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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45

季蒼蘭接到報警的時候正在附近的街區巡邏。

接線員接了電話找了附近空閑的警力,打到了季蒼蘭的內線上:“Freesia,你附近四街區有一家叫‘E’的俱樂部有持槍報警。”

季蒼蘭當即蹙起眉,看了眼GPS,猛地打了回車,問:“有幾把?”

“至少三把以上,”接線員說,“我會幫你找幾個幫手,但你會是第一個趕到的。”

“不用,”他兩腳踩了剎車又換上油門,在警鈴的嗡鳴聲中飛馳出去,語氣冷靜:“我一個人可以解決。”

‘E’Club背景涉黑,是Interpol(國際刑警)重點名單上的嫌疑人名下的酒吧,對所有客人都是禁槍的,能光明正大持槍還沒被趕出來的只會是幕後老板。

他等着足足十天,終于有機會再次見到Elie·Wen。

B國夜店酒吧文化盛行,在第四街區一眼望去,全是色彩斑斓的LED燈牌閃耀着霓虹色的光。

與之相比,‘E’就要低調很多。

僅是一道被塗黑的牆面,和可供一人穿越的矮門。門兩側排了長隊,等着保镖的搜身。

季蒼蘭徑直穿過人群,他身上還穿着連身的警官制服,腰間挎着槍套,惹起一路矚目。守門的保镖都有至少兩米的個子,體重直飙二百六、七十斤,一臉橫色地瞪着眼睛,對上攤開在眼前的警官證。

季蒼蘭語調冷靜:“接到持槍報警。”

兩個保镖相互對視了一眼,右側的那個貼了衣領夾着的麥低聲說了幾句話,得到應允後,堵在他面前的那個微一側身,讓他進去。

俱樂部裏人多嘈亂,燈是沉紅色的,季蒼蘭艱難地排開影影綽綽的人群,仔細辨認着可疑的臉。

最外面一層沒有他要找的人,季蒼蘭又轉動腳尖,朝深處走去,手臂忽地被人一扯,他蹙眉轉頭。

一個幾乎全裸的舞女跳下來,想拉着他上臺。

臺子為了讓看客們看得更清,燈光要亮堂一些。幾乎各着一米的距離就築起一個半人高的圓臺,一根鋼管捅天而上,有男有女,衣着赤裸地扭胯頂臀舞動起來,臺上、胸衣裏、還有內褲,都塞了滿滿的紙幣。

“我不是,”季蒼蘭有點狼狽地收回手,避免碰到她過于裸露的身軀,臉頰微微紅起來,快速說:“我是警察。”

俱樂部裏音樂聲很大,舞女聽不清楚,攀扶着他的肩膀,踮腳湊上來,身軀跟着柔軟地扭動,水蛇一樣。

季蒼蘭弓了身軀,不讓她碰到自己,大聲說:“我是警察!”

舞女這才聽清他的話,借着紅光看到高舉着的警官證,當即失望下去,不過還是在他唇角印了個紅唇。

季蒼蘭哭笑不得,問她:“Elie在店裏嗎?”

舞女點頭,指着某個方向,說:“他在那邊。”

他跟着看過去,勉強從攢動的人群中望到了角落的沙發上似乎圍坐了一圈人,從錢夾裏抽出張五十鎊,雙手遞給她:“謝謝。”

舞女接過錢有點發愣,看了他一眼,剛才的警察早已經消失在人群中。

DJ換了首節奏感更強的曲子,氣氛瞬間被炒熱,人群一下躍動起來。

季蒼蘭堵着耳朵,緊緊皺起眉心,從人群裏艱難地傳過去。

走到剛才的沙發前時,已經很是狼狽。

領口被扯開,發絲垂了下來,臉上留着火紅的唇印,身上還混了股酒氣和魚龍混雜的香水味,一副剛剛鬼混回來的樣子。

他們這邊要安靜得多,甚至可以說過于安靜了。

環形沙發正對着坐了兩個人,他一眼就看到了Elie。

四周圍聚着十個保镖,身上都配了槍,桌上也擺着一把左輪。

Elie對面的人很明顯地抖動了兩下,緩緩拿起槍,頂在下巴後,手指顫抖着扣動扳機,沒有發出巨響,他陡然松了口氣。

季蒼蘭立刻走過去,有兩個保镖過來把他攔住。

“給警官讓路,”身後懶洋洋地響起Elie的聲音。

季蒼蘭被放了進去,朝四周環視一圈,站在沙發後,面無表情:“我接到了持槍報警。”

