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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拾離揪着雲珠的衣袖,“雲珠,你聽我說,你去找一百個人,我們一百個人将十萬冊書籍背完。”

“什麽意思?”

“分工合作,”拾離說道,“每個人背一千冊,加起來一共是十萬冊。屆時修竹仙長抽中哪一本,誰背了就代表百個人上前背。”

雲珠眉頭微蹙,“修竹仙長是這個意思嗎?”

“就是這個意思,”拾離學着修竹那意味深長的模樣,“衆志成城,山海可移。這不就是讓我們分工合作,将十萬冊書籍背完嗎。”

“他也說了,讀書貴精熟,不貴貪多。既然不讓我們貪多,又何必讓我們背十萬冊書籍,這不是自相矛盾。”拾離說道,“你趕緊給我去找一百個人,人越多越好。”

雲珠覺得荒誕,轉頭看向琅之:“琅之以為呢?”

琅之沉吟片刻,道:“修竹仙長的用意不在背書,而是讓我們團結一心。這段日子仙門內多有紛争,彼此生疏嫌隙,想必是要利用這次機會,讓大家化解幹戈。”

琅之眼珠子再一轉,恍然道:“言和大計,修竹仙長要我們背十萬冊書籍,目的就是為了言和大計,借着背書之名打消彼此的隔閡。”

“既然琅之都這麽說了,那我就去找找,看看有沒有人和我們志同道合。”雲珠收拾了盤子杯碗,即刻就去辦。

拾離的主意太過荒誕,以至于雲珠一開口對方便直搖頭。

有人覺得荒唐不羁,有人對此嗤之以鼻,有人聽後捧腹大笑,有人斥責旁門左道。

雲珠跑了一日,嘴皮子都說幹了,全無收獲。

第二日再去找拾離,将情況敘說一遍。

“這個主意根本就不行,”雲珠坐在地上,吃着一口酥,“根本就沒有人願意加入我們。”

拾離的眉頭都要擰成手中的麻花,“我和你加起來才兩個,修竹又不讓我去三生天找人。”

“算上琅之,”雲珠掰着指頭。“才三個人。”

拾離睨了一眼角落裏默不吭聲的琅之,“幹嗎要算上他,我與他相争,豈有聯手之理。”

“冤家宜解不宜結。”雲珠說道,“你真要壓他一籌,你背三萬本,他背兩萬本。”

拾離:“人家還不樂意摻和我們這等旁門左道的事情。”

琅之翻過一頁書,沒理會拾離的冷嘲熱諷。

雲珠聽拾離話裏夾槍帶棒,心說這兩個跟小孩似的,“試一試,不試試怎麽知道。”

雲珠起身,小步走到琅之跟前,先是行禮,再說道:“琅之,可願加入我們?”

拾離嘴裏啃着酥餅,眼角的餘光都在琅之身上。

琅之起身還禮,偷偷睨了一眼邊上的拾離,“只怕殿下容不下我。”

“我就說吧,他哪裏瞧得上我們。”拾離狠狠地咬了一口酥餅,好似在發洩心裏某股怒氣。

雲珠撓了撓圓潤的臉頰,眼睛轉了一圈,道:“話別說得這麽絕,再好好地考慮考慮。”

“還考慮什麽,”拾離拿着筷子敲擊茶杯,當當直響,聽出心中不暢,“他不樂意,我們也不強人所難,有的是人和我背書。”

“非也非也,”雲珠道,“琅之好好考慮,明日我還會再來。”

第二日,雲珠果然又來了,除了點心吃食,這一次帶來了一個人。

“秦艽?”拾離好奇地看着雲珠,這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修竹只許雲珠進來,他昨日去求修竹,再加了一個人。”秦艽從袖口裏掏出傷藥,“聽說你挨了五十杖。”

“已經痊愈了,”琅之一見秦艽,眸子都亮了幾分,語氣開心惬意,但凡他有尾巴此刻轉上天了。

雲珠逐一将吃食擺開,偷偷在拾離耳旁說,“昨日我去找秦艽,沒想到他一口就答應了,有了他的加入,琅之一定也會加入的。”

雲珠再去請琅之,“可願結盟?”

