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章

第 56 章

灰原薰第一次見人打架，更別說這人是她哥哥。

哥哥從來都是和和氣氣的，她一次也不曾見過他對誰真正生氣，就算幼兒園的時候為了維護她和別人吵架，也絕沒到動手的那步。

灰原雄輕松将人摔到地上，低頭躲過另一人揮來的拳頭，給了對方一個下勾拳。之後，他閃身躲開了從地上爬起來的那人，一個後踢将人再次踹倒。

灰原薰忍不住大叫：“哥哥好帥......！”

簡直還像一個高中女生。

灰原雄聽見了，站直身體，側頭看她。

長發落在肩上，他露出笑容，比了個V。

一人要從後面偷襲，灰原薰還沒提醒，灰原雄的手就往後一掄，打中了這家夥的臉，這人捂着鼻子跪地，再起不能。

四人嘴上試圖罵罵咧咧，可擔心再被打，他們也出于種種原因不想招惹治安人員，跑去了別的車廂。

兄妹倆扶着老人坐到位置上，其他人甚至鼓起掌來，很是誇張。

灰原雄摸着後腦勺，不斷彎腰說着“不好意思”。

一站後兩人到了，走在回家路上，灰原薰挽着哥哥的手，蹦蹦跳跳。

“你這麽會打架的事竟然一直瞞着我！”

“沒啦，算不了擅長！”灰原雄笑着說：“就是我的體力一直不錯，打架什麽的只是——雖然這麽說有點不好意思——只是大家都說我很擅長使用自己的身體！”

“我是知道你很擅長體育，但根本不是一回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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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是我錯了。”

“才不要聽你為這種事道歉！”

“嘿嘿，那，我們一起去買冰棒吃吧。”

“嗯！我要巧克力口味的！”

兄妹兩人吵吵鬧鬧的，去了便利店。

白熾燈明晃晃，灰原薰挑選着零食，貨架上好多沒見過的東西。

“啊，這個梅幹很下飯。”灰原雄站在她身後，從貨架上抽出一袋。

灰原薰回頭看他。

不管什麽都讓她覺得新鮮，就像跳上水面的魚，新鮮的空氣，燦爛的星空……

“啊！”她忽然叫道。

灰原雄低了頭，一雙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聲音有些僵硬，就像是擔心秘密敗露：“怎麽了？”

灰原薰擡起了手，手指落在他的耳垂邊，撇了撇嘴：“這裏。”

有血跡。

大概是剛才扔人的時候，被對方手上的戒指蹭到了一下。

慢悠悠的回家變成了火速趕回家，灰原雄說“沒關系”，但在灰原薰心裏，哥哥受傷就是天大的事。

鄰居剛準備出門，差點兒和沖上樓梯的兩人撞上：“幹嘛啊，這麽着急，怪吓人一跳的。”

短發的妻子拍了下丈夫的手臂：“你才是，別擋路啦。”

“哈？我才沒。”丈夫嘟囔着，還是讓開了位置。

“不好意思——”灰原雄不好意思道。

“沒事，這是雄君的妹妹吧，”妻子笑着說，“聽你說過好多次了，改日一起來家裏玩啊。”

縱使着急，薰還是停下腳步，應和了兩句。

路過挂着“伏黑”姓名牌的房間，兩人回了家。

本要在便利店裏買，灰原雄說家裏有醫療包，拿出來後果然備得特別齊全，消毒水、紗布、醫療剪還有一系列工具，應有盡有。

灰原雄說是公司發的，薰沒有多想。

用棉簽清理傷口時，灰原雄忽然叫痛，吓了她一跳，結果是裝的。

清理好後，灰原雄拿起鏡子，對着裏面看，不禁大笑：“我的耳朵都被你包得和佛陀一樣了。”

“才沒有這麽誇張。”灰原薰收拾着工具。

兩枚耳釘都取了下來，放在桌上，扁平若圍棋的黑色耳釘，灰原薰捏住它的兩邊，拿起在手裏。

燈光下耳釘表面閃過波光，和她記憶裏的……她記憶裏的？

“薰？”灰原雄喚道。

灰原薰放下了它，看向哥哥，一瞬朝他伸出了手。

她跪在榻榻米上，上半身直起，從側邊攬過他的身體，頭貼在他的肩膀上。

心髒突突跳，像是在她自己在敲擊，扪心自問，尋找問題，尋找答案。

“怎麽了？”灰原雄扯了嘴角。

灰原薰搖晃腦袋，頭在他肩膀上蹭來蹭去，沒有說話，越抱越緊。

樓下院中是蟲鳴，嗡嗡吱吱的聲音。

灰原雄盤腿坐着，雙手搭在膝上，同樣望着桌上的耳釘。

“讨厭……”灰原薰低聲嘟囔，帶着鼻音，“不要受傷，我不要你受傷。”

灰原雄從若有所思的狀态脫離，彎起眼睛，伸手按住妹妹的手腕，朝她的方向偏了偏身體。

“了解！我會好好注意！”他笑道。

*

車終于開到了鎮上，道路比之山間寬敞許多，也不會有突然竄出來的小型野生動物，但鎮上開大車的人少，一輛越野車也能堵住牛車的路。

他把車停在此地唯一的商場外，去往附近的廣場。

夜晚街頭不算熱鬧，一家家店門都大敞着，裏面傳來電視聲音。

樓下是商店，摟上則是住人的地方，大多人都彼此相熟，打着扇子乘涼聊天，驅蚊的草藥點燃，燒得空氣裏一縷縷煙，卻是不叫人讨厭的氣味。

鎮上已有人看他眼熟，點頭致意。

“老師今天一個人啊！”有人對他喊道。

“不是。”他這麽回。

“噢噢，”那人接道，“那快去吧！”

在別人眼裏，他們一行四人是怎樣形象？

從奇怪的一行到感情很好的夫妻，也有流言在。

不管如何，他也意外于自己享受着一切，加快了腳步。

似乎是要下雨的沉悶，不過看上去，距離雲聚集到一起還有好長時間。

無聊的時候，他會坐在回廊上看天，看得久了，雲朵的變換也就大致清除，到了別處也不會相差很多。

人們多認為此處多雨水，其實過了雨季後，晴朗天氣接連，有時還盼着雨來。

對農業來說，雨的影響最大，敏銳的農人早早就能感知到氣候變化，此地也代代傳下了一套節氣的口訣，他不知不覺全都背熟。

曾經有誰說要回家種田，當時他幾乎嗤之以鼻，他們應當都是除了互相詛咒外，無法做任何事的。

獨立能力固然重要，在那之外還有數不清的世界。

然而，自己也來到了現在，想起當時的事，比起近是搖晃，比起清楚是恍然，只是痛楚依舊戳中他的胸口。

拿起鋤頭，開小型拖拉機，辨別植物昆蟲，抓捕救治野生的動物……早已失去的生活樂趣，似乎在最近回來了一些，那是通過自己身體獲得果實的純粹快樂。

更讓他平靜的，則是每每進入那座屋後，等待着他的人。

世界曾在某一刻塌陷、陷入泥淖，他沒想過有一天能重新呼吸到清新空氣，持續燃燒至黑色的怒火，都要被撲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