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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小七一走,本來沉睡的君風揚忽地睜開了眼睛。他一動也不動,看着關着的門片刻,又低頭看着自己身上的棉被,呼吸間似乎還能聞到一股體香。這……是她用的?
想到這裏,君風揚心裏忽然有點別扭起來。還有她剛才說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心裏有點亂,想得有點多,從被劫,到一路上山看到的情況,都讓君風揚不确定起來,這真的是一個傳說中惡貫滿盈的土匪窩?傳說,有時候不一定真吧?且再看看,看看這些人是不是在演戲。
君風揚還在沉睡的時候,忽然感覺到屋外有人走動,他立刻睜開眼睛。天色已經大亮,窗戶外傳來孩童們的嬉笑聲還有家禽的叫聲。
他怎麽會睡得這麽沉?君風揚立刻起身,打開門,就跟迎面進來的莫小七撞了個滿懷。
“我靠……”
莫小七被撞得一個踉跄後退着就要摔倒,君風揚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問道:“沒事吧?”
莫小七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搖頭,“喊你吃飯。”說完,走到自己的房間,見君風揚不跟過來,回頭,“怎的,還讓小爺再請你一次?”口氣明顯帶着一股不耐煩。
君風揚沒說話,剛才一掃而過,她的臉色似乎不太好。君風揚僅頓了下,便跟着她走進了她的房間。昨晚光線暗,他當時一開門就看到光着後背的莫小七,吓得更是不敢四處看,現在再看,只覺得這裏哪裏像是姑娘家的閨房?
銅鏡沒有一面就算了,偌大的房間內只擺着一張床、一套桌椅,還有一個簡單的桁上挂着幾件衣服,連個衣櫥都沒有,真真是寒酸至極。
“坐啊。”
君風揚沒說話,坐下了。
莫小七不再管他,一手拿着一個粗糧餅啃咬着,一手端着都能看見碗底的粥,吃得很滿足。君風揚看了看,也拿起餅咬了一口,嚼了幾下後,感覺有點難以下咽。
“用粥送下去吧,你們是貴人,吃不慣這些粗糧。”
君風揚端起稀粥,喝了一口,這才将嘴裏的餅咽了下去。第二口,他吃得很慢,沒用粥,硬是咽了下去。
那邊,莫小七早就吃完了,看着君風揚道:“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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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風揚頭都沒擡,“君風揚。”
莫小七在心裏想着這三個字怎麽寫,然後道:“欸,我叫莫……”
“小七,你叫莫小七,我知道。”君風揚一邊說,一邊繼續啃着餅子。
莫小七看他這樣,心裏越發覺得這人太适合“留種”了,莊重、沉穩,被抓到土匪窩也不見慌張,還挺爺們兒的,“欸,你留下來陪我吧?”莫小七忽然張口。
“噗……咳咳,你說什麽?”君風揚終于擡起頭來,狼狽地擦着嘴角的餅屑問着。
“就是你留下來陪我啊,做我的壓寨夫君怎麽樣?”莫小七一臉小緊張地看着他。
“不怎麽樣。”
“為什麽啊,我不好嗎?”
還好意思問?你自己說說你哪裏好,不但是女匪首,哪裏有個女人的樣子啊?且不說他的婚約是父母作主,他堂堂世子爺,要娶也是娶門當戶對的吧,至少得溫柔賢淑,以後相夫教子。她呢?以後訓夫訓子還差不多。
君風揚剛想張嘴說話,但看到莫小七的消瘦的臉,她的臉色真的不是很好,有點黃,皮膚也有點暗。她這是勞累出來的吧?全寨這麽多人要養活,這麽多事要操勞。
君風揚不知怎的忽地心就軟了下,想了想,整理了下措辭,委婉道:“姑娘,莫說在下已經有心上人了,就是成親也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啊。”
“你……有心上人了?”莫小七一臉“你怎麽可以有心上人”的表情看着君風揚。
“本世……公子相貌堂堂,有心上人很奇怪嗎?”君風揚反問。
莫小七被他反問的話噎了一下。也是,他長得好看,家裏有錢。沒心上人才奇怪吧。想到這裏,莫小七沒再說話,只垂着頭,不知道想什麽。就在君風揚想自己的話是不是說重了的時候,莫小七突地站了起來,大步走了。
君風揚看着她大步流星地走了後,才道:“嘿,還生氣了,本世子還沒生氣呢。”他将手上最後一口餅塞進嘴裏,站起身也要走,驀地腳步一停,将半碗稀飯喝了下去,這才出了門。
莫小七一口氣跑到莫胡的家,當着莫胡媳婦的面就埋怨上了,“你那什麽破主意啊,不給棉被人家愣是就那麽睡着了。今早我開口問他願不願意留下來,他直接拒絕了。現在好了,怎麽辦吧你說。”
莫胡揪着山羊胡子道:“按照昨晚的表現來看,這人倒也算是個正人君子。至于今早,他拒絕很正常吧。”
莫小七氣得跺腳,“那你還讓我那麽做?”拿她當猴耍呢。
“欸欸欸,你別急啊。我只是讓你試探下,看他是否值得相托,萬一是個人品惡劣的家夥,你以後怎麽辦?”
