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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殿宇前排起了長隊,彎彎曲曲,如那神龍尾巴不知延綿至何處。

拾離不願多等,直接進去。裏頭架起一處高臺,一個身形偉岸的蓬萊弟子正與人交手。拳腳犀利,身法俊逸,三兩下便把對方打下了高臺。

那人喪氣地搖了搖頭,自嘲一聲:“從頭再來。”

蓬萊弟子:“下一個!”

拾離立即飛身上高臺,“你爺爺我來會會你。”

那名蓬萊弟子見有人插隊,好心勸說,“閣下請遵循先來後到之禮。”

“就是,”插隊的拾離引起了周圍人的不滿,“哪有人插隊的。”

“下去!”被插隊之人上臺趕人,“本來是輪到我的。”

哪裏有人敢和拾離争東西,拾離一腳将那人踹下去,頓時引起了衆人憤懑。

拾離怒喝一聲,“閉嘴,讓本殿下下去,先贏了本殿下再說。”

那名蓬萊弟子怫然不悅,“閣下請遵循蓬萊的規矩。”

拾離不耐煩,“你究竟打不打,不打我就來打你!”

拾離将衣裳下擺往腰帶上一塞,腳下用力一蹬,身法如流星飛電,屈膝一撞,對方雙臂橫在胸前,都抵擋不了這排山倒海之力,後退幾步。

拾離落地站穩,再度襲來,出招又快又狠,雙拳揮舞虎虎生風,幾招之間将對方打得毫無招架之力。

對方不得不認真應對。

拾離豈會給他反擊之力,落地之後,鞭腿橫掃,氣勢如蛟龍擺尾,将對方掃飛出去,飛出了殿宇之外。

拾離扭了扭嵌滿珠寶的護腕,“我贏了。”

那蓬萊弟子捂着胸口,忍着劇痛,這時路過一個人上前扶了他一把。

那名蓬萊弟子擡頭一看:“是琅之啊。”

“輕舟師兄,這是怎麽回事?”

名叫輕舟的弟子苦笑道:“技不如人,也不知道哪裏來的毛頭小子,先是插隊登臺,再是将我打下來。”

琅之順勢看向高臺,一道明亮的珠光撞入他的眼眸之中。

那抹珠光跳下高臺,離開武試殿宇,身手敏捷,好似水中的游魚,無憑無依,走了幾丈遠。

麟昭瞧着那人珠光奪目,必定是柳新口中的拾離,“想必他就是拾離,怎麽不直接進去。”

輕舟一愣,“那是三生天的拾離嗎?我沒有看見他的腰牌,身後也沒有妖怪跟随。”

“跟上去瞧瞧。”

文試殿裏書籍浩如煙海,周圍落針可聞,應試的學子俯首在桌面上奮筆疾書,有人一揮而就,有人咬筆苦思,有人雙眼放空,不知神游何方。

拾離大大方方地走入,有人投來奇怪的目光,有人深思其中,無暇顧及左右。

一名蓬萊弟子指了一張空座,引拾離就座,“将木牌給我。”

拾離将木牌拍在桌子上。

蓬萊弟子又将文房四寶,擱在拾離面前,“答完交給我。”

“師兄,”琅之朝那二人招了招手,那二人上前。

“何事?”

“讓我看看這個人木牌。”

那二人奉上木牌,上頭一團黑墨令人皺眉。

琅之翻來覆去,十分艱難地辨別字跡,“這寫的什麽?”初看是普通的木牌,不是黑底金字特質牌子,“想必不是拾離,模樣相似罷了。”

琅之歸還木牌,掃了幾眼那珠光寶氣的背影。

那明亮的珠光黯淡了幾分,不如之前明亮。

拾離一坐在桌案上,便如同被扼住後頸皮的小野貓,方才橫掃千軍的氣勢蕩然無存。

三生天的小殿下,天不怕地不怕,偏偏怕讀書寫字。

他覺得讀書苦悶無趣,沒有打架練功來的自由痛快,加之他爹極其疼愛他,也從不威逼脅迫他。

五百餘年來,不識一丁。

不識字就不識字,會寫自己的名字,爹娘的名字便成了。

而今卻在這上面摔了一個跟頭,白紙上的大字陌生難懂,敲破了腦袋,啃凸了毛筆都不知道什麽意思,如何答題,如何通過考核。

拾離左顧右看,能不能‘借鑒’幾句,身邊人一個個都如同中了邪,着了魔,書案上的白紙比他的面色還蒼白。

借鑒無用,唯有作弊。

拾離趁着那幾名蓬萊弟子不注意,在桌子下悄悄施了仙法,元神出竅,拿上試卷飛離蓬萊仙島,飛到千裏之外的人間學堂。

學堂之中正有一個學子在打掃。

拾離朝他招了招手,擱下試卷,“給我答卷,寫出來我給你一錠金子。”

學子一聽有金子,二話不說提筆答卷,文思泉湧,一揮而就。

拾離付了錢,拿了卷子,立即返回蓬萊仙島文試殿內。

望着滿滿當當,工整好看的試卷,十分滿意地點了點頭。

“寫完了。”

蓬萊弟子立即過來,看看拾離的鴻篇巨制,瞧到滿意之處不住點頭。

“閣下文武兼備,才華橫溢,”蓬萊弟子感嘆道,“可入修竹仙長的門下。”

拾離聽着溢美之詞不住地點頭承受,門外突然響起一個刺耳的否決聲。

“他作弊。”

拾離臉色黑沉,轉頭看去,門口立着一個人,長得俊逸非常,神清骨秀,但是眼中有幾分倨傲讓拾離心生不爽。

他高步闊視,行至拾離跟前,冷冷地将拾離的卷子摔在桌子上,“你作弊!”

