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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10

聞炀這段時間不在家,他被關了五年,期間錯過了不少事情,也攢下不少局。

軍火地下交易市場上一直流傳着一個消息,被關進去前Elie手上就壓了幾批貨,他交代出來的貨都被收繳了,但質量最好的一批一直沒被找到,他們懷疑這批貨的交易額能達到至少三十億美元。

現在“業內”聽說他讀作“越獄”,寫作“假釋”的事情,紛紛遞來橄榄枝,想要趁機“打劫”。在聞炀被國安局和Interpol嚴密監管的情況下,以B級貨的價格買走他手上那批頂A的貨。

季蒼蘭猜測他這段時間就是出去談這批貨的,他身邊的保镖也大概是這個意思。

每次季蒼蘭去問的時候,他們總會說“老板在忙着談生意”。

聞炀把他關在這裏,衣食住行被無數雙眼睛嚴密監視。這種把人吊着慢火烘烤的行為,讓季蒼蘭前半個月有過一段時間很急着要想辦法出去,也有想過要收集他違法交易的證據交給國際刑警。

可他已經脫離組織,當年靠五六個國家保密組織才抓到的人,他現在單槍匹馬幾乎不可能原樣複刻。

再加上聞炀上過一次當,不可能再有第二次輕信。

季蒼蘭現在只好按兵不動,養精蓄銳,沒有聞炀的騷擾,他樂得自在,專心在家帶娃養傷。

好在兩槍都是貼着骨頭過去的,并未傷及重要部位,養了一個月就好全乎了。

正在書房陪季涵念書的時候,門口響起腳步聲,但是不見人影出現在門口。

季蒼蘭親親他的臉蛋,和投來視線的張媽對視一眼,說:“奶奶陪你玩一會兒,好不好?”

呱呱小鴨子一樣坐在地上,因為看書而蹙起的小眉毛動了動,沉浸在知識的海洋無法自拔。

他擡手在兒子頭頂揉了揉,起身走出去。

一個雇傭兵站在門口,看到他出來颔首道:“老板在書房。”

季蒼蘭心下一動,朝二樓走去。

這一個月裏他把這棟林區裏的莊園裏裏外外觀察了一遍,只有書房是被上鎖的地方。只要他出現在書房門口,總會有傭人或是巡邏的保镖想辦法讓他離開。

他這麽試過幾次基本就确定了,不再來書房嘗試。

聞炀身邊一直有一支二百個雇傭兵組成的保镖團隊,在他家24小時巡邏保護,屋頂四角還有四個狙擊手長期蹲守,他想要逃出去根本無處遁形,只好另想辦法。

季蒼蘭走到書房的時候發現門是大敞着的,但是裏面沒人,巡邏的保镖也還沒有轉過來。

敞着門的房間像開了蓋的潘多拉魔盒,或許是個陷阱,但是多餘陷入囹圄的人而言無疑充滿了誘惑。

他輕眨了下眼,左右擺頭環視一圈,決定铤而走險。

手剛放上書櫃的櫃門,甚至都沒聽到腳步聲,眼尾就閃過一道虛影,季蒼蘭來不及反抗,“咚!”地一聲把他按在櫃門的玻璃窗上。

季蒼蘭兩手被反擰在背後,掙紮了兩下沒抽出來,扭着脖子回頭瞪他。

聞炀死死捏着他手腕,氣息貼上脖頸,薄唇擦過掙紮時向後送來的耳垂,低聲問他:“你那五年裏是不是就像這樣調查我的?像只老鼠,沒有人的時候就從洞裏跑出來。”

季蒼蘭剛想後曲起腿去踹他,腿縫就抵上一條腿,用力往上一杵,隔着一層絲綢的睡衣和內褲蹭上柔軟又敏感的穴口。

他腰間一軟,被定死在櫃子上。

身後的人不懷好意地悶笑了一聲。

“我沒有要調查你,”季蒼蘭只好跟他解釋,“我是想拿本書。”

聞炀顯然是不信,但他松了力氣,不再掙紮,心平氣和地把目光擡向書櫃二層,在一衆俄文和英文的原籍書裏的中文要格外刺目。

聞炀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是一本繪本童話——

《海的女兒》

他鼻尖貼了下季蒼蘭的側臉,唇貼在素白細膩的耳垂上,問:“拿我女兒的書給你兒子看?”

季蒼蘭抿了抿唇,反嗆道:“這是我買的書。”

那時候知道他懷孕後,有整整兩個月的時間季蒼蘭都沒有去看過他,審訊員也不再提審。禁閉生活照舊,但不再有任何人和他溝通,即使溝通了也不會提起季蒼蘭和他的女兒,目的就是為了在漫長的磨折中擊垮Elie的心理防線。

事實證明他們的做法是正确的。

他是在第62天開口的。

Elie交代了自己藏着的一批軍火的位置,被繳獲後換來和季蒼蘭溝通的兩小時。

隔着清澈透亮的玻璃窗,聲音穿進話筒,又從揚聲器失真地傳出來,要比他真正的聲音更低,也更刺耳。

季蒼蘭收到命令,要跟他多聊孩子的話題,徹底擊潰并軟化他,交代出更多的信息。

于是想了想,問他:“等女兒出生了,我帶她來看你好不好?”

聞炀沉默地注視着他,沒有說話。

季蒼蘭左耳裏貼着隐形麥,裏面的聲音讓他繼續說:“我有問生過baby的同事,她們說20周的時候就可以開始跟她說話了,還可以講故事給她聽,她都聽得到,現在已經16周了,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我過幾天送本童話書給你,你想要哪本?”

“為什麽兩個月都沒來?”聞炀答非所問,把問題抛回給他。

季蒼蘭置若罔聞,繼續說:“《格林童話》還是《安徒生童話》?”

