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迷霧&神廟

019 迷霧&神廟

“小末，小末！醒醒啦，小末！”

有人在叫她，聲音好熟悉，好懷念……

小末徐徐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自家的木床上。剛才呼喚她的人站在床邊，一襲青布長衫，和藹的笑着：“小末，醒了就起來吧，你的朋友來找你玩了。”

秀才爹爹拿過挂在衣架上的棉外套幫她穿上，又怕她凍着耳朵，拿下圍巾圍在她的脖頸之上，繞了一圈又一圈。

大功告成後，秀才爹爹拉着她出了門，道：“好了，去玩吧，不要和朋友吵架哦。”

院門外，一粉一碧兩個身影正在等待，見小末出門，粉衣身影率先跑了過來。

阿蓁拉過小末的手，爽朗的說道：“秀才叔叔，放心啦，我們會照顧好小末的！小末，走吧，我們去放花燈！”

阿蓁拉着她在雪地裏奔跑，阿灼在身後連忙喊着“慢點”。街道上燈火通明，花燈璀璨——正是一年中元時節。

小末走在街道上，沿途遇到的人們和藹可親的對她微笑：“小末啊，出來玩啦，注意安全哦。”

“小末，你看，刻着我名字的桃花燈哎！”阿蓁停在一處小攤販前，拿過那盞桃花燈欣喜的舉給她看。她看到燈壁上刻着“桃之夭夭，其葉蓁蓁”的字樣，可不就是阿蓁的名字麽。

“這裏也有我的呢。”阿灼很快也找到了她的，二人紛紛将花燈買下。

“可有老夫的？”桃爺爺不知何時也來到了花燈會上，捋着花白的胡子湊上前去。

“哈哈哈，桃爺爺，這些桃花燈可不都是你的……”

每一個都刻着“桃”字。桃爺爺也哈哈哈大笑，豪邁的全部買下，四人愉悅的來到河灣處，将花燈點燃放入水中。

“許願啦許願啦！”阿蓁率先雙手合十，道，“我希望來年桃花鎮能夠和平安定，妖怪作亂的事情能夠少一點，就算有，也能被我一力擺平！”

阿灼：“我希望大家都健健康康，明年開出更加美麗的花朵。”

桃爺爺：“希望桃花源的孩子們快快樂樂，也希望我們桃花源多子多孫。”

小末：“……”

“小末，快許願啊，花燈都要飄遠了……”阿蓁催促道。

小末目光從他們三人臉上一一掠過，每一人都用了十幾秒的時間來銘記，這才閉上眼睛許願道：“我希望桃爺爺，阿灼，阿蓁還有秀才爹爹，以及所有桃花源的親人們，在天國安息，來世幸福康健，長命百歲。還有……不要再遇到我……”

淚水滑落頰畔，滴入河灣當中，驚起一片漣漪。再睜眼時，入目已不再是歡騰的節日景象，而是一片白蒙蒙的霧氣。透過霧氣，隐約可見山林景象。

小末與花韻從空中跌落，竟是掉到了一處山谷之中。山谷中彌漫着着的霧氣，古怪至極，竟能誘發人心中的渴望。

小末捂住隐隐作痛的心口，深呼吸幾口氣，方平複了心情，開始在谷中尋找花韻的蹤跡。

她并不敢走太遠。谷中迷霧已是怪異異常，也不知會不會有妖魔栖息。自從額間的封印破除後，她的“天生靈體”便變得異常麻煩，獨身一人時根本不敢離開人氣多的村鎮，生怕被妖魔捕捉到氣息。可誰能成想花韻這麽不靠譜，禦缽飛行都能翻車發生空難，實在是諸事難料。

未走百步，濃霧中浮現出一座建築的輪廓。

想到可能有人生活在這裏，小末小跑幾步，走近卻發現那是一間破敗到只剩下半邊身子的神廟，匾額上的字跡早已看不清晰。

走進神廟，蛛絲遍布，灰塵積厚，顯然在歷史的長河中遺落了很長的歲月。正對着大門的主位上，一座神像卻完好無損。

那是一個男子的雕像，身形颀長，面若冠玉，沒有壓迫人心的威嚴卻透着對世事不甚在意淡漠，冷傲孤高，睥睨衆生。

小末不禁看得呆住了，不僅因為神廟歷史悠久卻能将神像保留的完好無損，更是因為——

這座神像雕刻的人，她竟認識！

夜冥。

這座神像雕刻着的，竟是夜冥！

小末突然想起花韻的懷疑，回憶過往時突然發現：淩雲觀道長的身份從來都是外人由玉佩而來的稱呼，夜冥從來沒有承認過，更從來沒有主動說明過……而且，他甚至從來沒有穿過淩雲觀的道袍。

