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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海風徐徐,二人游到鄰近的一座小島。
拾離忽而覺得這座小島有些眼熟,看到筆直的階梯通往中心小紅亭,瞬間就明白這裏是何處了。
“這裏是大門,和外頭一樣。”拾離提着小貓,拾階而上。
守門的人不知去了何處,拾離占亭為王,擦幹淨小貓身上的水,又喂了幾條小海魚。
小貓吃飽了,趴在拾離的膝蓋上打起了鼻鼾。
“它的眼睛怎麽了?”拾離掌心泛起白色的微光,敷在小貓的眼睛之上,瞬息之後挪開,小貓的眼睛卻沒有複原。
“它的眼睛是被人用仙術弄瞎的。”雲珠跟着拾離來了小亭子,坐在石階上吹海風“暫時還無法複原。”
“誰幹的?”
“應該是某個弟子。”
拾離冷哼一聲,“蓬萊仙島號稱不容心術不正之人,卻容得門下弟子殘害無辜的生靈,面上一套,背地一套。”
雲珠不敢反駁這殿下,門中确實是有幾個心術不正之人。
拾離摸着小貓蓬松的毛發,圓圓的腦殼上那一對尖尖的耳朵甚是動人心腸,“以後你跟着我,我給你吃不完的小魚幹,給你取一個名字,叫泥巴。”
泥巴喵了一聲。
“泥巴,”拾離瞧着小貓渾濁的雙眼,想起了琉璃塔上的那只小金鳥,不知道它後來際遇如何,不知是否仍在世間,日後帶着這小貓回三生天,看看琉璃珠能不能治好它的眼睛。
“拾離殿下,”身後一個人喊道。
拾離轉身看去,柳新踱步走來。
“你怎麽在這裏?”柳新瞧見了邊上的雲珠,“雲珠也在,怎麽你的脖子上有泥巴,他們又欺負你了?”
“他們?”拾離好奇問道,“誰啊?”
“他叫鎖陽,京洛的二殿下,”柳新提及鎖陽,嫌惡得仿若見到厭煩的蒼蠅,“他為人陰狠,滿腹心機。人前看似正人君子,背後卻是險惡小人。”
“是京洛的人。”拾離有所耳聞。
京洛距離三生天較遠,這片水域住着一群龍,他們原本是天上布施風雨的神仙,但是因為他們的先祖調戲了天界的仙女,被天帝當場撞見,便将這一族貶下了天界。
那群龍在京洛豎旗為妖,不大不小,不成氣候。
三生天與他們鮮少往來,拾離也沒見過幾只龍。
拾離:“你怎麽惹到他們了?”
雲珠想了想,“就是有一回我練功偷懶,正好被鎖陽撞見,他就告到了仙師處,仙師罰了我半個月。一次倒也算了,次次都這樣,不就是我在背後腹诽他幾句。他懷恨在心,打擊報複。”
“原來是告密挑錯之人,”拾離沒見過鎖陽,倒是有幾分看不起他了。“柳新,我問你一件事情,那四位仙長各自在什麽地方,口中考核又是指什麽?”
“考核便指的是大會考,一年一次,”柳新擡手指着天上一處,“看見那一道清碧的虹光了嗎?”
拾離錯落浮空的島嶼之中看見了那一道清碧的弧光。
“那裏是竹海,修竹所在之地。”柳新指了另一處,那道橙黃色澤的弧光,“與之對應的便是搴菊的五谷源。”
“左右兩旁是折蘭的蘭亭,簪梅的五音閣。”柳新逐一介紹,“我有些雜事,殿下初來蓬萊,不如讓雲珠帶你走走。”
“這個魔王,我可不敢去。”雲珠湊在柳新的身旁,噤如寒蟬。
“跟上吧。”拾離頂着貓兒負手向前。
身後的雲珠欲哭無淚,心中默默開始盤算後事了。
“蓬萊群島,有四大仙長,分別是修竹,簪梅,折蘭,搴菊,分別住在東西南北四個方向,”二人乘雲從東邊開始,先是看見一片青翠的竹海,海風一吹,千萬竹葉随風而動,沙沙聲如絲竹悅耳動聽。
“修竹為人親厚,大度豁達,”雲珠說道,“門下的弟子不多,也極少講學,但是每一次講學,弟子們趨之若鹜。”
“他嘴皮子最厲害了。”拾離念及在蓬萊外頭,三兩句話便叫他無話可說,他其中一門便是修竹所教,“他考核的內容是什麽?”