Elie靠坐在沙發上,心慵意懶地抿了口酒,朝他勾了勾唇:“又見面了,季sir。”

“我并不是很想和你再見面。”季蒼蘭違心地說。

“怎麽會?”Elie聞言沉笑了一聲,幽綠的眼眸在紅光下變得秾黑:“我倒是覺得你想我想得不得了,短短十天內,我們就見了三次。”

季蒼蘭冷笑了一聲,說:“這是我的轄區,你只要不在我的轄區犯事,我們這輩子都不用見第四面。”

他不想再廢話,按着沙發背一躍而上,踮了下皮質的沙發,踩到了裏側的地面:“還有槍嗎?我們第一次見面你就因為帶槍被我開過單子,我沒想到你是一個屢教不改的人。”

Elie從沙發上微眯了眼睛,仰視他,慢慢地打量了季蒼蘭的全身,視線落在他臉頰的口紅印,笑了一聲:“季sir,我也沒想到你竟然是這麽道貌岸然的警官。”

“不要廢話。”季蒼蘭軟硬不吃,伸手要去收桌上的左輪。

槍剛被拿起,“啪——”地一聲,又被按了回去。

季蒼蘭瞥了過去,Elie說:“別着急嘛,季sir來都來了,我們喝一杯,華國不是有句古話“不打不相識”。”

他剛想抽回手,兩邊的保镖并成了人牆,手裏全都握着博萊塔。

季蒼蘭明白了,這酒不喝,他今天就別想出去。

想着,他手一伸拿起桌上剛倒了酒的玻璃杯,又被叫住:“等等。”

Elie笑眯眯地望了眼對面的男人,又把視線轉回到季蒼蘭臉上:“我們本來在玩游戲的,季sir中途插進來,是不是要負責收個尾?”

兩人的視線共同垂落在桌上的那把左輪上。

他們在玩俄羅斯輪盤賭。

季蒼蘭一屁股坐在剛才男人的旁邊,說了一個字:“走。”

男人吓得不行,當即站起來,兩股戰戰地看了Elie一眼,Elie沒有分給她一個眼神,目光黏在對面的警察身上,朝保镖動了動手指。男人穿過縫隙,兩條腿劃一樣,跑得飛快。

“怎麽玩?”季蒼蘭坐在他正對面,擡眼望過去。

Elie頂了下腮幫,把槍拿起來開了彈夾給他看了一眼。

六個彈倉,一發子彈。

Elie說:“一人一發,打一次空槍喝一杯。”

季蒼蘭追問:“實彈呢?”

Elie正倒着酒,聽到他這麽問,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季蒼蘭頓了頓,明白過來,實彈是要對着致命處打的。

五杯酒橫擺在面前,Elie伸着指尖沿着快要滿溢出酒水的杯口,從第一杯,滑到最後一杯,才開口:“季sir,敢玩兒嗎?”

季蒼蘭不置可否,從他手上接過槍,合了轉輪,在開槍前問:“你舍得死嗎?”

Elie笑了笑,沒說話。

“啵。”

季蒼蘭對着下巴按了第一下,是空槍,他把槍放回桌上,動了動指尖,推滑給Elie,拿了第一杯酒灌下去。

“咳咳……”他抹了把嘴,被烈酒嗆得直皺眉。

Elie好笑地看着他,指尖微動,抵着太陽穴,很快按下去。

又是空槍。

他也喝了一杯酒,喝完,反轉了空酒杯,倒了兩下,什麽也沒有。

季蒼蘭喉管裏已經熱了起來,一滿杯的高純度威士忌下肚,迅速起了反應,随着時間攀延着全身,從脖頸裏蔓延出來紅雲。

但沒有停留很久,拿起槍又扣動了扳機,還是空槍。

他一仰頭,噸噸灌下去。

Elie修長的手指攤在他面前要槍。

誰料他卻沒給,指腹上膛,槍口徑直對準太陽穴,笑起來:“你知道的吧,彈夾随着子彈的重力轉動,那一顆子彈有一半的概率在第三發裏。”