“你下次來還要隔多久?兩個月?四個月?還是孩子出生的時候?”

“我小時候沒聽過童話書,你聽過嗎?不知道她會喜歡哪——”

“咚!——”

話筒喋喋不休的聲音被一聲震天的巨響打斷,電話被用力砸到鐵桌上,摔倒地上去,又被彈力十足的電話線拉回來,秋千一樣晃蕩在半空。

門口守着的警衛一皺眉準備進來,被耳麥裏的聲音制止。

鐵桌連着內外,他胳膊撐在玻璃窗外的桌子上,手心下仍舊能感覺到震顫。

電話質量挺好,發洩完的聞炀又重新舉起電話,話筒貼上嘴巴,聲音又低又沉,像是從牙縫裏碾過一遍又一遍,擠出來的話:“季蒼蘭,我花78億買你兩個小時是要跟你說話,不是聽你耳機裏的人說話的。”

“繼續。”

這是季蒼蘭耳麥裏的命令。

季蒼蘭勉強撐起嘴角,溫聲笑了笑:“是我在說話啊。”

“我送本《海的女兒》給你好不好?”他眨了眨眼,把視線重新投進玻璃窗內,失神地望着他,頭頂冷色的燈光下,黑白分明的眼珠像是潤了一層水,透亮。

一字一句,說的很慢:“你要教她怎麽去愛人,愛這個世界的一草一木,每一朵雲,每一只鳥,每一棵樹。但是不要太任性了,只顧着喜歡了,愛上一個不合時宜的人,就會變成泡沫,那樣就不好了,太不好了……”

“嘟嘟——”

號音回蕩在聽筒間,他捏緊了電話,看着把裏面挂了電話的聞炀起身離開,等了很久、很久才放下了手裏的聽筒。

“為什麽不按照我剛才的話說?”耳麥裏陡然響起質問。

季蒼蘭很累,眼睛被燈光晃得刺眼,把手肘撐在桌面捂着臉,覺得很累,身心俱疲,他淡聲說:“他發現了。”

“他剛剛已經松動了,為什麽不——”

耳麥被人摘掉,喋喋不休的聲音瞬間消失。

Elie被獄警帶走,前後有四個獄警護送他回到牢房。

身後兩個獄警其中一個是被調來的,覺得看守這個犯人的工作比正常監獄要輕松地多,和旁邊的老獄警閑聊起來:“剛剛那是誰?為什麽一個男人會懷孕?”

“不知道,”老獄警聳聳肩,說:“聽說是Interpol的特工,親自把他铐進來的。”

新獄警嘆罵了聲,說:“逮了條大魚進來,豈不是要一路高升了!”

老獄警“籲”了一聲,目光鄙夷地在前面的犯人身上掃了一眼,大聲說:“讓男人幹屁股來換,我可不幹,怪不得人家是特工我只是個獄警。”

前面兩個獄警跟着哈哈笑起來,他們用的是法語方言,聞炀顯然是沒聽懂,面色不變地朝前走着。

角落的牢房被人“嘩”地拉開,光線争先恐後地闖進去,映出一間密閉狹小的空間。

房間裏只有一張鐵架床、一個簡易馬桶和一個鐵盆洗漱臺。

聞炀被解開手上的手铐,自己走進房間。

“哐啷”一聲,牢房被人重新關上,眼前陡然黑沉。

他不适應地閉了下眼,再次睜開,在黑暗中捕捉到那絲弱小的光。

沒有窗戶,唯一的光源是從牢門上方的小窗漏進來的廊燈。

冷白又虛渺,淡淡地透進來,在死一樣的沉寂中,化為靜谧的月光。

聞炀徑直走到房門正對面的牆上,靠着牆壁坐下去,雙腿曲在身前,手垂在膝頭。靜默了片刻,拽出脖子上挂的項鏈,項鏈的吊墜方如指蓋大小,中央有個凹陷下去的按鈕。

監獄裏的犯人身上是不能有任何飾品的,但這是他用一些信息換來的“特權”。

拇指稍稍移動,按了按鈕,項鏈小小的吊墜随之貼上耳朵。

裏面傳出季蒼蘭的聲音:“我愛你。”

他面無表情地又按了一遍。

“我愛你。”

又按了一遍。

“我愛你。”

又一遍。

“我愛你。”

“我愛你。”

“我愛你。”

……

他在腦海裏想象這季蒼蘭對他說這三個字時候的表情,唇角要微微抿起,眼神要深邃,眼尾稍稍翹起,聲音要先輕一下,像是不好意思一樣,再沉下去,下定了決心。

唇縫微撅,空出中央的小洞。

“我。”

舌尖壓平,頂着整齊潔白的下齒。

“愛。”

唇角後翹,像是一抹淡淡的淺笑。

“你。”

月光就在眼前,落在地上,凝成一潭悄無聲息的水。

又過了三天,關着聞炀的牢門被敲響,下面的信槽被人擡起,塞了本書進來,他借着門縫的月光,指尖摩挲過書封的四個字。

那之後的五年,季蒼蘭再也沒來過。

·

手上捏着的力道陡然一松。

“他們說你叫我來書房,”季蒼蘭圈着手腕回頭,視線胡亂散垂在他襯衣露出的頸下,有一點紅色的吻痕,聲音頓了一秒,繼續道:“有什麽事?”

聞炀察覺到他的視線,笑了一聲,說:“一會兒跟我去訂套西裝。”

季蒼蘭立刻皺起眉:“訂西裝幹什麽?”

“三天後跟我上郵輪。”他言簡意赅。

季蒼蘭懶得問下去,“哦”了一聲轉身就要出去,剛轉過身就被叫住。

季蒼蘭回頭一臉疑惑地看他,就聽聞炀問:“你不是要拿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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