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情蠱(八)

39   情蠱(八)

◎小師妹會心疼嗎?//你夢到的是誰?◎

“你不願意吃丹藥是因為他們煉藥都是加妖族血肉煉制的?!”

江辭冰震驚地看着他。

謝含翊的居所不在藥峰弟子峰, 而是離群索居,在後山深僻之處開辟了一座簡陋的竹屋。

江辭冰坐在溪邊平滑的巨石上,微微仰頭望着伫立一旁的謝含翊, 杏眸中滿是詫愕。

雖說已隐隐有所預感, 真正聽到時, 她對這個世界的可怕又加深了一次認識。

“嗯。”

謝含翊容色冷清,面上看不出一點怒氣, 卻也不同于慣常的麻木, 而是一種很深的、潛藏的感情,好似一座平靜死寂的火山,底下醞釀的是毀天滅地的爆發。

小彤妖力支撐不住, 化作一只毛色雪白的毛茸茸,随着她伸出來的手, 一蹦一跳乖乖卧在她的懷中。

小彤的眼瞳深紅,長着兔子一樣的長耳, 卻沒有兔子的大門牙,而是類似犬類的尖牙, 還有一條蓬松的大尾巴。

江辭冰一抱上手就愛得不行,抱在懷中開心地撫摸, 緩了緩震驚之态, 道:“所有藥峰弟子都如此嗎?”

“我是說除了謝師兄你之外。”

她補充道。

謝含翊沉靜的眸子凝睇着她,不知在想什麽, 寂然道:“還有一人對外從不煉藥。”

江辭冰因他目光,擡起一根手指指向自己, 遲疑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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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含翊颔首。

那麽江辭冰以前逃避考核、成績一塌糊塗就值得深思了。

江辭冰內心感慨, 原身與原文人設也有不小的偏離啊。

她憂心忡忡道:“單是長風派如此, 還是整個修仙界都這樣?”

手上一點冰涼, 江辭冰低頭,赫然是小彤傷心垂淚,她當即心軟得不成樣子,揉揉捏捏安慰一陣。

“無一例外。”謝含翊冷聲道。

江辭冰咬了咬下唇的軟肉,痛感清晰,她深吸一口氣,冒昧問道:“謝師兄,你是不是也放血割肉過?”

謝含翊的神态變化,似笑非笑:“若我說是,小師妹會心疼嗎?”

謝含翊就站在她的身旁,她卻覺得他好似圄于冰海暗底深不可測,又像隔絕在雪山高巅遠不可攀。

江辭冰後悔問了這麽一句,反思他們之間的對話太過親近,頗有交淺言深之嫌:“抱歉,謝師兄,你當我沒問。”

早知他對她的态度變得暧昧,也不知是戲弄還是真心的,那對她的愛慕來得突然而奇怪。

莫不是劣質春夢蠱的作用?

謝含翊似被她哽住,垂眸無奈道:“小師妹,安歇吧。”

兩人的談話暫且中止。

他竹屋中只有一竹塌,讓給了她。

江辭冰抱着小彤,不甚安穩地躺在榻上,鼻尖萦繞着揮之不去的幽香。

她眼皮逐漸沉重,耳畔似有若無地一聲嘆息壓在她的心頭。

小彤紅瞳豎起,渾身毛絨絨炸開,像團刺球。

然一只蒼白骨感的玉掌壓下,輕飄飄一扔,将她從窗縫中抛出,掉進水流中,咕嚕嚕冒了幾個泡,渾身濕透,抖毛甩幹水後,觸及屋內強大的壓迫,也不敢再進去,瑟瑟發抖地靠在牆根。

朦胧濃霧間,偌大的藍色琉璃寶石一閃一閃地發着光,中心一抹紫色缭繞迷眼。

江辭冰覺着十分眼熟,湊近盯着細細察看,只覺腦內轟鳴,人如樹懶般動作極致緩慢起來。

那抹紫色絲絲縷縷從寶石中蔓延出來,如同柔韌的透明蠶絲,輕柔溫和地往她身上包裹而來。

她睫毛顫顫,瞳孔緩緩緊縮,雙腳釘住般僵着不動。

細膩的紫絲如母親般愛撫她柔順的烏發。

她心中升不起丁點兒逃離的念頭,站在原地,任由細絲一點點将她纏繞,侵吞成繭。

她的腦海中冒出一道低低的誘哄聲:“不要走。”

“留下來。”

耳邊潺潺流水聲,聲聲玲珑玉碎。

江辭冰睜開眼,呆滞在原地。

滿目翠碧,清澈的泉水彙聚,一口清涼的小潭天然形成。

讓她呆住的是潭水中栖息的人。

不,是鲛。

如海藻般茂密的墨發鋪散在光滑的潭壁上,半遮半掩美人面。

羊脂玉般溫潤白皙的肌膚貼着強勁而不粗狂的肌肉,水珠順着清晰的下颚線劃過胸膛,勁瘦的腰身浸入寒涼的潭水中。

長長的魚尾時不時拂出水面,瑩瑩生輝的鱗片五彩斑斓,璀璨耀眼。

她腳下一滑,朝前撲去。

“咕咚”一聲,準确無誤地掉進鲛人梆硬的懷中。

渾身濕淋淋的,她擡起頭,水珠沾濕黏住了睫毛,令她視線迷蒙,仰頭只迷迷糊糊看到鲛人白得發光的下巴,和他愉悅勾起的淡色唇角。

她張了張嘴想叫鲛人将她放下,卻發不出半點兒聲音。

于是她手腳并用攀着鲛人結實溫涼的臂膀,想要借力重新爬上潭岸去。

起初,鲛人順着她的動作,大掌輕而易舉地箍住她的腰,将她舉到岸邊。

她來不及言謝,轉頭感激望去。

只望進一雙多情促狹的眼中,笑意盎然,卻閃着莫名的光。

她心中一跳,按下不好的預感,連忙伸手貼住岸邊的地,就要使勁撐上去。

鲛人輕輕一笑,漂亮有力的尾巴在潭中一擺,湊身過來貼在她身後,冰涼的唇貼上她的耳廓。

他泠泠酥軟的聲音響起,柔聲惑道:“留下來,陪陪我。”