Elie把手收了回去,挑了眉骨,靜靜看着他。

“咔噠——”

扳機被扣動。

是空的。

時間在一點一滴流轉,可他們之間的氣氛好像凝固了。

季蒼蘭喝了酒很快就上頭,整個臉頰都騰紅一片,像一顆熟透的西紅柿。

他動作變得遲緩了一些,伸手去拿桌上的酒杯,但這次喝不完了,只咽到一半,就劇烈咳嗽起來。

身邊的沙發陷下一道陰影,Elie坐了過來,手指頂着杯底,壞心眼地幫他一點點全灌下去。

槍落在地上,季蒼蘭捂着嘴,像是要把五髒六腑全都吐出來。

“要水嗎?”Elie狀似貼心地問。

“咳——”季蒼蘭皺着臉,咳倒在沙發上,朝他搖頭,“給我支煙。”

Elie像是驚訝的樣子,從懷裏掏出煙盒遞了一只過去,說:“我還以為季sir煙酒不沾,潔身自好。”

季蒼蘭确實不怎麽喝酒,但煙幾乎不離手,難受的時候嗓子裏就會癢起來,連帶着癢到肺腑。

剛拿到煙,就迫不及待地就這他點起的火機深深吸了一口,像是毒藥一樣,瞬間放松,大腦被酒精沖擊,他不管不顧地靠躺在沙發裏。

唇被冰了一下,季蒼蘭側了被水光浸潤的眼睛看過去,Elie說:“水。”

明明一股酒味。

但他沒拒絕,無所察覺地喝了一大口,才意識到是酒似的,咳起來:“你他媽放屁!”

Elie捧腹大笑,笑完,離他更近,低聲說:“季sir,你可真有意思。”

季蒼蘭快要醉了,聽到他的話,短促地皺了皺眉,舌頭沉重,發音含混起來:“什麽意思?”

Elie嗓音壓下去,挨得他很近,身上的熱度都渡了過來,催化了酒精,醇厚的聲音:“我好像對你一見鐘情了。”

季蒼蘭捏着酒杯灌了一口,聽到他這麽說,眼尾的黑痣濃得晃眼,一歪頭,笑倒在沙發靠背上,像是真的醉了,咬着細長的煙尾,吐字拖着腔調,每個字後面都帶着鈎子似的:“一見鐘情是上臺面一點說法罷了。”

Elie笑意加深,手臂搭上他身後的沙發,順手從他唇裏把那根煙夾了出來,啄着濡濕的地方,吸了一口,漫不經心地撣了撣煙灰,燃燒着煙絲的香煙在紅光下飄起白煙。

Elie問他:“那你私下管這叫什麽?”

他窩在沙發裏,單手撐在身側的槍套上,不像是要拔槍,只是單純給自己找了一個支撐點一樣。

季蒼蘭往前傾了下脖頸,擡了黑亮的瞳仁和他對視,笑意頓散。湊進夾着煙的手指,離得很近,如果他朝前再動一動,或是Elie往後靠一下手背,就能落下一個吻的距離。

但兩個人誰也沒有動,季蒼蘭發出的聲音很沙,是被煙酒侵蝕過後的灼啞:“見色起意。”

說完,他順着那個姿勢把Elie夾着的煙咬了回去,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又很快被嫩紅的唇遮蓋。

季蒼蘭重新坐了回去,縮在空無一人的角落裏,眯起眼睛,單腿曲起,透過煙霧注視着四周扭動四肢的人群。臉上的表情是空白的,看不出在想些什麽。

他身下的沙發猛地一輕,Elie站了起來。

季蒼蘭望過去,和他對視。

Elie懶洋洋地垂了眼皮看了他一眼,灌完了最後一口洋酒,手指輕收,兩側的保镖領悟地朝門口走去。

在經過季蒼蘭的時候,他輕聲道:“我就沒有季sir這麽有文化。”

