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章

第 21 章

村莊位于一座海角邊，一年中，有半年的時間都處在肆虐的大風下，船只不得靠近，物流每周一通。

前往村莊有兩條路。

大路坑坑窪窪，長而崎岖的彎脊能一睹海上美妙風光，但沒有防護，久而久之，兩旁窪地便成了車的墳場，烏鴉的故鄉。

另一條路由吊橋連成，縱使下方是深淵，近年也未出現過重大事故。

據說這座村莊中，世世代代居住着強大的咒術師，能和類似天元存在對話，尋找一切的源頭。

在驅車去到村莊前，得先在一處少人的列車站下車。

車內開了空調，很是涼爽，灰原薰出了車廂，頓時觸到一抹熱意，果然是來到了更南處。

菜菜子和美美子蹦蹦跳跳上了站臺，前者張望了一圈，立刻說：“有誰在盯着我們。”

美美子也點頭附和。

天空蔚藍一片，灰原薰看不見，也什麽都察覺不到，手腕上的它倒是開了口：“哼，你們都能察覺到，肯定不是厲害家夥。”

“你——”

“先去休息的地方。”夏油傑發話了。

在列車上呆了一路，他已很清楚，他若不開口，立馬就會出現一場讓人耳鳴的争吵。

“薰。”

灰原薰循着聲音扭頭，手腕便被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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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熱的手掌握住了她的骨節位置，又往上移動，抓得更緊。

“啊，好狡猾。”菜菜子說。

“嗯……”美美子應和。

夏油傑聲音遠遠近近：“你們不是小孩了，還要牽着我的手走，會被小看的。”

他顯然很清楚，要怎樣才讓兩個女孩改變态度。

“好吧”，“就暫時讓給薰了”，女孩們嘟哝着這類的話，偃旗息鼓，轉而手拉手站在挂在牆上的看板前。

灰原薰在夏油傑的攙扶下落到地面，發絲蹭得額前癢癢的，心跳加重了一拍。

“可以嗎？”她望着黑暗問。

“在你能用它熟練探路前，我會牽着你。有時間的話，再慢慢練習吧。”

夏油傑口中的它，是指灰原薰手裏的長杖，他在步鳥家附近的山上，朝她投去那根白檀杖。

每走一步，杖上的錫環便輕輕搖動，發出聲響。

原是在山中用來驅趕野獸的，如今用來維持平衡。

不過灰原薰剛拿到沒幾日，還不大習慣。

騙小姑娘的家夥，從她手腕上傳來聲音，金色的細長生物嘟囔着，說這種話，她可是永遠都學不會自己走喽。

它沒出聲，因而夏油聽不見，但與它兩身一體的灰原薰聽得再清楚不過了。

“才不會！”她也沒出聲，但忍不住頓了下手杖。

杖身在地上敲了一聲，圓環叮咚。

夏油看着她抿起的嘴唇，大約也能猜到是咒靈說了什麽。

“好了，”他從鼻中發出一聲輕笑，“走吧。”

如今，龍神與灰原薰完全訂下了契約，薰用視力作為代價，失去了捕捉咒力的能力，完全身處徹徹底底的黑暗中。

所幸保住了自己的身體，并換取了一份還不知是否能完全操控的強大力量。

日常生活比從前是有不便，但在這世界上，也不止是她一人看不見，因而灰原薰即刻接受這一現實。

龍神也無所謂受制于人的樣子，或許是在等待什麽時機。

只有夏油，想找到解除這份契約的方法。

他好像總覺得一切因他而起，都需他來負責，大概是因為他依舊記着哥哥。

灰原薰對自己這麽說，也就對夏油挑明：“不用為我這麽做。”

“現在咒術界肯定在到處找你，你不想波及到你的雙親，就必須離開。而且，這趟旅途不是為了你，是為了我自己。”

夏油說，他要去收集更多咒靈。

菜菜子和美美子非要跟着他，再多一個也無差。

一行四人，打扮各不相同：帶發僧人，年輕的盲女，兩個看似五六歲實際已有八歲的女孩。

就像是從故事裏走出來的角色，來到了這座鎮上。

秋初，風還未刮起，街頭安靜，行人不算太多。夏油傑前腳剛出車站，立刻有人迎上前。

“師傅，長途跋涉來到寶地，實在辛苦。我帶你們去歇腳處怎麽樣？”他說着看向其他三人：“要一人照顧這樣多的孤女，您真是辛苦啊。”

“你弄錯了。寶地，應該是我們說的。”灰原薰沒忘記自己被錄取了文學專業：“雖然是初來寶地，但也不需要想從外地人身上撈油水的家夥。”

有時，她表現得會讓人忘記她還是一個女高中生，有時，她又橫沖亂撞，将年輕人的棱角暴露無遺。

夏油想起自己的高中時代，不免揚起一絲笑容。

“哎呀哎呀，對不住，是我說錯了。”這人立刻道歉：“那麽，敢問師傅們是從哪裏來，已經有落腳點了？”

夏油邁出腳步：“我們要去盡頭的村莊。”

“啊，那你們是要參加采野節了。”來人跟了上來，不待他問，就介紹了起來。

五天後，鎮上有采野節。

每三年舉辦一次的節日，是為慶祝豐收。近年為了吸引游客，有去山中采摘蘑菇、撿拾橡果的活動。

而在采野的正日，人們會在盡頭村子的議事場上，灼燒用麥杆編成的祭品。神明會從祭品的身上複活，衆人都能一堵其風采。

這幾日，就會陸陸續續有游客來到，他提前來車站門口蹲點，是想最先将人帶去他開的旅館了，因而依舊不肯放棄：“師傅們是哪兒來的？從這裏到村子去也要些時間，天色不早了，不如在鎮上先住下。就算不是來這兒過節，也可以逛逛嘛。看，這邊都開始裝飾了。”

“啊，”菜菜子順着這人目光看去，忽然伸手一指，“夏油大人，我想要這個！”

“美美子也想要。”

路旁商店的櫥窗裏，挂着透明的小燈籠，亮晶晶的，像是點綴着寶石。

兩個女孩立刻跑去，手貼在玻璃窗上，盯着裏面的燈籠，又回頭看夏油。

“好好。”夏油應道，拿出手機，打開軟件：“下一趟去村上的大巴五分鐘後到，路程是半個小時。離節日還有幾天，到時要觀光，我們會再找你。”

在來人驚訝的注視中，他只收下了一張名片，那人開玩笑說“難不成師傅還有社交賬號”，被女孩們一齊瞪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