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5章

吳遠南和秦睿來劇組探班這天，劇組剛好結束了林州的所有拍攝。

簡永安本就人逢喜事，見到兩位金主更是不敢怠慢，當即讓陳卓靜訂了附近一家本地很出名的中餐館。

臨到傍晚，劇組一行人來到餐館提前訂好的包廂，一坐下就開始推杯換盞。

簡永安滿腹才華，真要想讨好誰可以說是舌燦蓮花，剛好秦睿吃他這一套，兩人沒多久就相見恨晚一般稱兄道弟起來。

比起秦睿，吳遠南沉默了許多，不過有人敬他酒他也大多來者不拒。只是他那張棱角分明的臉顯然不如秦睿那張娃娃臉來的平易近人，敢朝他敬酒的人并不多。

駱顏晴在酒桌上和她平時在劇組時明顯不太一樣，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提前找人打聽了吳遠南的背景，那邊簡永安和秦睿喝得高興，這邊就她敬吳遠南的次數最多。

陳卓靜朝顧青寧使了個眼色，明顯是覺得駱顏晴別有用心。

顧青寧也是這時才發現，她總下意識把人往好處想。駱顏晴平時在劇組并不太喜歡和人溝通，也就對簡永安、陳卓靜幾個稍微熱情一些，就是和顧青寧也沒什麽話說。可此時見她對吳遠南的态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有什麽打算。

顧青寧心想，敢在電影裏有那樣大尺度演出的人，或許本就比普通人放得開。而她似乎在涉及到吳遠南的事上，總會有一些過分在意。

大概是包廂裏人多，吳遠南不好太下駱顏晴這種小姑娘的面子，但也沒給她什麽好臉色，也就駱顏晴自己故意假裝看不出來。

一頓晚飯吃了幾個小時，秦睿和簡永安這次是都喝醉了，兩人抱成一團，一起上了劇組的車，被劇組其他人送回酒店。

吳遠南在這裏也帶了司機過來，他拉開車門上了自己的車。

吳遠南有幾分微醺，靠在後座的椅背上，突然睜眼按開了車窗，看向路邊的顧青寧道：“我也和你們住一個酒店，上車一起回去吧。”

顧青寧愣了一瞬，很快回過神來。又見一旁一直盯着吳遠南的駱顏晴似乎也想上車，忙搶先開口道：“靜姐，車還能坐下，我們一起坐車回酒店吧。”

陳卓靜瞬間意會到顧青寧的意思，也對駱顏晴有幾分看不慣，忙開口答應下來，和顧青寧一起上了吳遠南的車。

陳卓靜上車前只想看駱顏晴丢臉，上車後才發現吳遠南氣場太強，她規規矩矩坐在副駕駛上根本不敢說話。

不過吳遠南顯然也沒什麽說話的興致，他稍微開了一點車窗，一直在閉目養神。

吃飯的餐館距離酒店并不算遠，幾人很快就回了酒店。

九月的林州到了晚上已有幾分涼意，吳遠南下車後被風一吹，人清醒了許多。

顧青寧怕他頭痛，和他一起走進酒店電梯後問道：“需要我讓人送點醒酒藥過來嗎？”

吳遠南看向她道：“不用，睡一覺應該就好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我聽簡導說你們明天就要去江州是吧？”

顧青寧點了點頭，看着他先下了電梯。

顧青寧和陳卓靜住的樓層比吳遠南高幾層，兩人在電梯間裏繼續往上。

陳卓靜好奇道：“青寧，你不怕吳總嗎？”

顧青寧笑着搖頭道：“不怕。”

陳卓靜朝她豎了大拇指：“你厲害。”

電梯到了她們住的樓層，顧青寧和陳卓靜一起下了電梯。

顧青寧與陳卓靜道了晚安，拿出房卡走進房間。

這一天的拍攝強度很高，顧青寧一進房間就感覺到了累，她把自己扔到了沙發上躺着，想起吳遠南在兩人分別前說的話，也許她明天醒來就見不到他了，她內心有個聲音，也不是他說不見面，她就一定要乖乖聽話吧。

顧青寧這樣想着，又拿上房卡走出了房間，沿着消防樓梯往樓下走去，似乎在用這種方式留下更多時間給自己打氣。

終于走到了吳遠南住的樓層，顧青寧剛走出拐角就見吳遠南房前站着一個人，忙又躲回了牆後。

躲在拐角處的顧青寧抓了一把自己的頭發，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躲什麽。

駱顏晴站在吳遠南門前，她的皮膚十分白皙，一副楚楚可憐的柔弱樣，她今晚也喝了不少，再加上不勝酒力的樣子，大多男人看了或許都會有幾分憐惜。

只是這些男人裏明顯不包括吳遠南。

吳遠南站在門口一點沒挪步子，讓想進門的駱顏晴沒有任何機會。

駱顏晴捂着胸口，柔弱無力的開口：“吳總，我是真的走不動了，你不想讓我進去，能麻煩你把我送回我房間嗎？”