她雙手驟然失力,滑入冰涼的潭壁和溫涼的美玉之間,肌膚相碰處,熱意升騰。

潭水波瀾,她在其中浮沉,有個聲音在糾結,警醒她不該這樣。

江辭冰清明一瞬,唇齒間逸出一個字:“謝”……

她雙頰騰地爆紅,猛地用力推他。

潭水濺起一圈銀白的水花。

鲛人懵懂地看向她,霜藍色的漂亮眸子閃着微光。

濕冷的蒼白手掌地朝她伸出,渾身透露着脆弱易碎的氣息,他小心翼翼乞求:“不要走。”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欲搭上去。

江辭冰猝然咬了一口舌尖,伸出去的手停滞在半空,水下踩在魚尾上的腳心一片滑膩濕冷。

她就要縮回手去。

鲛人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霜藍的瞳孔彌漫幽幽紫光,有着令人無法抵擋的誘惑。

她的意識消沉下去,墜入不可知的深淵。

鲛人歡喜握住她的手,捧到心口,發出滿足的喟嘆。

片刻後濕漉漉的手又過來捧着她的臉頰,懸膽一樣高挺的鼻梁湊過來,與她鼻尖相對,呼吸相交,微微低于她,仰着脖頸神情虔誠地吻将上來。

溫軟的唇瓣好似軟綿綿的果凍,眉睫輕掃,冰涼和溫熱的氣息彼此糾纏,也不知是誰先開始用牙齒厮磨的,如同打鬥争鋒的吸吮中包含着一股股甜滋滋的血腥味。

軟纏良久,兩人胸膛高低起伏,細細的暧昧銀線在殷紅的唇畔斷開。

“不……不行!”

江辭冰顫巍巍睜眼,冷嗦嗦抖着手橫亘在兩人之間,一種背叛了誰的罪惡感油然而生。

她腦中一片漿糊,模模糊糊。

鲛人餍足的神情陡然淩冽鋒利起來,瞳孔如冷血蛇類般豎将起來,湛藍透明的耳鳍飛快扇阖,散發着詭異的壓力。

“不、要、走。”

鲛人捕獵般撲住她,露出野獸進食的兇狠表情。

她吓得閉上了眼睛,瑟瑟發抖。

臉頰上卻傳來濕滑冰軟的觸感。

她悄然睜眼,卻見他伸出粉舌小貓般舔着她的臉,對上她的目光,像被遺棄的小狗,委屈巴巴的,含着淚光,眼尾殷紅。

她雙眸睜大,水潭四周的迷霧驟然攏了上來。

江辭冰再次睜眼,惘然不知何夕。

熹微晨光透過竹林,斑駁灑在譚邊青翠草叢上。

一雙玄色長靴踩踏其上,順着往上看去,少年蒼衣束腰,墨發高束,正俯身望向她。

見她仰頭望來,他修長玉指挑起她一縷黏在白皙粉頰的發輕嗅。

他潮濕的眉眼如同清晨霧中的青草,他下彎的身影倒映在潭水中,如同水墨畫上尚未細筆描畫卻已具仙姿的白鶴。

“你中了情蠱。”

謝含翊淡淡道,他背對着光,表情晦澀不明。

“我……我……”

江辭冰浸在寒涼的潭水中,“我”不出個所以然來。

乍然又聽他問道:“你夢到的是誰?”

“江映星?還是徐玉歌?”

聲調平靜低沉,指尖卻危險狎昵地、似有若無地挨着她薄薄的、漲紅的臉皮。

“不關你的事!”

江辭冰牙齒打顫,敗下陣來示弱道:“都不是。”

“謝師兄,我冷。”

不知謝含翊發的什麽瘋,好似吃她的醋一般,但好漢能屈能伸,她真的好冷。

她可能夢游了,根本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跳進這個冷潭的。

江辭冰拿眼偷偷觑着他,有沒有可能是謝含翊看她不順眼,偷偷用魅惑之術迷惑她,再将她丢進來的。

謝含翊聞言,也不遲疑,将她從潭水中提溜出來,靈力蒸騰,将她渾身的水汽瞬間蒸幹。

她渾身上下一陣溫暖,暖和舒适。

還是不要胡亂猜測,省得冤枉好人。

“謝謝。”

江辭冰道過謝就想跑進竹屋去躲起來,畢竟她依稀記得夢中人……是謝含翊。

謝含翊長臂一伸,拉住她的後領,冷聲道:“一句謝就想打發我?”

江辭冰扭頭抓住他的手,揚起笑臉:“自然不能如此簡單,感謝謝師兄大恩大德,在下沒齒難忘,待來世當牛做馬、結草銜環報之。”

“你的意思是,”謝含翊身高腿長,走近兩步,如同一座小山傾軋過來,他垂眸居高臨下冷聲吓唬她:“讓我送你入輪回?”

江辭冰狂搖頭:“怎麽會!絕不是這個意思。”

她眼珠子亂轉,亮了亮:“不然,我現在就回竹屋給你默寫‘追妻絕招’?”

“之前不是這個名字。”謝含翊沉靜道。

“你不懂,這是上下兩冊。”

江辭冰睜眼說瞎話。

叫什麽名字不重要,反正都是她瞎編的。

作者有話說:

醋缸來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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