“以後?呵,沒想過以後,我只要他留下種,以後生的孩子就是我自己的,我跟孩子在山寨過就行了。”
莫胡看着莫小七,這個當家的是他看着長大的,這麽多年來,她一個人撐着整個山寨,實在辛苦得很。說實話,一般人都不會願意來他們這土匪窩的,更何況對方還是那般的優秀,至少從昨日的穿着和談吐來看,家境殷實是肯定的。
“既然這樣,那就只好用殺手?了。”莫胡摸着胡子高深莫測地道。
莫小七來精神了,連忙問:“什麽法子?”
“附耳過來。”
莫小七湊過去,聽着莫胡在那叽哩咕嚕地說了半天後,小臉緋紅地問:“這就是你所謂的殺手??你确定能行?”
“只要他是個男人,那就絕對行。”
莫小七忽然有些躊躇起來,“會不會不太好啊?”
“我們是土匪,有什麽不太好的,又沒要他的命,借個種子而已,男人這玩意多得很,才不在乎呢。”
莫小七想了想,莫胡說的似乎有那麽一點點的道理的,對方不配合的情況下,也只能這麽幹了。幹了這一票,金盆洗手。
她朝莫胡伸手,“給我銀子。”
莫胡立刻緊張地問:“你要幹嘛?”
“下山啊,買酒,山寨裏可沒酒了。”
莫胡忍痛從懷裏掏出一兩銀子給莫小七,忍了忍,對着走遠的她喊:“買差點的就行了,度數高,一碗就能灌倒,好的一壇都喝不醉。”
“知道了。”莫小七遙遙回應。她揣着銀子走到一處斷崖,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不知情的還以為她跳崖了,其實那裏是一處斷崖,常年挂着藤條,山寨裏輕功不錯的人為了圖方便,經常從這裏下山,省時省力。
再說君風揚,出來後就沒瞧見莫小七的影子,四處看了下,算了,找她能說什麽?答應留下來?那不可能。
君風揚辨了下方向後,去找久安了。既然來了這裏,也不能白來,首先要把這裏的情況摸清楚。雖然這些人看起來都很無害,但也要以防萬一,不是嗎?
沿途,不時有小孩好奇地躲在一旁看他。等君風揚看過去的時候,那些孩子又一下子哄笑着跑開了。還有一些婦女坐在門前,一邊曬太陽聊着天,手上也不停歇地忙着,有的納鞋底,有的編竹筐,還有的縫補衣服。
一路看去,君風揚心裏越發的不确定起來。
久安那邊更不要說了,他緊張又擔心,一晚上都沒睡好。見到君風揚後,強打着精神,兩人一路走一路看,也沒人上前來阻止他們。只是當他們往山下或者偏僻的地方去的時候,會被提醒,不要去,很危險。
“少爺,你看到前面拐彎那個地方沒,那裏似乎有人。”久安小聲地道。
君風揚點頭,那個地方人會忽然消失,要不是有很大的彎道,要不就是那下面是懸崖峭壁。
晚上,君風揚正猶豫怎麽辦的時候,一個婦女抱着一床被子走進來,有點緊張地看着君風揚,“七爺讓我把這個給你送過來。”說完,側身避開君風揚,進去屋子快速地鋪好床鋪。出來時又很小心地避着君風揚,轉身就要走。
“等一下,大嫂。”
那婦女停住,雙手來回搓着,有些緊張地看着君風揚。
君風揚看着已經漆黑的天,問道:“你們當家的呢?這麽晚了,還不回來嗎?”
那婦女搖頭,“不回來,聽我家那口子說,當家的有事出門了,過好幾天才回來。”說完,福了福身子,走了。
君風揚點點頭,眸子有點深沉。出門了,還要幾天才回來?莫不是他早上說的話重了,她抹不開面子,所以避着他?
晚上躺在床上,君風揚居然失眠了,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着,不知為何,聽到那大嫂的話,他總有一種自己鸠占鵲巢的感覺。