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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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馬當然也想不到，神裏绫人，人前風度翩翩溫文爾雅，小小年紀就展露出非凡氣度，為整個稻妻城鐘鳴鼎食之家所啧啧稱嘆的神裏家大少爺，對自己的不喜竟然已經到了可以做出背後使陰招這樣的下流事的高度了。

然而小少爺到底此時尚未見過什麽險惡人心，所能做的一些小動作無非是在衣食住行上動點手腳，或者是在人前叫托馬難堪。然而托馬脾氣好，看得開，這些除了叫他人看托馬的眼神逐漸帶上些恻隐之心以外，于托馬的生活并無太大的影響。

然而總有人先看不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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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且才4歲的小團子绫華蹬着一雙小短腿撲騰騰奔向托馬，全然不顧托馬身後臉色越來越黑的绫人。绫人哥哥欺負托馬哥哥！雖然绫人哥哥不想讓她知道，但她還是發現了！

沒有什麽事情能藏得住最最聰明的神裏绫華大小姐！沒有！

她內心替托馬打抱不平，她知道托馬的日常用度有被減少，減少的份額十分微妙的卡在将将好可以息事寧人的地步，家中有職權這樣做的只有三位，而有閑心有目的來行此事的又只有绫人。绫人算準了托馬肯定不想在神裏家惹是生非，只會選擇默默忍受。

她還知道绫人總是話裏夾槍弄棒的針對托馬，時常在外人面前叫托馬下不來臺面，托馬好像成了他學的那一套平日少用的政治斡旋話術的最佳作業展示——绫人總是對托馬皮笑肉不笑地指使着做這做那，好像神裏家只剩下了托馬哥哥一位家仆一樣——哪怕其實現在，托馬還并非是神裏家家仆，只是個寄住在神裏家的，來路不明的異國小孩兒。

绫人正是抓住了這一點，他要恩威并施的叫托馬感恩戴德的成為他們家的仆人，成為他的仆人。

這小乞丐，最好認清自己的身份，不要對永遠不會擁有的東西作不切實際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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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日子在托馬的豪不在意下甚至能稱得上平和而惬意。绫人所有針對他的小事情，他都并不覺得如何，他深谙人要知足常樂，每每回想起那一場風暴與海浪，他便會由衷地贊美現在的幸福生活。

直到神裏夫婦讓他陪同神裏兄妹一起學習神裏流劍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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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婦倆公布了這一信息後，绫華當然是顯而易見的開心。绫人聽聞後只是一愣，面上神色不顯，只是眉眼間疲憊與煩悶愈重。他牽着绫華的小手慢慢走着送绫華回屋，绫華很雀躍，完全沒有意識到哥哥的手是不正常的冰涼。

她擡起頭，相較绫人偏淡的眸子裏映着天空和绫人。绫人透過绫華的眼睛看着自己，感覺頭暈目眩，大腦一下子不能思考了似的的僵直。

他想——不行，這是錯誤的行為，父母一定會失望的——不行——可是那個小乞丐，他憑什麽——憑什麽——他想——

只要父母不知道就——

他聽到绫華和他說：“哥哥！托馬哥哥以後也要陪我們一起來練劍了欸！哥哥！你快去告訴托馬哥哥吧！托馬哥哥肯定還在打掃後倉不知道呢！”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溫溫柔柔地回複绫華：“好的，那哥哥這就去找托馬。”他看到绫華的眼睛裏自己皮笑肉不笑的模樣，不，這不應該給绫華看到的。

于是他将绫華先交付給了身邊可信的家仆後，便轉過身去，一步一頓的走向後倉。

绫華在家仆身邊若有所思的盯着绫人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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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倉冷清，照常是沒什麽人的，看守的侍衛對绫人行了個禮，他胡亂地點頭應對，好在旁人也沒看出他的什麽不對勁。他開了門，又為了确保不被發現而鎖上門，門咔噠一聲響落鎖，正如他心裏猛的一跳。