琅之看了看秦艽,上一次吵架之後,二人關系冷若寒冰,彼此心中都有一根刺,為何不趁此機會,緩解彼此之間的隔閡。

琅之再看了看一旁的拾離,猶豫片刻後,點頭答應了。

“現在我們有四個人了,”雲珠掰着手指頭,“還能去找誰呢。”

“我可以找幾個人試試,要湊夠幾個?”秦艽問道。

“按理來說,越多越好,但是昨日找了許久,沒有人願意加入我們,”雲珠心裏似有一把算盤,“十萬冊書籍,四個人,每個人二萬五千本,餘下半月的時間,每日需要背一千六百餘本,不僅要熟背,還需體悟。”

拾離算了算,“半個月的時間,二萬五千餘本,還是有些勉強。”

“再去找一找,”秦艽提議道,“蓬萊弟子衆多,興許有人昨日出門遠游,興許有人需要多游說幾遍。”

“我們分頭行動,日落的時候再來。”雲珠和秦艽二人出門,又留下琅之和拾離二人四目相對,各自在心中哼了一聲。

二人各坐一端,各做各事,一個在背書,一個在寫字,各自悶不吭聲,乏累時窺看對方一眼。

拾離以往必定捉弄一二,解解悶,消消愁。

可眼下心裏憋着一團氣,不知是因為前幾日琅之紮他舌頭,還是因為某人自作主張替他挨了一百杖。

拾離提筆,在箋紙上畫下了一個豬頭,頂上寫着琅之二字。字跡較之以往工整,心裏卻亂成一團麻。

日落時分,雲珠二人姍姍而來,拾離瞧二人滿頭大汗,氣喘籲籲,今日是走了不少地方。

“如何了。”拾離問道。

“廣雲答應我,”秦艽說道。

“我只找着兩個人,一個叫靜雲,一個叫高壁,我們只有七個人。”雲珠算了算,“幾乎将整個蓬萊都找遍了。”

拾離心裏一轉,戳了戳雲珠的胳膊肘,“去把柳新和勝春找來。”

“我問過了,他們沒興趣,”雲珠說道。

“那你帶着本殿下的拳頭去,”拾離轉了轉手腕,“再問問他們來不來。”

琅之沉吟片刻,提筆寫下了一封信,“一封交由震澤宮的麟昭。一封送給步月和青霄。”

“麟昭?!”雲珠偷偷睨了一眼拾離,天界和三生天可是死對頭,拾離也極少和這位天界殿下打交道,“這能行嗎?”

琅之也說不準,“試試吧。”

秦艽收起信件,送往了震澤宮。

“已是酉時,明日再來答複你了。”雲珠和秦艽二人離去,步入餘晖之中。

翌日,拾離還在睡夢中,外頭傳來一陣騷動,似有七八個人朝這裏而來。

蘭亭的面壁室有什麽光彩可看,勞得這麽多人争相前來,還是昨夜哪路英雄犯事了。

拾離恍惚一睜眼,窄小的眼縫中瞧見兩個人擡着椅子,擱在面壁室之中,跟着兩個仙女捧着香爐茶杯立在椅子後面。

一個衣着華貴,溫和恭謙的人,在衆人的簇擁下走來。

拾離知道眼前這人是何方神聖了——麟昭。

麟昭端端地坐在椅子上,望着面前早起背書的琅之和睡眼惺忪的拾離。

“你們都退下吧,我與他們單獨說說話。”麟昭說話如蒼茫雲海,浩氣抒懷。舉止更有主宰三界萬物之感。

衆人應了一聲,潮水般地退出了面壁室。

面壁室靜谧無聲,三人父輩之間有深仇大恨,打得你死我活,三人為了背書,彼此結盟。

拾離斜瞅了一眼琅之,這混球真的将麟昭叫來了,要和他結盟嗎?

琅之偷瞄了拾離一眼,之前二人同吃一桌酒席,不至于真的打起來吧?

