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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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上次兩人之間的短暫對峙之後,托馬便幾乎再也沒有找過绫人。他依舊盡心盡力地将自己的任務完成的滴水不漏,甚至還可以将神裏家上下打點的讓人找不出差錯,只是一旦涉及什麽事情要當面找到绫人,他便總是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後盡可能地轉交給他人。

這是很合理的,他想,他短期內不怎麽想見到神裏绫人,想必對方對他也是如此。他近來格外喜歡做家政,這些簡單的活計可以叫他完美的放松下來思考很多事情而不被人察覺。

就比如現在,他手上拿着雞毛撣子正大開大合地撣着灰,腦子裏卻不停地在回想那天的細節。他的一舉一動被大腦反複播放,反複解析,也在反複處刑,他在回憶裏像是上帝視角,想象中的當時的他狼狽至極,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記憶中的神裏绫人,當然包括那句話,一如對方的人,寒涼如極天之泉。

他不止一次地嘲笑自己,何必呢,何必這樣問出來,顯得自己像是要眼巴巴湊上去要個答案,然後又這樣怯懦地逃走了,顯得自己廉價無比。

譏諷窘迫的背後還有一絲尴尬,托馬知道,自從他在神裏夫婦去世之後仍然選擇留下,他與神裏绫人在某些地方便已經板上釘釘地綁定在了一起。而且這種綁定是很單向的——對方可以對他棄若敝履,他卻得對對方的所有需求随時待命。

這也是他自找的啊。

托馬停下手中的動作,擡頭看向南方,隔着重重山野與海洋,他能看見一大片粉紫色的樹林,落英缤紛,看起來不遠,好像近到就在眼前的地步。然而托馬知道,那便是稻妻城的夢見木林。

至于蒙德,十三歲的那年他便再也找不到了。只是當初的他不知道,他後來竟然連自己也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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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馬,家主大人找你。”

托馬放下剛舉起的雙手,有些疑惑。“怎麽了,是楓原家的那件事嗎?那件事目前還在調查,已經調查到了的資料,我都已經轉交過去了啊。”思及此,托馬神色一緊,“該不是那位家仆出了什麽事吧!”

“沒有沒有,你別緊張。調查資料應該是送到了的,家主大人應該是有別的事情找你。”面前的家仆撓撓頭,“家主大人指名道姓的,看來今日是非得找到你了。欸對了,你最近怎麽了,好像是有很長時間沒和家主大人遇上了。”

“哈,害。”托馬聞言便将雞毛撣子收起放到一邊,“有嗎?可能我最近比較忙吧。謝謝你的轉告了,我去收拾一下,馬上就去。”

“好的。”對方點點頭,又看着托馬逐漸離去的背影納悶道:“最近忙嗎?你最近在本家做家政的時間不是還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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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馬鞠了捧水糊在了自己的臉上,水一點點流下來,他僵在那裏沒有動,半晌,水面又平靜如初,他看向倒影中的自己,水中顏色偏淡,只有廣闊的天空一如既往的澄澈透藍。他一雙綠眼睛像是潭底青苔,半點不複蒙德的輕快。

他直起身擦了擦臉,又嘆了口氣,像是想把所有的負面情緒都嘆掉。

怎麽會變成這樣呢?托馬。

他反複在心底問自己,但事已至此,總是活在悲傷的過去裏也不太好。托馬終究是個樂觀的人,他喜歡正大光明地,快樂地走在陽光下,他喜歡将善惡好壞都表現的明明白白,他知道世俗有時不允許,但他喜歡,所以他也就盡量讓世事的表象,和他自己,保持着這種統一的單純。

今日绫人突然找他,這無疑是一劑強有力的催化劑,逼迫他不得不正視過往發生的一切,正視那天發生的一切,正視他與绫人的關系。

他不想凄凄惶惶地沉浸在那天的尴尬與悲傷中過的落魄潦倒,那太傻了。于是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客觀的拆解、分析自己的情感。毫無疑問,他是喜歡绫人的,但也毫無疑問,绫人拒絕了他,不管先前的那些暧昧朦胧,那些都是虛無的、夢幻的泡影,遠不及绫人一句“抱歉”來的真實而有份量。

那麽,最糟糕的情況,也就是兩人都将那荒唐的一問當作是他自作多情的愛情邀請,而绫人拒絕了他,他現在不想見他,只是出于被拒絕了的尴尬。

這樣的解釋合情合理,卻也叫托馬覺得空落落的,好像少考慮了很多。

但不管了,托馬搖搖頭,他不想管,也沒心情、沒力氣再多想什麽了。

他想,現在,就當绫人是他的家主吧。這本是他們之間最單純的關系,家主與家臣,或是家仆,無所謂。反正這層關系,無關情愛,便顯得坦蕩而磊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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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情況。

單純的主臣關系是這樣的嗎!

