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章
第 20 章
道路沒有盡頭。
霧氣彌補,山的那邊還是山,永遠無法攀爬到頂端,不管如何前行,終究只能望着頂上的太陽。
離得那麽近,卻又那麽遠。
汗水浸透了衣衫,好似多穿了一件衣甲。漁網在皮膚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痕跡,張不開的嘴巴,逃不脫的腳步。
夢,是夢。
灰原薰睜開了眼睛,頭頂上的燈搖搖晃晃,發出吱呀聲響。白日裏,只有布簾子外,才透出一點兒光來。
她掀開簾子,往外看去。
全然不像是入秋了,東京或許都下起了雨,此地還是驕陽高挂。
她好像做了個夢。
身旁發出嘟哝聲,灰原薰吓了一跳,扭頭看到兩個女孩,才松了口氣。
其中一個翻了個身,背朝窗子,另一個擡手擋住光線。
“幾點啊……”菜菜子坐起身來,打了個天真爛漫的哈欠。
她一臉沒睡醒的樣子,瞪着牆上的挂鐘。看了半晌,發現才六點,于是一個撲棱,倒頭躺了回去。
灰原薰默默地坐在床上,像是看了獨角戲,嘴角不自覺地揚起笑容。
隔壁的房門還是關的,她輕手輕腳洗漱後下了樓,走多了人的水泥樓梯磨得有些光滑。站在寬敞的大門外,不知從哪兒跑來的黃狗正窺視着屋中的樣子。
Advertisement
灰原薰朝它伸出手,這狗“汪”地朝她叫了一聲,便轉身跑走了。
四下安靜,天空藍得很透,懸在遠處高空的是夏日最後的積雲。一切都是這樣好。
房屋掩映在叢林間,叫不出名字的植物掩映在道路上,綠意盎然,像是永不會轉變色彩。她提着籃子去往鎮上,那只黃狗一直跟在她的身後。
說起來,她最近時常見到這孩子,它有家,它是不是在流浪,還是說它是神明大人派來守護她們一家的?
若是如此就好了。
她決定到鎮上集市時,問買生禽的老板要幾塊鴨屁股給它吃。
從住處通往鎮上,路并不長。
由于想要不被人打擾,她們一家沒居住在鎮裏,而是在這兒建了一座屋子。這屋子本就有形,是丈夫找到的。他說只要稍加改造,就能變得很好。
鎮上的屋子,都是這些年陸陸續續撿起來的,鎮外的屋子,來由則各不相同。有人說此處存在着可怕的傳說。
屋頂上偶爾會停有不知名的鳥兒,雪白的顏色。她并不信神怪,丈夫也同樣。
加固的水泥是丈夫自己攪拌的,外牆的漆彩也是他刷的,在等待着迎娶她的日子裏,他一點點地将愛意填入了這個家中。
她太愛他了,她多愛他啊。是為了愛,她才想擁有和他的孩子。她想看看,兩人的愛的結晶是怎麽樣的,因而有了兩個女孩。
大家都說,還是男孩好,可他從未說過一次。自女兒出生後,他将她們當成掌上明珠,長大了一些後,不管去哪兒,他都将她們帶在身邊,有時候連她都嫉妒。
是嫉妒女兒,還是嫉妒他,或許是都有的。
走到鎮上要十餘分鐘,她到了熟悉的攤邊,和老板們打招呼,很快就買好了需要的東西。當然,她沒忘記問要鴨屁股。
雖說是人也能吃的,到底聽說有些人會從這兒給那些可憐的小家夥們注射東西進去,吃了不大好。
“養狗啦?”老板随手抓了一把,就裝進了小袋子裏。
“路邊跑的,随便養養。”她笑着接道:“若是有緣,之後再打算吧。”
她說着回頭看去。
果然,黃狗就停在不遠處。
它大概是認了她做主人吧,有時候緣分就是如此。固然她是不信神的,但終是沒法抛下世間存在因果外之物的想法。
