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贗品

第1章 贗品

“原來你長這樣？”

“難怪他不讓其他人見你。”

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個跟107號仿生人說這話的人。

這些人說話的時候，眼神裏總是帶着107看不懂的憐憫和高高在上。

107與眼前容貌昳麗的男生對視了一眼，平靜地問道：“請問您是要找梁先生嗎？”

“我想見他自然能見到，我不像你，像一只可憐的小狗，等着主人給你施舍。”男生輕笑一聲，微微上挑的眼尾藏着一絲不屑，就像是在看路邊的流浪狗。

男生說完，目不轉睛地盯着107，打量他臉上的表情。

令他失望的是，107的臉上沒有悲傷與憤怒，他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男生抿了抿，心有不甘，于是用了更加直白的語言：“梁北辰根本就不喜歡你，你只是個贗品。”

連替身都不是。

不過這句話，男生只是放在了心裏。

“所以呢？”107有些不解地歪了歪頭，“我會因為你說的這些離開這裏嗎？”

他知道自己和其他人不太一樣，但是他并不在乎“愛”這個字，他只在意能不能有一個“家”。

而梁北辰給了他這個家。

他會一直陪着梁北辰，按照程序裏設定的那樣，無論梁北辰是否愛他，他都會去“愛”梁北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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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一噎，一時有些無語，心道，仿生人也不過如此，梁北辰都不會膩的嗎？

“這是我的名片。”

107瞥了一眼名片上的名字——沈知微。

不認識。

梁先生說過，不要接陌生人的東西。

“你不是想要一個家嗎？我也可以給你。”男生清亮的聲音裏帶着一□□惑，笑着眨了眨眼。

107搖搖頭：“只有梁先生能給我一個家。”

“沈知微？你怎麽在這？”梁北辰沉着臉走過來。

剛開完會，助理就告訴他，沈家的小公子刷了梁夫人的通行卡進了北山的院子。

沈夫人和梁夫人是閨蜜，沈知微平時嘴又甜，所以梁夫人對沈知微很好，幾乎是有求必應。

107聽到梁北辰的聲音，目光立刻從沈知微身上移開，然後彎起唇，笑意盈盈地凝視着梁北辰：“先生，歡迎回家。”

男生面對梁北辰的質問，支支吾吾回答不上來，他總不能說是來□□的吧？

他可以對着這個仿生人肆意地說那些誅心之言，但是在梁北辰面前，他不敢。

他抿了抿唇，一把将名片塞進107的圍裙口袋裏，拔腿就跑。

梁北辰看着沈知微跑遠的背影，回過頭，發現107也在看沈知微的背影，似乎有些出神，但他沒有解釋什麽。

他不需要和一個仿生人解釋。

107察覺到氣氛有些凝滞，重新露出一個完美的笑容，開口說道：“先生，晚飯還沒有做好，您可以先……”

梁北辰生硬地打斷了107未說完的話：“今晚我不回來吃晚飯了。”

107微微一怔，消化了一下這個消息，在梁北辰意味不明的目光中，他回了個“好的”。

梁北辰什麽也沒說，轉身就離開了。

107見梁北辰走了，輕輕地關上門。

回到了廚房裏，做了自己一人份的意面。

做好之後端出來放在餐桌上，慢條斯理地品嘗着，動作十分優雅，宛若一個矜貴的公子。

吃完之後，107将碗裏的殘渣倒掉，再将碗放進洗碗機裏，收拾完桌子，他才脫下圍裙，将圍裙挂在鈎子上。

他正要轉身離開，腦海裏突然閃過什麽，他低下頭，看着圍裙兜裏的名片，遲疑了一會。

107還是拿出了名片，盯着上面的字看了一會，低聲呢喃：“離開？”

為什麽他要離開？

離開了梁先生，他又能去哪裏？

梁先生給了他一個家，他是要陪他一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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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北辰正坐在自己的車裏，用手機查看別墅裏的監控，他看着107在廚房間裏忙碌，低頭的剎那，露出纖長白皙的後頸。

雖然是個仿生人，但是他的身體和正常人并無區別。

梁北辰眼波微動，目光漸漸灼熱起來，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就是不知道和裴言比起來，誰更誘人了。

他繼續盯着監控看，107吃食物的樣子和十八歲時的裴言一模一樣，都是這樣優雅。

唯一的區別是，裴言看他的目光是冷漠的，但107看他的時候帶着“愛意”。

這就是為什麽他更喜歡透過監控觀察107。

畢竟，贗品就是贗品，經不起細看，貼得越近，越能察覺出與正品的區別。

接着，他清楚地看見107拿着沈知微的名片，說了“離開”二字。

梁北辰臉色一變，眼底略過一絲陰鸷，迸發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但是隔着監控107并不能感受到。

