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章

第 44 章

夏油傑不認為自己會輸，也不認為自己會贏。

在結果到來之前，他不去想，就像對戰禪院家的那個男人一樣，永遠是盡力而為。

若走不了、不通了，他便換一條。

他沒讓自己說完奇怪的話，若真說了出來，他反倒會困惑。

“走吧，”夏油輕輕地一推，“去菜菜子和美美子那裏。”

薰不知自己掉到了哪兒，她的身體很穩，龍神則在大叫。

“不要走！”它幾乎是在祈求：“我需要它！薰！”

停留在天地之間的龐大，有着用來注視的眼睛，用來行走的四肢，用來合十的雙手，但它看着的世間萬物，踏的是河的底處，那雙掌同母親般輕柔拂過，卻能令人類體會到神明的雷霆震怒。

“萬般——萬般——”咒靈高聲呼喝，響動天地。

夏油迎上前，在岸邊看，他的身影比舟要小，甚至就若一滴水，蕩蕩悠悠飛向遠處。

鲼的咒靈載着灰原薰在飛，一旁有幾條鯉魚旗外觀的咒靈保駕護航，凸凸的眼睛上下左右轉動、厚厚的嘴唇吹出一個又一個泡泡，不是在這般天氣，很是可愛。

眼見離目标越來越遠，龍神快要發狂，“我保證不做壞事！薰！給我！”

他知道有了上次的教訓，薰已不可能答應，無論它此前怎樣說服都不可能，但龍神總有辦法。

“有人落水了。”它說。

“鲼，去人那裏。”灰原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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鲼沒有改變方向。意思是無人落水。

過了一會兒，龍神又說：“那兒有只動物，縫隙太小，它夠不到。”

“鲼，”灰原薰說，“你能夠到嗎？”

鲼動了一下，灰原薰緊緊抓住它的身體，在空中一個三百六十度旋轉，有什麽掉到了她的懷裏。

毛茸茸的雛鳥被打濕了羽毛，還沒學會飛。

“要你多管閑事！”龍神憤憤地瞪了鯉魚旗咒靈一眼。

灰原薰不知自己處在何種情況下，若她能看見，定然會比當下恐懼。

茫茫的天地間，到處都是一片濃重黑藍。

她看上去是唯一的活物，永遠找不到落腳點。

她盡可能少說話，不是不想搭理龍神，而是在做心理準備。

她本不會擔心夏油，卻因他那沒說完的話感到不安。已經習慣了看不見，他也将女孩們的安危交托給了她。

她一個人也能做到，真的能嗎……？夏油哥，又真的可以贏嗎？

“喂——薰——”有人高喊。

“怎麽又來個麻煩的家夥。”龍神抱怨。

套着一身黑衣的男子，停在了空中。

灰原薰坐在咒靈身上，好似方從災難中逃出，他則一副游刃有餘、輕松散步的模樣。

在此之前，他一直在寺廟，畢竟那裏才是中心，想着要不要等人員撤退直接轟上一發，這樣能更快招來始作俑者。誰知天色突變，新聞上報道大水破了堤，一路遇到不少需要救助的人。

好一會兒，他才到達能看見咒靈的範圍。

“我火速趕來了，現在什麽情況？啊，這只魚的咒靈，真是好久不見。”他低頭對咒靈打招呼，又說，“薰，你應該已經聽過我的事了吧，要不然我先自我介紹？”

“……在這種時候……？！”龍神忍不住插話。

“哈哈，也是，”他掃了它一眼，“咒靈那邊——”

“夏油哥在那裏。”灰原薰說。

她希望這個人也能去——

“啊，是麽。”這聲音哈哈笑了一聲：“那我就不過去了。他在的話，沒問題吧。還有不少人等着我呢。順便一提，你們住的酒店現在沒事噢，那個叫拉魯的家夥已經趕了過去。”

他說完轉了身，利落幹淨，又猛地回身：“喂，我說你。”

龍神一下直了起來：“什，什麽……”

“傑下不了手，我不會猶豫。”他笑了。

一個眨眼，五條悟不見了蹤影。

這就是最強？他為什麽不去？

灰原薰感到自己與這個同鄉之間存在着巨大的溝壑，并非來自實力，畢竟她一無所有。

差別也不在和夏油的關系，而是……信任。

縱使認識時間有長有短，她的求助與五條的放心，是雲泥與天壤之別。

很難過，因為一切的源頭都是她的弱小，因為無法衡量，難以改變。

“啊。”龍神又說話了。

這一下，卻只吐出這麽一個詞。

“……怎麽了？”

孩童的哇哇大哭，離得很遠，傳入她耳中。

“鲼，去孩子那邊。”灰原薰說。。

鲼沒有動。

“……鲼？”

“它的任務是聽從操縱者的話把你送到酒店，再去安全的地方。只有夏油傑能命令它。”

“可是剛——”

“剛才是它判定接這只鳥不會給你帶來危險。”龍神接話：“那孩子，就快死了。”

它的語氣平淡，仿佛與它無關。

它知道，從開始就知道，它會獲得勝利。

“我保證不傷害人類，”它說，“灰原薰——”

“以救助人類危險，只在夏油傑有危險時出手。”

“……好吧。”

啊，交給它吧。

綠色幽光自手腕發散，雲不動，風停了，浪花靜止，雨不再下落，世界變得如此清晰，灰原薰跌入了真實裏。

第二次的嘗試，不同先前。

在她的意識完全清楚的情況下，龍神縱使能操控她的身體，也受到限制。

那孩子就剩一絲指尖在水上，灰原薰将他拉起，鲼追随她而來，她發現自己竟停在水面上。撥雲詭谲的天色，天邊夏油所在的位置，不斷有閃電落下。

“你有辦法清除這些水，對吧。”她問。

“被你發現了。”龍神說。

只要擡手輕揮，水便聚成一團去到空中，揮發、消散。

灰原薰從未感到自己的身體如此輕盈、迅速，她滑過水面，帶起了通天的浪，若魚，若鳥，勝過世上生靈。

鲼和鯉魚旗都很着急，想跟在她身旁，完全跟不上，只能灰溜溜去往夏油傑身旁。

操控一切的感覺實在太好，初嘗會叫人失去理智，不斷有人被她拖起，放到了高處。短短瞬間，她從無能為力的人，成為了一個真正的拯救者，仿佛所有都盡在掌控，甚至能通達天頂。

龍神找到了機會，鑽入那心靈中，讓灰原薰以為都是自己所為，再慢慢奪走主導權。

失去掌握的感覺很可怕，灰原薰在一個瞬間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