回去照舊是靠走的。
丈夫先前說,想自己做一個手推車給她。今日她在廳堂裏看到了那快要成形的小車。想到這裏,她又覺得,她是怎樣愛他啊,愛他到就算他不在了,她也永遠不會放下。
雖說他和其他人一樣,都日常下地幹活,可好像就是沒法曬黑。他紮起的馬尾就像是鴉羽般那樣黑,他的笑容更是比一切都燦爛。
腳步輕快得要飛起來了,雙手踢滿了東西也不覺得沉。林子裏的陽光滴落在葉片上,閃動着的光輝也全是美好。
突然響起的是狺叫聲。
她回頭看去,見那狗昂起腦袋,沖着她這邊叫喚。
還沒喂它呢,莫不是聞到了?她朝它招手,餘光中掉下黑影,就落在她腳邊。
她吓了一跳,往後躍去。蠕動着的身體,是一條蛇。并不是毒蛇,她一眼就看出,這蛇是她從小見到大的,性子也溫順,從不攻擊人。
這蛇,就在她腳邊躺着,疲沓得很,可細看才發現,它的身上露出了一條豁口,滲着絲絲的血,就連裏邊兒的肉都露出來了。
看上去是銳器劃的傷,可它卻是掉下來的。她站着的位置離樹有距離,也有蛇會甩動身體到處飛。
她也見過人剖蛇,這一回卻有毛骨悚然的感覺。
天空還是一樣晴朗,她加快了腳步。但想是那黃狗提醒了她,于是她改變了将狗引到屋子裏去的主意,立刻抛給了它食物。
狗加快步子走來,這才第一次接近她,低頭去嗅。
“多謝你啊。”她說着伸手,要摸它的腦袋。
狗又退開了,仰頭看她,一雙烏黑的眼睛,漂亮極了。
她朝它笑了笑,轉身回家。
那蛇沒起了,她也沒動它,只讓它留在路上。塵歸塵,土歸土。
回家的路好長啊,或是方才心慌,更覺得不大安全。說來這條路上是少有人的,先頭是她家,爾後還有幾乎人家,也不過是在要同鎮上的交易時,才會開着破爛的小卡車去。地上輪胎的痕跡都不見。
周圍竟是這樣安靜嗎?她與丈夫和孩子們四人走在路上時,可不是如此。
眨眼間就能到的地方,今日漫長得她都像是要走不動了。
葉子搖啊晃啊的,光也搖啊晃啊的,她的步子快了又快,唯有狗,好似一直邁着那頻率在走,但總是能跟上她。
終于見到了家。
她松了口氣,進屋前一眼就望見了停在檐邊的鳥。
雪白的鳥,有一雙紅色的眼睛,背着光幽幽地盯着她。不過一眨眼,就增加了一只,再眨眼,又多了一只。
一排的鳥,一排又一排的鳥,齊齊整整地蹲在了她家的屋頂上。稍一撲起翅膀,就嘩啦啦的一陣聲音。
她終是跨過了門檻,連籃子都忘記放下,便跑去房間,去開隔壁的門。丈夫就睡在裏面,昨夜女兒哭鬧,她去隔壁照顧,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此刻她是徑直撞開了門,嘩啦的一聲,風吹得窗戶吱呀作響,一同響起的還有站滿了床的鳥。它們撲騰着翅膀,一齊往窗外湧去,羽毛掀起的風,在地上滴落了血紅的痕跡,就和那條蛇一樣。
她忽然記起來了,也有人說過,狗是連通兩個世界的使者。若是忽然出現,還一直追着你走,是會有死亡來臨的。
丈夫就躺在被子下,他睡得很安靜。
她咽了下口水,回頭去看,不用看得太遠,那條黃狗就蹲在她的腳邊。
不是的,不是的,怎麽會是這樣,不是的不是的不是。
“不是的……”灰原薰擡手捂住了嘴,後退了幾步。
裝了食物的籃子箍在臂彎上,勒得她生疼,像是纏住了她的手臂,比鋼絲還要緊,要一點點兒吞沒她的身體,遮蔽她的呼吸。
“薰,起床了!”