“答疑解惑之類的。”
拾離心說果然是要讀書寫字。
“有人通過修竹的考核嗎?”拾離又想到了一個人,“琅之通過了嗎?”
雲珠搖了搖頭,“有人通過考核,琅之還沒有通過。”
拾離啧啧幾聲,随着雲珠走到了一片梅林。
島上梅花盛開,落英缤紛,微微寒氣裹挾着梅花冷香,拾離揉了揉手臂,擡頭一看便是琅之的青冥別院,念及昨夜一事,輕笑幾聲。
“這裏是五音閣,常年白雪皚皚。”雲珠介紹道,“簪梅測試最考驗心性,有人一次就過,也有人百年未過。”
“考核內容?”
“宮商角徵羽,和音律有關。”
“琅之過了嗎?”
“好像過了。”
拾離頓生危機感,擡頭狠狠地瞪了青冥別院幾眼,“這個琅之來你們這裏多久了?”
雲珠回憶,“一百多年了,他乃是金翅大鵬,學識拔萃,待人親和,時常協助仙長打理仙島上各項重大的事物,仙島上下皆是配合滿意,金翅大鵬一族,素來都是輔助天帝的,他的父親便是天界的戰神知重。”
拾離聽到仇人的名字,臉色陡然一變,難怪瞧他不順眼,原來他是殺母之人的兒子。
“知重死後,他的七十八個兒子裏,天帝最看重的就是琅之。”
“等等,”拾離掏了掏耳朵,方才他沒聽錯吧,“你方才說知重的七十八個兒子?”
知重的子嗣也太多了吧。
雲珠壓低聲音,“知重生前荒淫無度,身邊有名有姓的妃子就有二十多個,據說三個月之內,身邊莺莺燕燕都不曾是同一個人。”
拾離頓口無言。
“這個琅之吧,”雲珠神色讪讪,“雖然不似知重荒淫無度,但是有一個小癖好,他喜歡唇紅齒白的俊秀小子。”
拾離想起昨夜那個身穿白紗衣袍的人,琅之望他溫柔的眼神,交談時輕柔的語氣,“原來琅之是兔兒爺。”
雲珠一把捂住他的嘴,朝他使了一個眼色。
拾離順着他的目光望去,琅之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後方,必定聽到了這一番話,目光犀利如雪山冰淩,刺骨冰涼。
拾離背地說人長短,被人撞見。
冤家路窄,狹路相逢。
前有血恨,今有新怨。
二者相對,劍拔弩張,拾離懷中的泥巴探出毛茸茸的小腦袋,也加入這一場戰局之中,細細的嗓子喵了一聲,聽着沒什麽氣勢。
拾離撓了撓泥巴的下巴,“一會再給你小魚幹吃。”
拾離瞅了琅之幾眼,想必已經知道昨夜一事是他所為,可是又拿他無可奈何,這幅敢怒不敢言地模樣,拾離瞧着甚是歡喜,真是心神舒暢。
琅之身後走來一人,瞧見了拾離,率先打了一聲招呼,“拾離殿下。”
拾離瞧他衣着不凡,隐隐有光熙環身,想必這個人就是麟昭,據說是天帝養在跟前的孩子,鬼知道是不是天帝在外風流的私生子。
浮雲遮日,天色不禁暗了幾分,知重之子琅之,天界之人麟昭,再加上歌回之子拾離,三者血仇似海,若不是修竹的言和大計,拾離此刻就要動手了。
浮雲掠過碧空,天色驟然明亮起來,歌回都能暫時放下血仇,拾離自然也能忍着這口氣。
“殿下這是要去何處?”麟昭出聲道。
