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搶親（二）

45   搶親（二）

◎謝含翊會在哪呢？◎

天機鏡鏡面逐漸扭曲成旋渦, 一陣吸力從其中傳來。

謝含翊神色依舊疏冷，語氣卻是柔和的，他擡手撫上她的耳畔：“等我。”

說完, 松開了她的手, 投身天機鏡, 不見蹤影。

江辭冰冷汗浸濕了後背，見天機鏡的旋渦緩緩變小, 即将消失。

原來是虛晃一槍, 故意吓她。

“大師姐，”她回神忙折返去找江飛雪，“謝師兄他……”

變故驟然發生, 一道黑影沖開天極殿大門，直直朝着她來。

江飛雪提劍格擋, 然而只削去黑影一截霧氣。

千鈞一發之際，黑影攜着江辭冰從天機鏡旋渦遁入。

江飛雪方想跟上, 卻見旋渦消失，已然來不及了。

江飛雪鎮靜道：“黎長老, 你有辦法打開天機鏡的入口嗎？”

黎長老捏訣将天機鏡縮小成巴掌大的鏡子收入袖中，又揮手将如水滴般鲛珠彙聚凝成一大顆, 同樣納入袖中。

黎長老答非所問：“啓動最後一處, 趕緊離開。”

見江飛雪望着他，大有不罷休的架勢, 他道：“我沒有辦法開啓天機鏡。解鈴還須系鈴人，他們若是能解決那樁舊怨, 自然會平安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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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辭冰在那黑影襲擊過來時, 看清楚了他的臉, 是江映星。

接着他們掉入旋渦中, 一陣旋轉，令她頭昏眼花，不知不覺中陷入了昏迷。

此刻她醒過來，只覺眼冒金星，四肢乏力動彈不得。

她睜開眼睛，努力轉動腦袋往旁邊觀察。

入目是滿目的紅錦羅帳。

身下是軟被床榻，帳子并沒有蓋嚴實，她透過縫隙望去，窗格上貼滿了紅色的“囍”字。

在她的注視下，“吱呀”一聲，房門開了。

一道長長的影子延伸在地面上，屏風截斷了上身部分，她只看得到随着那人的走動，他的影子也晃動着越來越近。

風灌入進來，引得床榻四角的鈴铛“叮叮當當”響個不停。

“阿照，今日是我們的大婚，你高興嗎？我們終于在一起了。”他的聲音響起，帶着詭異的興奮感，說話颠三倒四，“那麽多次，那麽多次，我們錯過，不能在一起，今夜就能彌補遺憾了。”

江尋陽的聲音！

江辭冰沒有出聲，但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嘴唇動起來了，一個陌生的甜美的女聲響起，語氣中帶着憤怒、委屈和乞求：“阿陽，我對你只有兄妹情誼，你俊雅又溫潤，一定能找到相愛的人的。你知道的，我心裏只有攬月。”

話音落，那人的身影也踏過屏風，來到床邊。

他一身大喜紅服，額上青筋暴起，神色陰沉沉：“阿照，不要說這種破壞我們感情的話。”

“不要提起那條忘恩負義的死魚。”

江尋陽坐到床邊，伸手描摹勾勒她的輪廓，目露癡迷，“你我青梅竹馬，我們才是天生一對。”

江辭冰在“阿照”的身體中，她随着阿照的動作在動。

阿照偏頭躲過江尋陽的手，下一瞬，下颌被他用力制住，強行扭轉過來，正對着他。

江尋陽咬牙切齒：“阿照，你說，我們才是天生一對，顧惜照與江尋陽永結同心、共尋大道。”

“……”

她的唇緊緊抿起，不發一言，眼神中透着對他的害怕和失望。

“你說啊！”江尋陽眸中泛紅，雙手掐上她的脖子，形狀瘋癫，“說啊！”

“你說不說！”

他手中用力，死死盯着她的唇。

阿照露出痛苦的表情，眼淚從她眼角流落。

江辭冰在她身體中，也感覺到那股熟悉的窒息感。

阿照死了，她不會也跟着一起死吧？

江辭冰趕緊試着喊“阿兄”“天水兄”“天水端”，但都沒有回應。

江尋陽驟然醒悟般松手。

“阿照，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着急了，我太在乎你。你會原諒我吧？”

阿照渾身無力，連咳嗽都是咳一下緩一下。

江辭冰聽着江尋陽說的那些話，只覺得他有病，叫“阿照”的這個姑娘能喜歡上他才怪。

江尋陽還在不斷碎碎念：“阿照，你原諒我了嗎？阿照，春宵苦短，新婚良夜，你願意與我共赴極樂嗎？”

“不……咳咳，”阿照止住咳嗽，神色堅決，“我不願意！阿陽哥哥，不要讓我恨你。”

“不會的，你不會恨我的，今晚過去，等下你就知道我有多愛你了，你也會愛上我的。”

江尋陽邊說着，邊從袖中拿出一個檀木小盒，打開給她看，“認識它嗎？”

“情人蠱！”阿照抖着唇驚呼出聲，“你怎麽會有這種邪門歪道的東西？！”

江尋陽一臉陶醉，面上布滿了幻想，根本就不理她的質問：“到時候我們情深義重，誰也拆不散，我要讓那條臭魚親眼看見你我之間生死不離的情意。”

“癡心妄想，”清寒的聲音從窗外傳來，一道深藍的靈力擊破窗棂，一人裹着月色淩空而來。

那人五官精致秀美，長發及踝，披着銀光如聖潔天仙降臨：“癡人做夢也得有點做人的底線。”