托馬渾身僵硬地愣在原地。雙手半擡不擡地,一時之間都不知道放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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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分鐘前,托馬走進書房。绫人正在批示公文,書桌前是碼疊的整整齊齊的好幾摞。他在書桌前幾步處停下,畢恭畢敬地鞠躬道:“家主大人。”

绫人匆忙從公文中擡頭瞥了他一眼,“嗯”了一聲後神色淡淡道:“過來點。”

托馬不明所以地走近了幾步,同時心裏揣摩着對方的态度與意圖。對方看起來似乎并沒有多在意上次的唐突,這是好事。托馬暗自松了一口氣,心中卻不可遏制地泛起一陣酸麻的苦澀。

這是好事,他在幾步之間又一次對自己說。

绫人處理完了一份公文,又打開了一份,看他愣在書桌前,眉頭微不可察地一皺,像是想到了什麽,他揉了揉眉心,有點無奈道:“不要站在書桌前了,來我身旁。”

托馬稀裏糊塗地照做了。

随後就被不容抗拒的力道一下子扯近,然後便被面前的家主大人環腰抱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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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馬有點暈,身體也不敢動,整個人從裏到外的僵硬住了,像是突然生鏽了的機器。

绫人牢牢地锢着他,柔順的藍發貼在他的胸膛,溫熱的呼吸灑在他的腹部。對方像是幼子依賴着母親的懷抱一樣,将腦袋深深地埋在他的懷抱裏,吸取着他的溫度和他的氣息。

“托馬……”

對方的聲音悶悶的,難得的有點含糊不清,聽起來像是疲憊了很久一樣輕飄飄的,同時還有點托馬以為自己聽錯了的委屈。

他說:“托馬,你已經整整兩個星期沒有來找我,也沒有來給我帶奶茶了。”

绫人又用臉蹭了蹭托馬的腹部,這是他們很久以前才會做的親密舉動了。

“我好累……我就抱一會兒,就一會兒……”

托馬怔愣很久,喉嚨口像是堵了塊石頭一樣哽着說不出什麽話來,他想到小時候绫人捏着他的臉時他對對方說的話——“我哪能和你生氣呢?”,這像是一道宿命的審判,最終将他釘死在原地。于是他最終将兩手輕輕搭在了對方的肩膀上,嘆息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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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馬不知道說什麽,也不知道想什麽。此時此刻他的大腦是空白的,在這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書房裏,托馬難得地放空了自己。

他不想去想绫人的動機和目的,也不想去細思绫人這樣做背後所代表的情感傾向。很多事情确實是庸人自擾之,只要他不去細想,只要他只是單純地、簡單地,活在當下……

“托馬。”

他聞聲低頭看去,绫人此刻正仰頭看着他,那雙他永遠拒絕不了的眼睛裏盛滿着似水柔情,那份要溢出來一般的感情好像一根無形的繩索,将他拽着往下墜。

他沉溺在那溫柔蕩漾着的水波裏,就這樣不停地下墜,下墜。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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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麽要對不起。

很多年後,托馬依然在想這一聲“對不起”,到底在對不起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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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事情,他就像昏了頭一樣任由着對方對他的擺弄。他中間不是沒想過自己為什麽如此順從,明明這些事情已經絕對不是主臣哪怕主仆之間該做的事情了。可是他真的沒有力氣了,他的身心都如此疲憊,好像神裏绫人将自己的疲憊傳遞了過來似的。他只會被動地接受着,茫然地等待着。

绫人将他帶至旁邊的客間,他甚至能看到桌上的公文上有詞句只寫了一半。他提醒對方,被對方蠻橫地以吻封存。绫人以唇細細描摹他眉眼,他則少見地沉默着接受對方給他帶來的一切。

“別害怕,托馬。”

于是和風裹挾着櫻瓣在林間穿梭,淩厲而克制地刺探着柔嫩的花瓣,花骨朵本能地瑟縮着,和風卻一改往常溫柔模樣,強硬地叫漂亮的花朵綻開,露出裏面的甜美蜜色。

花兒盡全力承受與接納着,在和風中微顫着,然而和風卻仍然不知足,像是愈演愈烈般的接近狂暴地索取着。

“绫人……小少爺……不要了……”

“好。”

托馬昏過去前想,他沒想到神裏绫人作為一家之主,竟然有朝一日也會白日宣淫,更甚之,還要在白日宣淫時欺騙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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