“四處閑逛,”拾離斜睨了一眼下墜的金烏,“麟昭,改天找你喝茶吃飯,不知琅之可否賞臉?我們三人,可有得話聊。”
琅之:“不必。”
“琅之幫助仙長打理蓬萊事物,日理萬機,案牍勞形,”拾離目光堂而皇之地睨了一眼琅之的裆部。“我三生天有奇藥,解疲消乏,更能治夜半下腹劇痛。”
琅之沉着臉,咬着牙。
“若是需要盡管來找我,”拾離瞧他眼中的怒意翻湧,心中甚是得意,“告辭了。”
拾離大搖大擺地從琅之跟前而過,末了說了一句:“痛快。”
流雲過身,仙鶴掠過雲端,心中的怒意也随着流雲而去。
麟昭望着拾離的背影,不禁感慨,“歌回殺伐果決,滿手血腥,他兒子竟是這般潇灑爛漫的人。”
琅之念起拾離那副德行,不屑地輕哼一聲,“無恥。”
“你和拾離有仇隙?因為你們兩家之間的血仇?”麟昭搖了搖頭,拾離方才言語揶揄,甚至還有幾分戲弄之意,“還是因為在山水畫屏裏咬了你一口,瞧你也不像小氣之人,這點小事惦記這麽久。”
琅之目光深邃,心中有千般思緒,“三言兩語說不清,還需去五谷源送大會考的事宜文書,暫且告辭了,秦艽,我們走。”
“據說五谷源珍馐豐盛,三界一絕,”麟昭頗為心動,“我也去。”
——
拾離心情正好,哼着小曲,揉搓着泥巴的小腦殼。
邊上的雲珠問道:“你和琅之有仇?我頭一回看見琅之那副表情。”
“三兩句話說不清楚,日後他就是本殿下頭號敵人,我在蓬萊一日,我讓他沒有好日子過,”拾離想起一個人,“他邊上那個人是誰?”
雲珠道:“他叫秦艽,是随琅之進來的,原本不是蓬萊弟子,琅之日日與他把臂同游,親密無間,據說琅之幼時遭難,被迫流落在外,是秦艽的前世救了他,琅之為報救命之恩,将秦艽接到身邊,後來秦艽也通過了考核,成了蓬萊弟子。”
“據說?!怕是琅之瞧上了人家,強取豪奪,才将人弄到自己身邊,又恐他人流言蜚語,這才說是為報救命之恩,”拾離腹诽幾句,鼻尖聞到一股香甜之氣,不禁口舌生津,“是什麽味道。”
“板栗的香甜味,”雲珠咽了咽口水,“蓬萊有一位仙長不辟谷,便是搴菊仙長,庖丁之術已經是出神入化,三界一絕。”
拾離拍了拍雲珠圓滾滾的肚子,“瞧你這模樣,享了不少口福。”
雲珠體胖心寬,剛入蓬萊的時候也是英俊帥氣,但是日日夜夜都沉浸在五谷源珍馐盛宴之內無法自拔,修為毫無寸進,身材越發豐滿。
雲珠撺掇道:“來都來了,不如一起去瞧瞧,這搴菊仙長又弄什麽好吃的。”
拾離也被這香味深深吸引,雲頭一拐,朝五谷源而去。
作者有話說:
拾離:我有神藥,去乏解疲,專治夜半不眠,看你我相熟,打個八折,八十兩銀子。
琅之:眼前這人能治什麽病。
拾離:眼前這個不能治病。
琅之:眼前這個人能治相思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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