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章

第 11 章

屋內一時陷入了沉默。

吳老太以為虛明子是為了安慰自己所以開了這個玩笑，她勉強地笑了笑，沒有出聲。

虛明子撓撓頭，又說：“奶奶，我是認真的。我自幼是個孤兒，被師父撿到後帶在身邊教養，八歲那年師父喝酒醉過去了就沒再醒來。反正我這些年也是一直到處漂泊，不如跟在奶奶你身邊給你養老送終，也過一過安穩日子。”

墨娘看了他一眼，勸吳老太：“奶奶，你先答應他，要是他後面表現不好，我幫你把他趕走，反正他打不過我。”

匡芙揚了揚眉，這兩人，啧。

陸錦看了看師尊，有些不解。

匡芙捏了捏他的魚鰓，但笑不語。

吳老太握着墨娘的手流淚道：“好，好，你們都是好孩子。”

另一邊，蘇貴妃動作神速，拿了證據就去找皇帝告狀，美人梨花帶雨地哭訴幾下，成功把蘇家塑造成了這件事裏的受害者，皇帝承諾蘇雪辭和離後概不追究。

聖上震怒之下，直接判了吳良材斬立決，禮部侍郎王晉罷官流放千裏。同時罰了蘇丞相三個月俸祿，以示小懲大誡。

行刑那天，虛明子和墨娘帶着吳婆婆去刑場看吳良材。

吳良材跪在處刑臺上，看見了人群中的他們，瞪圓了眼睛，張大嘴剛要說什麽，劊子手高高的刀落下，頃刻間吳良材的身首分離，鮮紅的血濺滿了劊子手的衣擺。

再也沒有人能知道他到底想說什麽了，也不會有人能知道他有沒有後悔過自己的所作所為。

吳婆婆原本提了飯菜來給吳良材送行，沒想到來遲一步，恰好趕上了吳良材被砍頭的瞬間，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她手中裝着食物的籃子掉落在地上，吳良材小時候最愛吃的幾樣小菜灑了出來，再無人品嘗。

虛明子和墨娘連忙扶住吳婆婆，虛明子長嘆一聲，将吳婆婆背到背上。

墨娘看着吳良材無人收殓的屍身，神情淡漠，轉身跟虛明子一起帶着吳老太離開了。

蘇雪辭已經成功和離恢複了自由身，帶着丫鬟杏兒和匡芙師徒二人一起在客棧裏打花牌。

“牡丹，我胡了！”

這些日子匡芙和徒弟形影不離，又時常貼貼蹭歐氣，手氣已經好了很多，已經能打個輸贏對半了。

再看陸錦，毫不意外的，身前堆着一大堆碎銀。

見墨娘他們回來，匡芙将玉牌收好，趁機把徒弟贏到的碎銀一起收進了自己的芥子手镯裏。

陸錦見狀，唇角露出些許笑意，沒有提出異議。素來聽聞龍族鐘愛金銀寶石，師尊如此乃是天性使然。

徒弟孝敬師尊，天經地義嘛，匡芙美滋滋。

安頓好吳婆婆，墨娘與蘇雪辭閑聊起來。

“阿雪你今後有什麽打算？”

“經過了吳良材的事情，我已經看破了婚姻之事，此生不會再嫁人了。我若留在相府，父親思想固執，恐怕還會為我安排婚事。好在我手裏還有幾間鋪子，我準備開一家書肆，售賣市面上那些火爆的話本子，想必足夠養活自己了。”蘇雪辭娓娓道來，“墨娘你呢？”

墨娘回道：“奶奶年紀大了，她在東井村生活了一輩子，在京城這些日子過得很不适應，我和虛明子會陪奶奶一起回村裏生活，為她養老送終。”

蘇雪辭紅了眼眶：“這麽快就要走嗎，可我舍不得你。”

墨娘為她整理了一下鬓邊的碎發，安慰道：“不怕，妖怪壽命很長的，等奶奶百年之後，我來京城看你，到時候你可要把你店裏最好看的話本子都拿給我看啊！”

蘇雪辭破涕為笑，說了聲好，又轉頭對虛明子囑咐道：“道長務必要照顧好墨娘和奶奶，若是經濟上有什麽困難，可以傳信與我。”

虛明子信誓旦旦：“蘇小姐放心，其實我是個很靠譜的人。”

他話剛說完，不知道哪裏吹來一股風，虛明子頭上的兜帽突然掉落，露出了他一半長發一半禿瓢的腦袋。

蘇雪辭看着他的造型驚呆了：“道長你這……有些別致啊。”片刻後又猶豫着對墨娘說：“墨娘，你若是向往人間情愛，其實我也有幾個發小，皆是一表人才……”

“不是！這是誤會！我原本很英俊的！”虛明子跳腳。

剛剛做了壞事的匡芙搓着自己的手指，瞧着虛明子着急的樣子，悄聲對徒弟說：“乖徒，你猜墨娘什麽時候會把頭發還給他？”

陸錦看着墨娘笑眯眯的樣子，思索片刻，回想起以往常來白馬寺祈福的女施主們，遲疑道：“應該快了吧。”

衆人又在京城游玩了幾天，匡芙師徒和蘇雪辭一起送虛明子他們出發回東井村。

臨別之際，墨娘拿出一縷青絲，對蘇雪辭道：“雪兒，吳良材的事多虧了蘇貴妃幫忙，你幫我将這一縷本體送給她吧，可以保她青絲常駐，永無華發。”

