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章

第 1 章

作者有話要說：
只有這一張是托馬視角的第一人稱，最近寫第一人稱比較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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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眼儀式】即将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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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押解着跪在行刑臺上，低眉順眼的看着眼前的落櫻又被風卷走。雙手被反綁在身後，右腰上神之眼下的挂穗微揚。

我想此刻我的神色應該很是平淡，因為好像已經全然沒有什麽在意的事物了，我只是安靜地等待着雷電将軍取走我的神之眼，然後鑲嵌在千手百眼神像上。

我曾經向旅行者介紹過這座神像，只是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也會為這座石像供上自己的願望。

我的願望……我的神之眼是為誰而生……

行刑場上的人們好像都尊敬而崇拜地注視着雷電将軍，沒有人在意一把即将被揚散的沙。只有我自己，我略帶疲憊地閉上眼回想，回想我的神之眼的意義，可浮現在黑暗裏的只有一雙群青色氲水的眼睛，眼角缱绻着假面似的柔情。

黑暗裏只有那雙眼睛注視着無助的我，同時有熟悉到骨子裏的聲音層層疊疊像是從遠方傳來，那聲音明明溫柔似水，我卻無端覺得略含嘲諷。

那聲音說：“……如果不想卷入其中，就早些離開吧。”

離開，你已經将我變成這個樣子，要我怎麽離開。

我自願堕落，我自願陷入黑暗，我自願引燃自己做你最需要的火焰與光亮，這是我現在存在的全部意義了。

我想到也許我最終也就是一枚棋子，只是沒想到被抛棄的如此果決。

你不就是想要證明我對你來說什麽都不是嗎，其實不用這樣的，外人眼中，我不過是個家仆，我本來于你而言，就什麽都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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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場證明，你贏了。

高臺上的雷電将軍似乎有了什麽動作，我仰起頭來，身體本能卻不由自主地微微側眸瞥向人群裏，似乎是理所應當地沒有那抹至今仍然渴望見到的身影。我于是略感狼狽地收回目光，盡力地仰起頭來望向高高在上的雷電将軍。

就這樣吧，托馬，別再想了。我跟自己說。

恍惚間好像看到雷電将軍擡起手來，我感受到自己的神之眼在劇烈掙紮，好像一只無形的大手正在将它掠去。我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神之眼，這是我最熾熱的願望，也是我最熾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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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旅行者的一躍而出感到由衷地震驚，但很快我便意識到這大概是绫華小姐的委托。對方向我奔來，急切地想解開捆縛着我雙手的繩索，卻被雷電将軍的封印給彈開。

接下來的一幕幕就好像留影機裏的相片被一幕幕的播放——雷神之薙刀出鞘，異世的旅者忤逆神的旨意逆流而上，進入了我所不知道的世界，那個世界裏的争鬥也許只是在轉瞬間就結束了，再眨眼，旅者已經被擊倒在地，只是向來戰意凜然的神明也似乎感到不解，略感困惑地皺了皺眉。

我知道自己不能傻站着，于是利索地用一旁的刀刃将繩索割裂，不知道旅行者在異空間裏做了什麽，繩索上的封印早已解除。神明沒有在意我明目張膽的小動作，她一步一步堅定地走向倒在了地上的旅者，然後，舉起薙刀，用像看屍體一樣的眼神輕蔑地看着腳邊的身體。

我在與她争分奪秒。

千鈞一發之際，我解開了繩索，神明的刀意幾乎能夠凝聚成實體。我下意識地将手邊的長槍以全部的力氣扔過去，很有準頭，正中對方門面。

我不合時宜地覺得自己簡直太棒了，雖然我不是稻妻人，但能和一位神明對着幹，這在任何一個普通人眼中都是一件太刺激的事情。

下一秒，神明揮刀，長槍被無情彈開，旅者被震向我的方向，我接住了人，包括對方身邊的派蒙。稍微穩住身形之後，我拉住兩人就跑。

我大概還是很想好好的活着的，想擁有着我的神之眼好好的活着，誰不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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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旅行者分析完形勢之後，我為對方點明了方向。旅者向來是意志堅定之人，我們毫無感傷地、急迫地道別，我看着對方的身影走遠，直到再也看不見，這才放心地摸索着走進木漏茶室的暗室，一下子癱倒在休憩的床鋪上。