花韻曾告訴她，校服是一門一派的标志，外出在外時是一定要穿的，不穿則為不敬，是要受罰的。就連花韻這種換衣服如流水的性子，都嚴格按照要求來穿，可見管束的嚴格程度。

如果夜冥“淩雲觀道長”的身份是虛構的，那麽他是誰？是……“神”？

可是怎麽可能……？神……不是只存在于傳說當中嗎……

如果他真的是神，那麽自己豈不是被上神領養了……

正驚疑不定間，神廟外傳來熟悉的聲音。

“哈哈哈，抓到你了吧，區區烤全豬，還想飛，你咋不上天呢你！？”花韻撲到神廟前的臺階上，抱着一塊不知從哪掉下來的碎石塊嘿嘿傻笑，上嘴就啃，“吧唧吧唧，吧唧吧唧，真好吃……吧唧吧唧……”

小末連忙把她拉開，毫不客氣的扇了兩個巴掌：“醒了嗎？”

“唔……”花韻迷迷糊糊的眼神逐漸變得清明，她看到小末，疑惑的皺起眉，“我怎麽在這——呸呸呸，這啥玩意，咋這麽嗝嘴！？”

“這個。”小末指着她們腳下的大石塊，石塊上還有一片明顯的深色，正是花韻的口水。

花韻不可置信的倒吸一口氣：“我在美食界的一世英名啊……”

不管花韻在美食界的英名如何，在小末這裏的英名已經是負數了。在花韻提議禦缽離開的時候，小末毫不猶豫的拒絕，只等待楊威長老他們的搭救。

于是二人便進到神廟裏等待。

花韻在修仙界多年，畢竟也是以飛升為目标的一員，所以對天界的事情還算有所了解。她看着神像思索良久，回憶着神史老師枯燥的講課內容，再結合各類野史志怪雜談，最後得出結論：“我不認識他。”

小末白眼。

花韻：“哎，別這樣嘛，我感受到了你對我學識的侮辱！”

小末：“對不起，我錯了。那請你展示你豐厚的學識以及獨到的見解。”

“……”

花韻不甘，辯解道：“天界神仙千千萬，就算是我們教授神史的老師也不可能全部認識啊。再說了，這神廟建得這麽偏僻，又荒廢了這麽久，肯定是哪個區域性的無名小神，我不認識很正常嘛。不過話說回來，他一個神仙，怎麽跑人間來了？還帶着你一個小丫頭四處闖蕩？”

小末更不明白，她隐隐覺得夜冥在收集什麽東西，月白鼎中的光芒不似尋常。原本她還以為那抹月白光是阿灼的第二個靈魂，借此能夠複活阿灼的，此時看來卻完全不是這麽回事。

“你見過月白色的靈魂嗎？”小末問。

“月白色？你怕不是眼花了吧，人類的靈魂是純白色的，妖怪的靈魂是青白色的，魔的靈魂是赤紅色的，神的……誰又能見過神的靈魂呢，神是不滅的，雖都說萬萬年後會歸于天際，但哪有那麽多萬萬年？神史上記載的，也就創世一代的夜神湮滅了，其他的都還活得好好的，更別提新生代的神祇了。”

小末知道自己并不是眼花，正要解釋，卻聽聞神廟外一聲呼喚。

楊威長老和譚雅凝找來了，見她們二人無事，方才放下心來。小末被譚雅凝拉在懷裏，左右打量确認有沒有傷口，而花韻就沒有這種待遇了，她被楊威長老揪住耳朵，斥責禦劍飛行的學藝不精，還被罰回山後多做一千次練習以及寫萬字檢讨書。

“一千次！？一萬字！？長老您幹脆把我丢在這裏，讓我自生自滅吧。”花韻幾乎是鬼哭狼嚎生無可戀，可楊威長老哪管這些，揪着她的耳朵就把她拽到了自己的靈劍上，手中捏訣飛升上空，徒留下花韻哀怨的回望。

“小末妹妹，不介意的話我來載你吧。”譚雅凝祭出靈劍，道。

“太好了，謝謝凝姐姐。”告別花韻的無證駕駛，小末幾乎喜極而泣。

譚雅凝率先踏上靈劍，小末緊随其後。

“嗡~~~”

靈劍發出一陣震顫，不過卻不似青玉缽失控的顫動，而是另外一種更加柔和更加親昵的顫動。

“‘衛瑤’很喜歡你呢。”譚雅凝笑着說道。

“‘衛瑤’？”

“我的靈劍的名字。保衛靖瑤，所以叫‘衛瑤’，我親自取的名字。”譚雅凝的目光變得格外柔和，就像是說到了心頭摯愛。

“衛瑤”靈劍飛得極穩，不多時，二人便沖破濃霧，升回半空。就在這時，小末耳邊突然傳來奇怪的聲音，她問道：“凝姐姐，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聲音？大概是風聲吧。”

“是嗎，也許吧。”風從耳畔呼嘯而過，小末回首望去，見濃霧山谷已然化作一個小點，再也看不真切。

此時的小末自然也看不到，迷霧山谷中，破敗的神廟前，一只黑色團絨的妖怪正望着她離開的方向發出“啾~~~啾~~~”的啼鳴。久久無人應答，那妖怪竟撐起一雙翅膀，撲棱撲棱的騰空追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