梁北辰原本是準備觀察一下107就回別墅的，但是看到名片的時候，他的心緒發生了一絲變化，沈知微竟然想以這種方式來壞他的好事。

沈知微喜歡他，因着梁夫人和沈夫人的關系，他才容忍沈知微到處撒野。

不過，他沒空也不能對沈知微做什麽。

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決定去一趟仿生人科技研究所一趟。

這個時代，仿生人大行其道。

大多的仿生人在被生産出來時，就設定了無法獨立思考的程序。

但是107不一樣。

107是梁北辰按照他死去的白月光裴言定制的。

臉，身材，性格，和十八歲的裴言如出一轍。

他有簡單的思考能力，但是更深層次的思考能力被封鎖了。

梁北辰将車停在研究所的地下車庫裏，乘坐電梯走到了研究所溫主任的辦公室門外。

他敲了敲門。

裏面傳來一聲溫潤的嗓音：“請進——”

梁北辰推開門，看着穿着白大褂坐在電腦桌前的溫庭，沉聲說道：“107可能要覺醒深層次思考了。”

溫庭推了推黑框眼鏡，平靜地說道：“早在定制107仿生人的時候，我就和你說過，你要一個有思想的仿生人，他就不可能永遠只會淺層次思考，總有一天，他會覺醒的。”

“我知道。”梁北辰雙手撐在桌上，逼近溫庭，說道，“抑制劑研制出了嗎？”

溫庭眉梢輕擡，目光裏透着一絲探究：“抑制劑的副作用你不是不知道。”

“抑制劑能阻止有思考能力的仿生人覺醒，但是同一個仿生人一生最多使用三支抑制劑，用多了就會失去思考能力甚至失去生命。”梁北辰冷靜地敘述着，目光落在溫庭桌上那張卡上，“你之前就告訴過我，我記得。”

“那你還……”溫庭看着梁北辰深邃而幽深的眼眸，一時之間，有點看不懂他。

定制仿生人的名額十分有限，梁北辰費盡心機才拿到這個名額。

他和梁北辰是同學，在這件事上，他也出了不少力。

但現在看起來，梁北辰并不是很珍惜這個仿生人。

“我看情況再決定要不要用。”梁北辰遲疑了片刻，說道，“現在看起來，似乎還用不上。”

“北辰。”溫庭雙手交疊在胸前，有些語重心長地說道，“你在害怕什麽？”

梁北辰垂下眼睫，沒有回應。

“他不是裴言，他的身邊也只有你，你不要擔心他覺醒深層次思考後會愛上別人。”溫庭從椅子上站起來，和梁北辰平視，“你好歹是梁家的現任掌權者，用得着害怕一個無依無靠的仿生人會離開你嗎？”

“我沒害怕。”梁北辰一瞬不動地凝視着溫庭，語氣堅定。

溫庭還想說些什麽，這時，辦公室裏響起了手機鈴聲。

“是我的。”溫庭拿起手機，“喂？什麽？車禍？什麽時候的事？怎麽現在才告訴我？我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怎麽了？”梁北辰已經收回手，氣定神閑地看着溫庭。

溫庭拿出車鑰匙，脫掉白大褂，無奈地說道：“我表弟出車禍了。”

“沈知微？”梁北辰皺起眉，沈知微是從他這離開的，要是他出事了，恐怕有些麻煩。

“不是，是沈家的大公子，沈知言，喜歡飙車的那個，這不，昨天出車禍了。”溫庭收拾好後，走到門邊，回頭看向梁北辰，“拿着我的卡去前臺領抑制劑吧。”

“多謝。”

他毫不客氣地拿起卡，直接越過溫庭，朝着前臺走去。

溫庭嘆了口氣，拿着抑制劑還那麽急，真是……

溫庭的腳步一頓，他好像忘記告訴前臺，抑制劑最多拿兩只了。

但他轉念一想，定制仿生人一經售出，不予維修、退換。

無論梁北辰想做什麽，都與他無關。

溫庭便直接去了地下停車庫，沒有去管梁北辰。

梁北辰走到前臺，拿出溫庭的卡，說道：“取抑制劑。”

前臺姐姐看見梁北辰，眼底閃爍着光芒。

如果說他們的研究所主任是溫潤如玉的翩翩君子，那眼前的這個帥哥簡直是帥到她的心坎裏了。

臉龐似刀刻一般精致，面部輪廓清晰，眼眸深邃，總之，跟電視裏的明星比起來毫不遜色。

“你……你好，請問要拿幾只？”前臺姐姐激動地有些磕巴了。

“幾只？”梁北辰看着有些茫然的前臺，斂眸道，“三只吧。”

看起來前臺并不知道抑制劑的副作用。

“好的。”前臺姐姐蹲下身，将抑制劑包裝好後，雙手捧給梁北辰。

“謝謝。”梁北辰接過盒子，便離開了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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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在玄關留了一盞燈，窩在沙發裏等梁北辰回家。

雖然107是仿生人，但是他和正常人一樣需要吃飯、睡覺。

吃進去的食物能轉化為能量，睡覺能減緩能量的消耗。

即便如此，每隔三個月，他還是需要去研究所進行一次至少一天的充電。

107在沙發裏窩了一會，就睡着了。

梁北辰推門進來，107并沒有蘇醒過來。

他微微皺眉，以往107都會醒過來，然後抱住他，跟他說歡迎回家。

他将抑制劑放在玄關的鞋櫃處，然後緩緩走向107窩着的沙發處，慢慢地俯下身，兩指扣住107的下巴。

107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微微張嘴，下意識地想說歡迎回家，但是梁北辰沒給他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