蘇雪辭點了點頭收下東西，含淚道：“我會想你的。”

墨娘笑着與她揮手作別。

送走墨娘，蘇雪辭正好有事找蘇貴妃商議，當下就準備進宮去，于是向匡芙道別。

匡芙聞言，頗感興趣。

“我還沒見過人間的皇宮呢，不知道方不方便讓我們師徒二人貼上隐身符，随你進宮去參觀一下？”

蘇雪辭欣然應允。

匡芙和徒弟一起跟着蘇雪辭進了宮，看着那雕梁畫棟琉璃金頂，她心中感慨，不知何時我荒海龍王才能住上這樣輝煌氣派的龍宮？她再也不想過那種建樓樓塌的倒黴日子了。

随即，她看了看走在自己身側的陸錦，回想起徒弟那仿佛無窮無盡的天賜福運，頓時覺得前途無限，致富有望。

問題不大，只要徒弟還在，日子總會好起來的！青龍大人絕不認輸！

陸錦發現師尊突然心情極好地看向自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迷茫地沖她露出了一個乖巧的笑容。不重要，師尊開心就好。

啊，誰說我匡芙運氣不好，瞧瞧，我能收到這麽乖的錦鯉徒弟呢！匡芙更加高興了。

來到蘇貴妃宮裏，蘇雪辭與她說起自己有意開書肆的事情，還需得她幫忙找戶部疏通關系。

蘇貴妃雖不贊同她斷情絕愛的打算，卻支持她自立門戶。

“你盡管放手去做，你那迂腐之極的父親就交給我，必不讓他阻礙你的計劃。”

蘇雪辭點了點頭，又掏出墨娘給的頭發，向蘇貴妃解釋了此物的來歷和用法。

蘇貴妃起初有些害怕，又聽外甥女說起這頭發的神奇之處，心下有些好奇，伸手摸了摸，立刻被那絲滑的手感征服了。

她接過那縷頭發，試探着靠近自己的發髻，那青絲便融入她原本的頭發裏，渾然一體，卻肉眼可見地讓她愈發的雲鬓鴉髻，顯得年輕許多。

蘇貴妃照了照鏡子，忍不住贊嘆道：“果然是十分神奇的寶物！”

匡芙聽着她們姑侄二人聊天，好奇地四下走動起來，剛出了殿門，就見一個身穿鵝黃色宮裝的美貌女子帶着宮女急匆匆往這邊走。那美人眉頭微蹙，似有什麽煩心之事。

杏兒見了她便行禮：“見過陳婕妤，我們娘娘等您呢，蘇小姐也在。”

被喚作陳婕妤的美人露出一個愁眉苦臉的笑容，沖杏兒點了點頭，往殿內去了。

匡芙好奇地跟了進去。

“求貴妃姐姐幫幫我吧！”陳婕妤一見蘇貴妃，櫻唇一癟，就開始啪嗒啪嗒掉眼淚。

蘇貴妃驚訝：“陳妹妹，你這是怎麽了，遇到什麽事了？”

“我有一表妹，乃是織造府尹之女，名喚張青青，自幼與我關系極好，我進宮後與她見面艱難得很，十分思念她。前幾日我給她寫信，竟收到回複說她中邪已有半月之久，如今日日在家貓叫，行走起來手腳并用，整日追逐蛇蟲鼠蟻，已經神志不清。不知貴妃姐姐可認識什麽能人異士，只要能救我妹妹青青，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陳婕妤哭哭啼啼說完，蘇貴妃便看向蘇雪辭，巧了這不是。

蘇雪辭轉頭看向匡芙，見她颔首，于是沖蘇貴妃點了點頭。

“妹妹不必擔憂，我這外甥女認識幾位頗有本領的異人，應當能解決你表妹的問題。”蘇貴妃柔聲道。

陳婕妤眼角還挂着淚珠，聽見蘇貴妃的話，眼神中立刻充滿了希望。

“不知道蘇小姐的朋友們如何聯系？他們如今身在何處？能否盡快上門救治我的表妹？”

蘇雪辭想了想，此刻叫匡芙大人現身，恐怕驚吓到兩位娘娘，私入皇宮也不便被人知道，于是提議：“不如娘娘您給我個信物，我轉交給友人，讓他們拿着信物去張大人府上拜會，如此可好？”·

陳婕妤當即稱是，連連點頭。

離開皇宮，找了個沒人的拐角，匡芙和陸錦撕了隐身符，顯現出身形。

看着手裏陳婕妤給的信物，匡芙問蘇雪辭：“雪兒你與這位張小姐可相熟？”

蘇雪辭搖了搖頭，回道：“我與她并不十分熟悉，統共也只在幾次宴會中見過面，沒能搭上話。這位張小姐似乎性格極為內向，不愛言語，也極少出門。不過聽聞她似乎極擅長女紅，刺繡之藝曾得到過太後的贊賞。”

陸錦聞言，想起了一些回憶：“這位張小姐幾年前曾為太後繡過一副觀音圖賀壽，太後愛不釋手，将那副賀壽圖送入白馬寺中祈福。當時寂空住持曾說，那繡品之中蘊藏着不同尋常的靈氣。”

匡芙訝然：“竟然與你還有一段前塵因果，那此事我們更要上心了，沒準兒又能攢到一些功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