麟昭:“殿下要與我結盟背書。”

拾離打了一個呵欠,“別瞎說,我可沒有。”

麟昭一頭霧水,望着一旁的琅之。

琅之起身行禮,解釋道:“是在下請殿下而來,結盟背書。”

麟昭察覺到二人微妙的氣氛,岔開話題,“修竹仙長讓人背熟十萬冊書籍,不用仙術,一目十行,不吃不喝一個月之內也看不完。”

“修竹仙長的目的不在數量,而在于一個‘和’字。”琅之說道。

麟昭點了點頭,“這倒是有理,他主張言和,背書的真正目的也必定是為了言和。”

拾離趁機端詳幾眼,這個麟昭說話慢條斯理,文文雅雅,吃飯時也是不疾不徐,應付自如。

琅之在麟昭面前也穩重沉着,這二人擱在一處,倒是一個像主,一個像仆。

知重是天帝座下的大将,麟昭是天帝的兒子,就是琅之父親的主子的兒子。

拾離理清這一層關系了。

他扣着手指,心中猶豫,因為父輩的仇隙,他心裏咯着一個石頭,心裏是不願和麟昭一起背書。

日常見面,随口寒暄幾句尚可忍受,一起背書,卻好像背叛了三生天,和仇人厮混在一起。

拾離望着腰間以和為貴的玉牌,父輩都暫時放下仇恨了,他是否也應該敞開心懷,暫時放下仇隙呢?

拾離深吸一口氣,也就是半個月,忍一忍就過去了。

更何況,眼下人手不足,勉強湊合過吧。

外頭傳來了一陣錯亂的腳步聲,拾離扭頭看去,正見雲珠領着一幹人走來,必定是此番結盟背書之人。

一行人進來和麟昭打了一個照面。各自行禮後,圍成一圈,席地而坐。

拾離掃了幾眼,除去柳新和勝春,還有幾個生面孔,一個長臉山羊須,笑起來倒是燦爛大氣的男人,聽秦艽喊他廣雲。

廣雲邊上一個國字臉,沉悶卻不木讷的男人,據說叫步月,還有一個瘦瘦長長,眼中帶着笑意的人叫靜雲。餘下兩個,高個的是高壁,有些腼腆的是青霄。

“一共是十二個人,半月的時間,每個人八千三百三十餘本,”雲珠盤算了一下,“應該可行。”

“雲珠你勻我一百本,”拾離朝琅之使了一個挑釁的眼色,“壓他一籌。”

雲珠拿這個小孩氣性的拾離無可奈何,“勻你五千本都可以,我可不喜歡背書。”

“你們這個辦法真的可行嗎?”柳新迫于拾離的拳頭不得不來,今日一來大開眼界,連天界的殿下都來了。“從未聽說過如此荒誕的辦法。修竹仙長應允了嗎?”

衆人看向了拾離,拾離豪氣幹雲道:“不行也得行!”

衆人臉色一變,都知道這個殿下是專門挑事的主,規矩于他而言就是天上的浮雲,心裏不免有些擔憂,萬一闖出禍事,通不過考核不說,還惹了一身的麻煩。

“可行的,那日修竹仙長來過,言明衆志成城,山海可移,其意圖在于一個‘和’字,不在書本的多少。”琅之一出聲,無疑是安撫了人心。

衆人心裏就有底了。

“我想也是,十萬冊書籍,一月之內,确實是強人所難了,”勝春說道,“剩下半月的時間,每個人八千三百餘本,應該可行。”

“那就不多說了,開始準備吧。”雲珠剛站起來,外頭傳來一聲冷呵。

“你們在這裏做什麽?”折蘭負手走進來,冷森的眼神一掃衆人,寬敞寧靜的面壁室頓時窄小起來。“麟昭也在,什麽風将你們聚在一起。”

衆人不敢吱聲,縮着脖子跟鹌鹑似的,眼前這個人比閻羅小鬼還恐怖難纏,寧可不吱聲,也不能張嘴犯錯。

偏偏拾離就願意當這個出頭鳥,“幹你甚事。”

雲珠扯了扯拾離的衣袖,低聲說:“拾離,忍一忍海闊天空。”

“拾離,上一回有人替你挨了一百梃杖,你倒是沒長教訓。”

作者有話說:

拾離:不知為什麽,就是生氣。

琅之趕緊上去親一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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