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章

第 45 章

第一下墜入水裏，立刻就是故鄉，水珠擊打是歡笑的聲音，吞沒的第一具無助拍打手臂，一個，兩個，三個；

泥沙填埋江河，吞沒的第二具瘋狂邁出雙腿，一個，兩個，三個；

不斷上升的地面，吞沒的第三具高聲尖叫，一個，兩個，三個……

自吞下紅色的果實前，就陷入不安，害怕的不是打破禁忌，而是那回蕩在耳邊的勸誘，日日夜夜與欲望拉扯，白日望見那本不在視野內的存在，夜晚它也闖入夢中來伴。

風盛起了她，讓她翻滾，輾轉反側，夜不能寐，洞窟不再舒适，軟草不再清新，所有聲音一同響起：

“吞下吧——”

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他，朝自己伸出的手，自然而然地拉住，最初便是注定。

不知煩惱，唯有快樂，平靜常态，走向的唯有永恒。

一切都愛他，一切都愛她，在擁抱中不知厭，當人還未成為人。

無數都在說話，它争搶不到，只在一旁，行走于林中，望着日月星辰，望着那一顆樹，明亮落下。

在她落單時，它上了前：“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所有都是順從，不曾有過拒絕。

“吃下吧。”“它是被禁止的。”“你會被原諒。”“不可以。”

“摘下吧。”“它是被禁止的。”“你會被原諒。”“不可以。”

沒有對他說，它輕巧地來到她身旁，它并不愛他，它愛着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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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下吧。”“它是被禁止的。”“你會被原諒。”“不…..”

“摘下吧。”“它是被禁止的。”“你會被原諒。”“不…..”

一絲裂痕出現在她心中，沒有對他說，看不出來的如何開口。

“吃下吧。”“它是被禁止的。”“你會被原諒。”“…..”

“摘下吧。”“它是被禁止的。”“你會被原諒。”“…..”

生長至她心中的果實，漫天蓋地都是亮晶晶的閃爍，她是其中一員，又為何要伸出手——

她害怕得到，抓住的都會溜走似的，她本就一無所有，哪怕從開始就被給予，一切也并不真的都屬于她。看着他的笑容，她的快樂發生了變化。

“你能得到一切。”“我都有了。”“你還沒擁有它。”

吞下它，你就擁有了一切。

她伸出了手。

“歡迎來到我的生得領域。”

悠然聲音，灰原薰睜開眼睛，枯萎的黑色，葉片飄落，另一個她坐在高高的樹上，手臂纏繞枝條。

“……龍神。”

“哈，別用這個名字叫我。”她高聲笑了：“本大爺從沒想過做神，要讓全部都臣服，那種自大的家夥。”

“那你是誰。”

“我可沒打算告訴你，灰原薰，我愚蠢的新娘。”

掌心全是灰燼，要細看卻又消散，灰原薰站起了身，環顧四下：“我的身體在哪裏？”

“哈哈，”她猛地跳下，落在地上，踩過不斷重複凋謝的草木，“在哪裏，做什麽，又和你有什麽關系？已經是我的了。”

“……還給我。”

“用你顫抖的聲音祈求吧。”她扣住灰原薰的脖頸：“直到最後。”

第一下哇哇落地，窒息将所有填滿；

第二下哇哇落地，鮮紅自膝蓋流出；

第三下哇哇落地，世界，天旋地轉。

……繞在身旁的孩子們不斷發笑，大聲訓斥的人看不見臉，掉在地上的書本被踩過，亂飛的頭發扯斷下來，丢失的東西找不回來，奔跑時黏着皮膚的汗水，搖搖晃晃的紙飛機和瞬間沉入水底的石頭，紅色在白色上圈圈點點，變換的數字與櫥窗裏的食物，炮火紛飛，哭喊與殘破的身體，成群身影飄飄忽忽，撞擊與争執，淚水和疼痛，越來越遠的腳步，松開的手，他閉着眼睛躺在面前，無論如何呼喚都不會再有回應。

雨水與黑暗，哐當作響的碰碰車，要在風中失去重力的身體，繩索要斷，安全帶即将松開，跟随身後的人，灑在地面的白色泡泡沒了影，觸碰也分不清的臉，濺落眼下的粘稠，濃重酒氣覆蓋石碑，一次又一次，不再有啜泣……

窒息再次來到，與張開的手臂一同，身體包裹住，血管空空如也，短暫消逝結束，雷雨天的閃電照亮不了眼睛，地平線不過是小小的一條，離不開大地的雙腳，走上一步就要癱倒，低落成了自然，手伸出去什麽都抓不到的，流水的時間，摔倒後再也起不來，擔憂中的笑意帶來不了任何安慰，麻木地報出指定方位，嗆人液體一次次澆灌土地，“會習慣的”，愈發平靜，在這背後卻是朝死亡奔跑的冷卻。

如果到了最後一分鐘，也找不到任何意義。

活着，只是為了活着，沒有規律，沒有永恒，地球也只是小小一顆，彈珠汽水裏的球體，上上下下，上上下下。

想用力将它砸碎，一個又一個，代替這份觸不到的心情，毀滅一切。

你知道的，就算這麽做也回不到過去，什麽都變了，唯有這是停滞。

好怕，好怕好怕好怕好怕，好怕好怕，從一開始選擇了降生的并不是降生之人——

“哈哈，太好了！”握住了她的手人啊，明明在流淚，臉上卻是笑容，她最愛的模樣：“你沒事，大家都沒事，太好了！恩！但是下次別自己亂跑了噢，就算想要別人，也叫上我一起！知道了嗎，小薰？啊啊，你沒出事，真是太好了！”

手好熱，眼睛也是，他從來都是這樣笑着的，一次都沒有見到他的眼淚。

只要有他在，所有事情都會變好，沒有什麽需要擔憂，怎麽會忘記掉呢。

“嗯……”她也笑了，“真是太好了。”

失去掌控很可怕，但只要習慣一切都是無序，如果人生存在穩定，她不會一個人來到這裏。

冥想，是将自己完全投入到另一存在中，無論是平靜還是狂亂。

她要選擇，擁有他的那一邊。

第一下哇哇落地，望着她的眼睛；第二下哇哇落地，牽過了她的手。

灰原薰望着眼前，另一個自己：“我給了你足夠的時間，現在，我要拿回身體了。”

“……啧，”對面的她只有不甘，“偏偏在這個時候！”

扣住脖頸的手化為霧氣，其他的部分也是，灰原薰掙脫了束縛，轉瞬陷入另一種濃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