他為人坦蕩磊落這麽多年，一直做的是無暇的神裏家大少爺，此舉要是被發現，毋庸置疑會是他人生的大污點。

他要來，他要來——

他絕對不會讓托馬來玷污神裏家的劍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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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馬。”他難得的對托馬露出了一個稱得上是友善的微笑，他看到面前的小少年是顯而易見的恍惚。他于是更滿意了，笑得像朵徐徐開放的山茶花，只是藏在背後的手擡起，銀光閃過，有血腥味一點點的散開。他退後一步不讓身上沾到一點痕跡，終于說完了所有話。“父母讓你也來陪我與妹妹一起學習神裏流劍術，可是，”他一頓，劍收鞘，他平日确實刻苦，十三歲時一手劍用的便已經是快準狠，“可是，我不想讓你學。”

“神裏家的劍術，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人都能輕易來玷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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绫華央求着父母來到後倉時，所見就是這樣一幕。

她很懂事的整個人縮在了牆後，沒有貿貿然出現。她知道，哥哥可能是做錯事了，她是想帶着父母來及時挽回、改正，但她也知道，哥哥一定不想讓那些事被她看見，所以她很乖巧的躲了起來，藏在一個隐匿的角落，不會被哥哥發現。

她聽到父親震怒，訓斥哥哥：“平日裏我們教你了什麽？小小稚兒，怎麽會有這樣歹毒的想法。”随後是一大隊家仆前來，倒是還能聽到托馬的聲音，他應該是受了傷，聲音抽着氣兒，一看就在忍着痛。绫華隔得遠了，聽不真切。

最後以绫人受家法被打五十大棍結束，绫華照樣躲得遠遠的看着，她很擔心哥哥，但哥哥一定不想讓她看見他這狼狽的模樣。于是她也只能遠遠的看着，看着绫人跪的身形筆直的抗下那五十大棍，然後昏倒在地，險些被打斷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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绫華在床前等哥哥醒來。

绫人睜眼，看見妹妹一如既往的看着他，好像看着自己世界的神明一樣認真，不由得眼神閃躲。他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麽，在父母趕來的一瞬間他就知道發生了什麽，但他當然不會去怪妹妹，他只會怪自己魔怔上了頭。

他眨眨眼睛，濃密的眼捷撲閃撲閃，垂眼看着被子，甚至不敢去看绫華，他虛弱地問道：“……托馬怎麽樣了。”

绫華一五一十地回答：“托馬哥哥的小臂廢了，以後再也練不了劍了。”

總算是沒有叫他白挨這樣一頓打，可是不知怎麽的，內心卻也怎麽都開心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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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後，托馬來到神裏绫人面前。

“你來做什麽？”

绫人警惕地撐起尚且殘破的身子，戒備地盯着托馬的一舉一動。托馬哭笑不得，将還纏着繃帶的右手舉給他看，“我的小祖宗，你別動了，你看，我傷還沒好透，不會對你做什麽的。”

绫人怔住，愣愣地看着托馬另一只手拎進一個大食盒。食盒裏多是一些小甜點，還有一杯奶茶。這奶茶新來稻妻不久，绫人聽說過，一直還沒去嘗試過。

許是身體受了傷，叫他腦子裏那些彎彎繞繞也繞不起來了，他就這麽直愣愣地質問道：“你想下毒給我？”

托馬幹脆給自己塞了個團子，然後趁着绫人無力動彈時，用另一只手給绫人也塞了一個。團子入口香甜粘糯，绫人鬼使神差的沒有吐出去。

托馬嘴裏塞着團子，鼓鼓囊囊地嚷嚷：“我看你平時飲食喜好偏甜，特地挑的這些，還好吧？應該不難吃吧？”

“還好，不難吃。”

绫人下意識地回答，回答完後才驚醒般的意識到了不對勁。他不敢置信地帶着驚疑地看着床邊坐着的托馬，受了重傷叫他平日裏那點少年城府氣完全沒有了，他耿直地問：“你不恨我……？”

托馬笑了，“小少爺，我正是為了和你好好談談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