吳遠南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一開口的聲音卻覆了冰霜一般：“駱小姐，如果你真有這麽難受，我不介意讓你們劇組的其他人來幫幫你，或者幫你叫酒店保安也可以。”

駱顏晴不可置信的看向他，見他明顯不是開玩笑的樣子，這才不甘心的走了。

吳遠南此時看向拐角處，暗笑了一聲，提高音量道：“你準備躲到明天嗎？”

顧青寧沒想到她早就被發現了，面上帶着被抓包的不自然走到了吳遠南面前。

“有事找我？”吳遠南對她的态度明顯和剛才對駱顏晴不一樣。

顧青寧想了想，回道：“你應該也明天就要走了，你想看看這邊古鎮的夜景嗎？”

吳遠南微笑着颔首。

劇組租住的酒店位于古鎮邊沿，顧青寧帶着吳遠南沒走多久就走到了小河邊。

夜風一陣陣吹來，顧青寧的頭發被不停吹起，她抓了把頭發，突然笑着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你資助的那個人了？”

兩人第二次見面時，她曾天真的以為，他就是一個溫柔心善的人，可看他對駱顏晴的态度，她才反應過來，坐到他這種位置的人，不可能對人毫無防備之心。他對她之所以會有不同，只能是因為他早就知道她是誰。她因為這點不同，內心竟還有點隐秘的竊喜。

“還有，你之前說我什麽想走捷徑，這次見到真正想走捷徑的人了吧？”她平時不是這麽刻薄的人，這時卻沒忍住這樣說。

吳遠南靠在了河邊的護欄上，看着遠處的燈火，也笑了起來，“我看你小聰明不少，人倒是記仇的很。不過你要是真知道了我是你的資助人，剛才為什麽不直接出來幫我解圍？”

顧青寧故意道：“我怕我壞你好事。”

吳遠南沒好氣的側身拍了拍她的頭，無奈道：“之前寫信給我的時候，我總以為你是個乖巧懂事到讓人心疼的孩子，沒想到真見了面是這樣。你來說說，你是怎麽知道我是你的資助人的？”

顧青寧回道：“我一直以為資助我的是一個上了點年紀的叔叔，我在老師那裏遠遠看到過。那天是因為簡導讓我幫他把劇本發到你郵箱，我才發現你就是我的資助人。”

吳遠南解釋道：“我沒那麽多時間親自去過問你的事，更多時候是我身邊一位助理在處理，那一位是曾經跟在我媽媽身邊多年的叔叔，從那幾年開始就一直在我身邊幫我。”

顧青寧也靠在了護欄上，側首問他：“那你是怎麽知道我的？”

吳遠南好笑道：“資助你十年，我總不能連我資助的孩子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吧？”

顧青寧認真道：“可你看起來年紀不大。”

吳遠南搖頭失笑：“大你10歲，還不大嗎？”

顧青寧也搖頭：“還好吧，至少不是我以為的叔叔。”

遠處有烏篷船從河面上駛過，顧青寧指着船道：“我請你坐船。”

吳遠南今晚對顧青寧是有求必應，一點沒猶豫的跟着她上了船。

烏篷船裏有一股濕漉漉的氣息，船頭挂着一盞紅色的燈籠。船在水面上搖搖晃晃，燈籠也跟着搖搖晃晃。夜色下的水面黑沉沉的一片，偶爾有燈火映照其上，被船夫的船槳一擊即碎。

吳遠南這些年一直找人注意着顧青寧的情況，只是他不想在顧青寧面前說上太多，他怕他過多的關注會讓才二十出頭的小姑娘感覺到不适，畢竟他們并沒有真正的血緣關系。

他也曾看過不少她被拍下的照片，曾經個頭矮矮甚至有些營養不良的小姑娘長大了，光影朦胧中，帶着一種讓人不敢直視的美。

他想，這大概就是文人筆下描繪的“月下看美人”。

船從一座橋下經過時，吳遠南開口問道：“畢業後想做的就是演戲了？”

顧青寧偏頭看向他回道：“目前是這樣的打算，但過上幾年，也許又會有另外的想法吧。”

吳遠南又問：“喜歡拍戲嗎？”

“喜歡啊。”顧青寧點頭回道，“不止喜歡拍戲，還很喜歡現在這樣的生活。十歲出頭那幾年，我也當過憤世嫉俗的孩子，覺得全世界就自己最慘。”

“現在呢？”吳遠南溫和地看着她。

“雖然去年到今年年初的大半年為了拉投資，和簡導也看了不少人臉色，還遇上過袁杉那樣的人渣，但一切總是在往好的方向發展。我身邊有很多對我好的人，劇組裏的簡導和靜姐，學校裏的室友應媛。”她說到這裏頓了頓，“還有你，謝謝你陪了我十年，我希望還有未來很多個十年。”

顧青寧是一個很堅強的人，說完這幾句卻不禁紅了眼眶。

吳遠南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回道：“當然。”

月色下的古鎮靜悄悄的，偶爾只傳來幾句船夫的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