“謝攬月！”

“攬月哥哥！”

兩道聲音重疊在一起，一道憤恨怨極，一道欣喜慶幸。

謝攬月神情溫和對着床榻上的她道：“阿照，抱歉，我來晚了，讓你受了諸多委屈。”

“放心，我不會再讓他欺負你的，等我。”

謝攬月微微朝她點頭，藍色的靈力形成透明的氣泡将床上的阿照全身籠罩起來，将江尋陽溫和而堅定地排斥出去。

謝攬月的到來，讓阿照安心。

江辭冰能感受到阿照的放松下來，內心中對他的實力極其信任。

“謝、攬、月！”

江尋陽好事被他破壞，自是氣極了，加上往日積累的怨氣，恨不得将那氣定神閑的人大卸八塊。

“嗯？”謝攬月語氣淡淡，自有一股氣勢，“出去打，不要誤傷到阿照了。”

“用得着你說！”

江尋陽飛身而出，神色陰鸷，“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你不懂嗎？”

“哦對，你不是人，你是一只臭水溝裏的爛魚而已，以為收拾幹淨化出這幅容貌就能掩蓋掉你身上的臭味嗎？”

江尋陽惡意揭開他的過往，心中暢快幾分，謝攬月他憑什麽，明明什麽都不是，就得到阿照的青睐。

“今日我就讓你成為一條死魚！”

謝攬月蔚藍的眼眸中月華流轉，他無辜輕聲道：“阿照從未喜歡過你。”

這句話徹底激怒了江尋陽，他周身湧起一波濃墨般的沉綠毒霧，他的唇色如中毒之人一般變深。

“你已入魔。”

謝攬月同情惋惜地看着他，長發在空中飄蕩，随着他擡手而揚起肆意的弧度。

他的手中憑空出現一把銀質長弓，月色下乳白色的流光線條閃動繪成古樸靈動的紋路，在他冷玉一般的手中熠熠生輝。

他挽弓将其逐漸拉成滿月，眉眼驟然淩冽，淡聲道：“當誅。”

“你竟敢用引靈弓對付我？你別忘了，是我讓給你的！”

江尋陽眼睛紅得幾欲滴血，若不是他當初遲疑，引靈弓本應該是他的才是。

“神弓有靈，自行擇主，何來謙讓之說。”

謝攬月一箭射出，垂下弓，輕聲反駁。

他斂着眼皮，又長又密的睫毛如鴉羽般，末端稍稍翹起，好似振翅欲飛。

箭勢如虹，箭翎拖着長長的銀光，直朝江尋陽面門。

引靈弓的箭白日發則由日華所化，黑夜發則由月華所鑄。

這只銀箭攜帶着天地靈氣，頃刻而至。

江尋陽忌憚神弓威力，不敢硬拼，眼見箭鋒來臨，他的身形漸漸隐去，似乎要往他處躲避。

突然他的瞳孔緊縮，僵在原地。

江尋陽不可置信地低頭，看着銀箭穿心而過，一個拳頭大小的窟窿眼在他胸膛汩汩冒血。

方才，有什麽控制他的身體了，阻止他躲開。

而現在，他愣在原地，直到濃綠的霧氣散去，他都不能動彈半分，他竭力與之抗衡。

江尋陽破口大罵道：“謝攬月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竟用控制人的陰險手段！”

“污蔑。”

謝攬月飄浮在半空，靜靜看着他，也沒有趁他之危補刀。

江尋陽倒地沒了氣息。

謝攬月飄着經過他身邊時，頓了頓，接着趕緊進了房間：“阿照。”

阿照心焦，全程盡力透過窗戶去看他們的狀況，見謝攬月進來，情不自禁露出笑來，可一她想到誤入歧途的阿陽又忍不住嘆息：“阿陽他……”

“他死了。”

謝攬月說得直白。

見阿照聽了忽而落淚，清冷的面上露出些茫然無措，笨拙地擡手替她擦淚。

他的指腹掌心有一層薄薄的繭，輕輕在她的臉上摩挲，有些令人發癢。

江辭冰從阿照的視角看去，覺得謝攬月的相貌十分眼熟，尤其是他那雙蔚藍瞳孔的桃花眼，簡直與謝含翊如出一轍。

對他們的身份，江辭冰心中已然有了猜測。

只是現在她被困在阿照體內，那比她先入天機鏡的謝含翊會在哪呢？

他會是在謝攬月的軀體裏嗎？

阿照停住淚，四肢在謝攬月的靈力滋養下漸漸恢複知覺，撲進他的懷中。她心中一陣後怕襲來，在他溫軟安全的懷抱中哭得愈發大聲。

而下一瞬，江尋陽怨毒的聲音如魔咒般在他們的耳邊響起。

“差一點、只差一點……”

“我不會放過你們的。”

“阿照，你是我的，是我的！”

随着江尋陽的話語，四周的場景在他們的眼中一點點扭曲破碎。

江辭冰眼前一黑，再次睜眼，站在了碧藍的空曠宮殿中，滿目的珍珠發出乳白色的光暈。

眼前是壘起來的雪白珊瑚架，上面參差不齊地飄着一顆顆玲珑剔透的珠子。

她認得這些珠子，與她在天極殿見過的一樣，是鲛珠，不過這裏的鲛珠更瑩潤潔白，一看就是精心保護着的。

她還是不能自主行動。

嘴唇自己動起來，似乎在對身後什麽人說話：“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