,卻不知在何時,狄音對那人也有了這般深刻的感情,關于值得與否的疑問就在嘴邊,一個短暫的遲疑後,他自己已有答案,如果把人換成支恰,他也會回一個值得。

檢測到艙內有機體的異樣,系統開始閃爍警示紅燈,冷靜的機械女音重複着操作提示,有條不紊地執行止血程序。

拳重重落在手動開關上,狄音咬牙抓上艙壁兩側,艱難地坐起身,他的臉色在短時間內變得慘白,但已冷靜下來。

他垂目盯着和自己完全分離的斷肢,沉重又決絕,“哥,我從沒求過你什麽,只這一次,求你幫幫我,給我一條腿,什麽都好,讓我站起來,我要去找他……”

餘晝額上青筋凸起,俯身撐在艙邊快速思考,後他眉尾抖了抖,牙都要咬碎般的,“……好。”

随後,學校以最快的速度集結武裝,幾乎全員出動,自餘晝統領學校,還沒鬧過這麽大動靜。

車隊浩浩蕩蕩,一路疾駛,将落日抛諸身後,宛如在塵暴中咆哮的巨龍,即使有去無回,也要将對方開膛破肚。

沒人思考這件事其中的細節,但所有人都明白這意味着什麽,他們要撕碎和醫院間虛妄的屏障,角逐出唯一的王。

作者有話說:

七月啦,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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