我沒有開燈，在黑暗中不知道躺了多久，眼狩令對被抓捕對象不太友好，更何況我似乎還一向是社奉行的紅人，一朝失勢，同情關心者有之，抓緊機會落井下石者也不少，是以我吃了點苦頭。

但這些沒什麽好說的——他也一向不需要沒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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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馬。”

我沒有動作，我聽出了是绫華小姐。

小姐端坐着，她也沒有開燈，黑暗是最好的保護傘和遮羞布。

她說：“辛苦你了，托馬。”

我們都心知肚明一切，我笑着反過來安撫她：“沒事，旅行者來救了我了。”

我不想氣氛變得那麽尴尬，于是鼓起最後一點情緒，狀似熱烈地說：“要不是旅行者在狩眼儀式上站出來，單槍匹馬地與将軍對抗，我應該已經失去了神之眼，失去願望了。我想，我應該要報答這樣挺身而出的覺悟的——”

報答，這好熟悉的兩個字，我看到小姐在黑暗中的身形似乎不穩當地晃了晃。

小姐似乎是想關心我，少見地打斷我問道：“你的神之眼——”

我握了握一直拿在手裏的神之眼，神之眼上一直傳來溫熱的力量，像是一位老友在安慰我。我被這樣的無端聯想逗笑，想起他的神之眼總是溫潤如上好佳玉，一如其人，不像我的，少見的褪去了滾燙，溫度變得如此貼心。

想到他，我思緒一頓，下一秒卻恍惚意識到如今我該放下很多事情了。我花了很多年做了一道證明題，最後像個不自量力的差生一樣大敗而歸。

但是我已經盡力了，我曾經為了解這道題點燃過我自己生命中最灼目的火焰。

我收回心神，真心實意地對小姐露出一個釋懷的笑容：“既然得到了神之眼，那還是得好好珍惜，我可不想把它弄丢了。”

“哥哥他……”

“家主大人向來是最果決冷靜之人，我行事總歸是有不妥之處，但總算，此次行動沒有大的影響，一切都在依家主大人的計劃進行着。”

我終究還是不想聽到他的名字，喉嚨口好像陡然憋了一口氣一樣哽咽的讓人難受。這口氣叫我說起話來也硬邦邦的，黑暗中我觀察不到小姐的具體神色，索性将頭扭向了另一邊，破罐子破摔似的放棄了。

“我與家主大人似乎在某些方面背道而馳，但我之忠心耿耿，社奉行理應無須多疑。”

他的一枚棄子再聲稱仍然效忠于他未免可笑，我此刻抛卻過往種種私情，突然覺得臉面和自尊分外重要，索性宣稱效忠于社奉行。

這種話術上的小小警惕未免顯得可笑，可是這也只是支離破碎的我所唯一能做的一些掙紮，好自欺欺人地叫我體面一些。

小姐沉默良久，最後只是叫我好好休息。

她說：“托馬，我希望你開心。”

我回以一個與往常別無二致的微笑叫她放心，旅行者回來後眼狩令必能廢除，這是大好事，我又怎麽會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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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走了，我就又在床上癱着，呈躺屍狀。

此時我不已不在社奉行裏，當然也不必再做什麽家務，安心養傷，不可謂不舒适。

我這樣告訴自己，不知道在勸說我什麽。

窗外夜色深沉，我已經不知道我躺了多久，也不知道小姐走了多久，迷迷糊糊之間，我記得我似乎略微蜷縮了起來，心裏無端感到有點委屈。

這點委屈像是遮住了人家小姑娘的婆娑淚眼的一雙手的指縫裏滲出來的一點淚，好像已經是莫大的悲傷幹涸過後留下的一點微不足道的痕跡。

我很疑惑，因為我明明，很開心。

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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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什麽時候睡着的，做了颠七倒八的夢。

夢裏無非兩個字，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