拾離握緊手中的玉牌,忍着沒有直接給他邦邦兩拳。

“琅之說他作弊。”蓬萊弟子問道,“可是親眼所見?”

“正是,他元神出竅,假借他人之手答完考卷,”琅之方才瞧得一清二楚。“此等弄虛作假,心術不正之人,萬不能進蓬萊仙島。”

衆人頓時喧嘩起來,對着拾離指指點點。

拾離看了一眼腰間的玉牌,厲聲道:“閣下何人?蓬萊仙島之主?你說不能進就不能進。我今日偏就要進,你能奈何。”

拾離轉身離開,打算硬闖,去修竹那老頭面前問一問,他是何用意,打着以和為貴的旗號,幹的都是刁難人的事情。

琅之見他要硬闖蓬萊,閃身攔在他跟前

拾離看幾眼腰間以和為貴的玉牌,翻過另一面便是‘該打就打。’

拾離立即揮拳朝琅之臉上招呼去,早就看着小白臉不順眼了。

二人先是在屋內交手數十招,周圍窄小,拾離施展不開,閃出屋子,将人引到外頭。

周圍空曠,拾離也能放手一搏。

拾離抓起一根墨竹,呼嘯而去,宛若深藏于山澗的蛟發出的怒吼,專門朝他臉上招呼。

琅之随手抓來一柄細劍,與之招呼抵擋。

雙方你來我往,身法翩然俊逸,打得不相上下。

衆人目不轉睛,瞧得險要之處,驚呼連天。

琅之惦記自己要事在身,要速戰速決,細劍在空中劃出半圓,斬斷了拾離手中的墨竹,跟着劍鋒一轉,劃破了拾離的前襟。

拾離大怒,空手抓着那柄細劍,用力一扭,将細劍凝成麻花甩在一旁,跟着将琅之撲在地上,騎在他腰間,雙手按住他,張口在琅之的左肩上狠狠地咬了一口,見血了才罷休。

琅之倒吸一口涼氣,一把推開身上的拾離。

拾離擦了擦嘴角,挑釁地挑了挑眉毛,示意不服再來。

“為何在此地喧嘩。”一位身穿青衣的男子闊步走來,臉色黑沉,像是吃了幾千年的黃連,一見眼前的情景,登時大怒,“這是做什麽?”

琅之站起身,拱手喊了一聲,“苦楝仙師。”

蓬萊弟子将事情來龍去脈說一遍,先是插隊,後是作弊,再是打人,為人野蠻,舉止暴躁。最後奉上那枚普通的木牌。

衆人的目光紛紛落在揪着玉牌玩的拾離身上,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拾離也不狡辯,大方承認,“都是我幹的,怎樣?”

“蓬萊廣結善緣,但也最不喜心術不端,仗勢欺人之輩,閣下性烈如火,蓬萊是容不下你,請另尋他處。”苦楝拂袖,做出驅趕之勢。

拾離也聽出來了,這是要趕他走,嗤笑幾聲,“你怕是做不了主。修竹呢,讓那老頭給我出來,讓他當着我的面說。”

“接引招納弟子皆是由我主持,我如何做不了主,出去!”苦楝憤憤地一拂衣袖,“出去!”

“出去!”蓬萊弟子附和道。

“出去!”餘下看熱鬧的人也紛紛加入陣營,指着來處的大門大喊,“出去。”

衆人聲勢如排山倒海的浪潮。

對方人多勢衆,拾離孑然一身,臉上半點膽怯都沒有,“要本殿下走,好!如君所願,不過本殿下要走,也要走得風風光光。”

拾離擡手一招身後湧出磅礴海水,如同千軍萬馬踏浪而去,将眼前一幹仙師弟子沖刷出去,拾離借着這股浪撒氣,左一擡手,打出一個巨浪,右一揮手,卷起道道水龍卷,将水墨仙境弄得人仰馬翻,一團糟亂。

拾離潇灑負手離去,出了山水畫屏,直接乘雲離開,不刻消失在蒼茫雲海中。

“方才那個不是三生天的拾離殿下嗎。”勝春抱着那只兔子,給它喂些青草,傻兔子不知發生了什麽,只顧着吭哧吭哧吃青草。

“好像是,出了什麽事情,走得這麽快。”柳新繼續給兔子喂青草。

苦楝與琅之走出山水畫屏,勝春柳新立即起身行禮。

“那人呢?”苦楝濕漉漉地從畫屏中走出,摸了一把臉上的水漬,“去何處了?”

“走,走了。”

“算他跑得快,”苦楝用仙術清理身上的水漬,“你們可得注意辨別,莫讓心術不正之人進入蓬萊仙島。”苦楝轉身對琅之說道,“安頓好麟昭之後,這幾日便來山水畫屏幫襯,今日之事不得再發生。那人若是再來,立即告知我。”

琅之應了一聲。

柳新不明,“心術不正之人?”

“便如方才那個人。”

“那人不是三生天的拾離殿下嗎?”

勝春拿出撿回來的拜帖,“他還有份拜帖,估計是掏鳥蛋的時候弄丢了,我給撿回來了。”

苦楝接過拜帖,打開一看,上頭明晃晃寫着:吾兒拾離拜望,爾等自求多福。

落款是歌回張牙舞爪的簽名,上頭還有歌回特有的回鹽香。

一陣冷風似從三生天的幽暗深淵刮來,吹得幾位脊背發涼,渾身戰栗,‘自求多福’四個大字宛若歌回站在他們跟前,默默凝視着他們。

心中唯有一個念頭:完了。

做官的,把印丢了,拜壽的,把壽星丢了。把人請來,又把人氣跑了。

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作者有話說:

拾離:第一次見面就拆我臺,生氣!

琅之:第一次見面就被老婆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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