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青蛇&雅凝

015 青蛇&雅凝

想到夜冥的辦法就是偷，小末急赤白臉的說道：“你、你別亂來啊，秀才爹爹說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偷東西是不對的！”

夜冥白她一眼：“你不臉紅？”

“那、那是事出有因！”小末被提及往事，臉直發燙，想起二人剛見面的晚上自己就偷偷潛進卧室行竊，結果該偷的東西沒偷到，反倒是偷到了一頂月白鼎。當時的她，無論如何也是想不到自己會和這個男人離開桃花鎮，踏上未知的旅途。

夜冥看着她發紅的耳尖，也不再深究，道：“放心吧，不是偷，今晚等着看好戲吧。”

村長家的空房雖然閑置，但并沒有積塵太多，顯然是有人定期打掃。小末簡單的清掃了一下，卧室便煥然一新了。

宅院裏只有一間卧室，一張床。小末正凝眉思索晚上的床鋪分配問題，就見夜冥出了屋，一腳踏地飛上了院子裏的梧桐樹。

“……”

夜冥是睡在樹上的。

昔有古墓派傳人睡繩上，今有淩雲觀道長睡樹上。嗚呼哀哉，世界之大，怪人之多，小末孤陋寡聞只得頂禮膜拜。

夜幕降臨。

因為記挂着夜冥口中的“好戲”，小末一直不敢真睡，只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夜色，心裏思索着會是什麽樣“好戲”才能讓村長把原本應該送給除妖人的酬金給他們。

可左等右等，都不見夜冥有什麽動靜，也不見村子裏有什麽動靜。夜幕中，梧桐樹上的身影如蒙了一層霧氣般模糊不清，小末的思緒不禁飄遠了起來。

小末會跟随夜冥離開桃花鎮，雖是一時興起，卻并不是毫無理由。

阿灼死後，有一抹月白色的光芒被吸到了夜冥的鼎中。小末覺得，自己對這抹月白色的光芒很熟悉，就好像它是自己的摯友、親人……人死不能複生，妖也是，但無論人還是妖，都只有一個靈魂，可阿灼卻有兩個。所以小末覺得阿灼還會回來的，只要月白色的靈魂光芒不散，自己跟着夜冥，總有一天會弄明白月鼎的真正面目，到時候，說不定就能複活阿灼了。

“咿！”

寂靜的夜空突然劃過一聲尖銳的鳴叫，小末一驚，猛然從床上翻身站起。

窗外的梧桐樹上，夜冥已經不在。目之所及的夜幕中，一抹黑影劃過追尋着聲源而去。

小末突然有些明白夜冥白日間的話了，只是他是如何知道今晚會有第二只妖怪前來馬家村作亂的呢？

心頭正疑惑，院子中又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那聲音不是腳步聲，就像是什麽東西被拖拽着前行。小末透過窗戶向外望，夜色朦胧下一切都看不真切，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個細長狀的東西蜿蜒着前行。

小末為了看清楚，幾乎把臉都貼到了窗戶上。可這一看不要緊，心髒吓得差點跳出來！

窗紙外，一雙血紅色的細長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那眼眸細如毫針，哪裏是人類的眼睛！細長的身影映在窗上，都是如成人大腿粗細的寬度——那分明是一條蛇。

小末心中大駭，直覺它來這裏并非偶然，八成是沖着自己的“先天靈體”來的！四年的時間裏有桃花封印保護，這一個月來又有夜冥的保護，所以她都要幾乎忘記自己這個該死的體質了。窗外，血紅色的針眸露出人性化的貪婪，細長的蛇信“嘶嘶”吐露，脖頸後退，蓄力破窗而入。

小末在它脖頸後退時便察覺不妙，開門狂奔而出。幾乎是打開門的一瞬間，聽得身後一陣“霹靂乓啷”的碎物聲，不用看也知道是那蛇妖撞碎了窗扇，已然進入房間。

她不敢回頭去看，生怕耽誤這一兩秒便命喪蛇腹。村子的西南方向，“咿咿”怪叫仍不停息，不過卻顯然不似剛才的肆意猖獗，反倒透着幾分畏懼及苦不堪言的求饒。

根本來不及多想，小末出了院子便直奔西南方而去，心裏只盼着自己奔跑到夜冥面前的速度，能夠比自己被吞入蛇腹的速度要快點。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蛇妖的速度并不是很快，甚至可以說追得很不盡心。小末剛跑出了兩條街，回頭就已經見不到蛇妖的蹤影了。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心中卻更加不安，腳下不敢有絲毫停歇，向着西南方向跑去。

然而，等小末直跑到村子的盡頭，也沒有看到夜冥的身影。正當她四處尋覓時，遠處的林子裏又傳來“咿咿”的怪叫。

那叫聲聽起來更加凄慘了，似乎被揍得不輕。

小末卻不敢再追過去了。

她臉色煞白，站在原地警惕的環視四周，內心剛剛升起的想法讓她冷汗直冒。

“咿咿”的怪叫雖然聽上去越來越慘，卻也越來越遠離村莊，乍聽之下似乎是妖怪求生的本能在向着林子裏跑，可事實卻并非如此。

蛇妖是在引她離開。

細細回想，方能發現事情的不對勁之處。小末站的這片土地，和下午過來時沒有絲毫區別，如果剛才這裏真的發生了戰鬥，沒理由一絲痕跡都沒有……那麽解釋只有一個：夜冥根本沒有來過這！