Elie扭頭朝他露出潔白的牙齒,很快收回笑容,慢悠悠地說:“我一般都說“我想操你”。”

他說的很快,音調也沒有用力,像僅僅是随口一說,但又聽出了點認真。

季蒼蘭沒再搭理他,抽起煙來。

Elie問:“我們還會再見的吧。”

季蒼蘭有點敷衍地點頭:“你明天等着收傳單吧。”

話音還未落地,下颌就被驀地捏緊,逼迫着他不得不擡頭望上去,眼睛裏只裝得下那一個人。

嘴裏的煙被人拿走,柔軟的唇瓣按上粗糙的指腹,剮蹭到嘴角,一下、兩下,把他嘴角的唇印擦掉。

Elie陡然放大的俊臉帶着格外危險的氣息,像蛇一樣盤踞着他的全身,發出陰冷的低嘆:“季sir,你要是想勾引我呢,就再去做點功課,我比較喜歡直接一點的,吊我一次,我還有耐心陪你玩玩,你這樣子,就有點不讨人喜歡了。”

季蒼蘭看着他的眼睛又黑又亮,一點也不像方才喝醉的模樣,用力把他扼在下颌的手甩掉。倏地,一條長腿插進他兩腿間,踩着沙發站起來,手裏拎着那把還沒有被聞炀開槍的左輪,卻沒有拔自己的槍,他們只有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才能拔配槍。

兩邊的保镖吓了一跳,紛紛擡起槍杆對準他。

“Elie,我贏了,”季蒼蘭利落地卸了彈夾,下一發的彈倉上掉出一顆子彈,死死看着他,“我知道你幹了什麽,我一定會親手把你送進去的。”

Elie不明所以地傻了下,笑着問:“我做什麽了,讓你這麽激動?”

季蒼蘭本應保密的信息,卻在他的挑釁下脫口而出,帶着濃重的酒意:“維多利亞碼頭兩周前被查的三個集裝箱,裏面一共搜出來了186把違禁改造槍。”

他說完就後悔了,懊惱的表情一閃而過,很快恢複正常。

但這個破綻還是被Elie捕捉,他笑起來,似乎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笑得往後退了半步,雙手撐在膝蓋上。

季蒼蘭覺得他莫名其妙,從沙發上躍下來,皺着眉頭:“我早晚會抓住你的。”

“你,哈哈……”Elie還在笑,朝他沒力氣地揮了揮手,讓人放他離開。

季蒼蘭腳步虛浮,越來越快,生怕晚一步就被他重新抓回去。

Elie在他剛走過視線拐角就停止了聲音,緩緩直起身,面上沒有任何表情,朝一旁的某個保镖說:“查一下他。”

保镖立刻道:“先生,之前已經查過了。”

“不夠,”Elie眯起狹長的眼,低聲說:“繼續查,連他在工作之前的東西都查。”

保镖應了聲好,給人打了電話。

季蒼蘭快步出門後,腳步陡然慢下來,按了鑰匙朝自己的巡邏車靠近,坐了進去,剛準備點火,就想起自己喝了酒,低罵了一聲,捂了下臉,想到Elie說的那句話,心裏有點後怕。

他最後滿身酒氣地打了輛出租,在下車後,才打通了電話:“我覺得他不像是“希尼柯夫”手下一個小組長這麽簡單。”

對面問:“判斷依據是什麽?”

季蒼蘭想到剛才的笑聲,短暫地蹙了眉:“還不确定,我說維多利亞那件事的時候,他的反應有點奇怪。”

但他心裏的感覺并不能作為理由,“希尼柯夫”手下無數,他們只找了最好打入的幾個人分開行動,如果沒有準确的證據,是不能申請到重點調查的。

尤其是這個名為Elie·Wen的組織成員太年輕了,高層其實更傾向于其餘兩個卧底的攻略對象。

季蒼蘭只好不再糾結,仔細彙報了今晚發生的事情就挂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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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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