身上的重量驟然一沉,灰原薰差點兒被壓得吐出最後一口氣,然後昏厥過去。
菜菜子和美美子撲到了還睡着的人身上,同任性的貓咪一樣,壓着灰原薰的胸口和腿,完全不顧睡夢中的人受到了多少驚喜啊。
“喂喂,你們兩個小鬼!”從手腕上蹿出的小蛇,立刻叫兩個女孩往後退去。
“什,什麽啊,你這條臭蛇!”菜菜子鼓起勇氣罵道:“都叫你不要出來了!”
“人都要給你們壓死了!快起開啦!”蛇大叫着說。
“怎麽會壓死人!我們又不重!對吧,美美子!”
伴随着争執聲的,是打在灰原薰被子上的菜菜子的手,以及靠在她腿邊的美美子搖擺着的身體,還有從她手邊傳來的沙啞聲音。
一身都是冷汗,暫時沒有擡起手的力氣。
“我說,你們能不能安靜下來……”灰原薰冷不丁地開了口,鼻音濃厚,帶着無奈與倦意,還有殘留的一絲恐懼:“我還沒被壓死,就可能先被吵死了……”
菜菜子:“哼。”
蛇:“主人,我是為了你好——”
奈奈子:“……”
響起了敲門聲。
灰原薰的手摸到布滿紋理的床墊,撐着坐起身來。
夏油傑單手靠在門邊,屋內的雞飛狗跳立刻平靜下來。
讓兩個女孩去叫人,最後還是得自己親自來,不然她們得把屋頂都掀翻了。
“要出門吃早飯了。”他說。
“好!”“知道啦!”兩個女孩立刻跳下床,又給了灰原薰不小的沖擊
蛇倒是飛快地不見了。
灰原薰呆呆地轉向聲音的來源位置:“早上好。”
“早上好。”夏油傑餘光看兩個女孩都去洗漱了,轉頭看回灰原薰:“做了噩夢?”
灰原薰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與其說是噩夢,不如說是有些古怪的夢,但聽見他聲音的這一刻,也差不多都忘了。
“離開安定的環境,是會有這樣的時候。”夏油傑一副過來人的語氣:“先起床吧。衣服,需要幫你穿嗎?”
灰原薰這才察覺到,她肩膀的位置涼飕飕的。于是立刻拉住被子,遮蓋了身體。
“不用這麽緊張。”夏油傑發出低笑:“睡裙穿得好好的。衣服就在床頭,要是穿不來,我叫她們進來。”
他說完帶上了門,唯有輕笑聲在灰原薰的耳畔旁停留。
她擡手遮住了臉,兩頰有些發燙。
徹底看不見後,真是出現過不少錯覺……
“臭男人。”蛇又冒出來說了一句。
灰原薰擡手将它按了回去。
沒有什麽陽光,沒有什麽叢林,更沒有雪白的鳥,有的只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她知道,自己醒了。這回,是真的醒了。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同類推薦

不可名狀艦娘的鎮守府
當一群本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的精靈因為一次錯誤來到這裏後,一切都開始向着崩壞發展。
休伯利安:“是誰在呼叫艦隊”
秋風之墩:“你們已經被我包圍了“
神使級:”神恩如海,神威如獄”
諾亞方舟:“樓上是僞神”
某要塞聖殿:“呵呵”
主角:“我不是針對誰,我是說在座的各艘船,你們都是垃圾。”

地府微信群:我的老公是冥王
莫名混進了地府微信群,一不小心搖到了冥王做好友【本文懸疑靈異為主,言情為輔。作者君簡介無能,但是故事絕、對、精、彩!】
女主:那天夜裏下了場詭異的紅雨,我從死人的墳墓裏爬出來,自此眼通陰陽,魂看三界。
冥王:你不就是在恐怖片墳場演了個龍套女鬼麽?
女主:人艱不拆!!!
冥王:我不是人,是鬼~
女主:作者君,我強烈要求換個老公!!
【溫馨提示:看文後切勿打開微信猛搖附近的人,萬一真的出現一只帥男鬼腫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