除了引走夜冥的蛇妖，誤導她以及闖入院子的蛇妖之外，至少還有第四只正虎視眈眈的候在林子裏，只等她踏入陷阱便一口吃掉！

也許是意識到小末識破了計謀，夜色之中，徐徐冒出數只閃着紅光的眼睛，徹底阻斷了回去的路。

前有狼後有虎，能多活一秒是一秒。被逼無奈，小末只得掉頭，一猛子紮進了漆黑的樹林中。

林子裏又黑又暗，小末沒跑幾步便被交錯的枝桠和雜亂的野草劃破了衣服，然而她根本顧不得小心翼翼，因為身後已經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動靜不小，來者顯然塊頭更大、修為更深，八成就是坐等獵物進網的妖怪老大了。

“砰！”

奔跑間沒有注意到前路突出的石頭，小末一個踉跄跌倒在地，待爬起轉身一看，暗青色的蛇妖已然追至她的面前，赤紅的眸子居高臨下的看着她，顯露着貪婪與得意。

蛇妖性奸猾，喜玩弄獵物。明明在宅院中便能要她的命，卻拖到現在，一路設計，将她當猴耍……小末知道既已被追上，憑自己的力量絕無可能再逃脫，不禁黯淡了神色，染上悲戚的絕望。

突然，不遠處閃過一道光，如閃電般疾馳而來，重重的砸在蛇妖蓄勢待發的身上，灼燒出一大片焦黑的痕跡。

焦糊的味道四散開來，蛇妖發出凄厲的“咿咿”慘叫，巨大粗長的身體因痛苦蜷縮打轉，翻進灌木叢中消失不見。

“小妹妹，你沒事吧？”光芒閃來的方向走出一人，她身形芊芊，玲珑有致，一襲木槿紫仙袍襯得她高貴優雅。纖纖玉指上的指環華光漸斂，顯然是女子施法的法寶。

小末絕境逢生，對女子自是感激不盡。她起身拍掉衣服上的泥土，鞠躬道：“多謝姐姐救命之恩，不知道我有什麽可以報答你的？請一定要告訴我，千萬不要客氣，否則我會內心不安的！”

小末秉承着“有恩必報”的原則，覺得自己的行為合情合理。而女子顯然是經常出手救人的，以往被救之人頂多也就是客套幾句報恩的話，卻從未有做到小末這種地步的。女子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小末，覺得幾分有趣，最終笑道：“好呀，要報恩的話，就從撿柴火開始吧。”

“啊！？”

在邊撿柴火邊聊天的過程中，小末了解到，女子名叫譚雅凝，是這附近靖瑤山的弟子，因師門有任務，這才同長老和師兄弟們下山。譚雅凝此番一人，是在駐紮的營地附近查探，卻不想撞到了蛇妖吃人，于是順手救下了小末。

夜晚的林子總是充滿危險的，妖魔出沒，野獸遍地，譚雅凝便提議讓小末先在他們的營地裏過夜，等天亮了再送她回馬家村。小末考慮到自己這吸引妖魔的體質，半夜穿梭深林的确不安全，更何況青蛇妖雖然負傷，卻并沒有死去，它極有可能潛伏在附近，只等自己獨身一人時再度出手。

靖瑤山子弟的營地并不是很遠，在譚雅凝的帶領下，只走出了一百米左右的距離，就看到營地中火紅跳躍的篝火。營地裏多半是年輕子弟，聽到腳步聲看過來，見是譚雅凝回來，紛紛放下手中忙着的事兒，簇擁着圍了過來。

“大師姐，辛苦了，喝點水潤潤喉。”

“大師姐，我這裏有從山上帶下來的點心，是你最愛吃的糯米桂花糕！”

“大師姐，……”

靖瑤山子弟熱情似火，叽叽喳喳說個不停，就連小末都能看出譚雅凝這個大師姐在衆師弟師妹心中的崇高地位了。等水喝過了、點心吃完了，衆弟子這才發現他們親親大師姐領了一個孩子回來。

“大師姐，這孩子是誰啊？”

“楊長老呢，我正要禀報這件事。”譚雅凝問。

在一師弟的指引下，小末跟随着譚雅凝來到篝火後的大樹下。那裏，一名長相甚是粗犷的壯漢正閉目假寐。

壯漢聽到動靜睜開眼，見是譚雅凝，不怒自威的臉上竟然露出幾分可以說得上是慈祥的微笑：“阿凝啊，探查情況如何，可發現什麽蹤跡？”

譚雅凝搖頭：“沒有，或許我們天亮後可以去前面的村子打聽一下。對了，楊長老，這是我在林子中救下的女孩，可否讓她在營地裏暫住一晚，天亮後我們正好把她順路帶回去。”

楊威長老将目光落在小末的身上，點頭道：“可以，扶弱濟貧本就是我靖瑤山的處世信條，阿凝你做得很好。”

譚雅凝受到誇獎，卻不驕不躁，沉穩處事榮辱不驚，見此楊威更是贊許的點了點頭。

譚雅凝正要領小末去休息，突然想到什麽，道：“小末妹妹既今天投宿馬家村，或許會有所線索。”

楊威長老眼睛一亮，急切道：“快，拿出來讓她看看！”

小末不明所以，見譚雅凝将一幅卷軸展開放在她面前，問道：“畫上之人，你可曾見過？”

幾乎是畫卷展開的一瞬間，小末就認出了那人。

畫上之人她不僅見過，還與此間作怪的蛇妖大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